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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十四章 華夷正道 文 / 日月重光

    入炮!閃耀著懾人心神的金屬米澤。粗鈍渾圓的覆勢,由粗到細均勻圓潤的修長炮管,每隔一段就有一道突起的加強箍,特別加厚外翻的炮口,從頭到腳沒有一絲不夠圓潤光滑的邊角瑕疵,安靜的臥在硬木製成的炮架輪車之上,靜默的面對著從門口走進來的人!

    「這是紅夷大炮!雖然只是千斤份量的,可它的的確確是殺敵利器。守城要物!你們」,你們居然有辦法製造如此神兵?!」

    顧天烽的雙手微微顫抖,平日裡傲視一切的眼神一掃而空,代之以無限激動的光彩,那張因為長年風霜砥礪而顯愕粗糙黝黑的臉漲得通紅。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目光灼灼的盯著兩個少年。

    「再好的兵器也需要合適的人來用。才能揮出它最大的效用。治器終不過是小道,能治平天下才是學人大道,顧先生以為然否?。

    信步來到前面,探手在光滑的炮身上徐徐撫過,張昊看似隨意的淡淡說著,最後在高高昂起的炮口上「啪啪。拍了兩下,抬頭望著顧天烽。唇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顧天烽倏然冷靜下來,眼神中的狂熱漸漸消散,重新用認真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看似粗糙普通的少年,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似的面色微微一變,試探著問道:「這一路走來都沒有請教,兩位兄弟的名諱是」?」

    張昊據起胸膛輕輕搖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信手一指寬敞的房間裡那貼著牆角擺開一片的上百種軍器說:「顧先生覺得,能夠造出這麼多的精良器械,能夠赤手空拳創下如此一片基業,能夠明製造出如此多的機械工具之人,可稱的上當時奇才否?」

    顧天烽眉頭微微一皺,不解的回答:「自然!當時只見論治器之功。非前朝王良甫王徵、徐子先徐光啟莫屬,而以二人之才,雖著書立傳名揚後世,卻不見得能親造如此多的奇巧機械,更難以創出諸般匪夷所思之匠做奇技,若有人能獨自作出如此多的將兩甲器。足可傲視天下群倫!只可惜,當今天下容不得此等奇才存身,怎麼,莫非如今在二位囊中便有這樣的高人不成?」

    張昊笑笑,抬手一指自己的鼻子:「如果我說,這一切都是我一手弄出來的,顧先生認為是否可能?」

    顧天烽吃了一驚,眉頭「突突」跳了幾下,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決然的搖搖頭道:「難以置信!以兄台年齡看來,便是自幼浸淫其間,便是有當世明師悉心指點,若要做到這等程度也是千難萬難!三十年前。孫元化有夷人襄助,卻也費勁周折方才造出紅夷大炮,僅憑你一人」顧某實難相信!」

    「說實話沒人信啊!」張昊無奈的長歎一聲,搖了搖頭,「顧先生一路走來,大概也看到了眾多工匠士兵對我們恭謹有加,你認為那都是虛應故事的惺惺作態麼?。

    「決然不是」。顧天烽斷然否認。「顧某看得出來,人人皆出於至誠,實非作假。顧某看得出來。兩位在軍中之地個尊崇,深受眾人之愛戴,有如此反應也實屬尋常,但要說你做出這等驚世駭俗之功業」輕舒顧某孟浪!」

    說到底,他就是不信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人能夠一造出這樣一片基業!這世界上聰明人是不缺的。但是聰明人能夠扎扎實實的做出這樣一個龐大的事業出來,那就未免有些誇張!

    旁邊一直冷眼旁觀的徐文俊忽然插言道:「顧先生知否,我等的座師乃是江南赫赫有名的無可藥地禪師?。

    「無可禪師?」。顧天烽又是一驚。臉色遽然大變,一派肅然的叫道。「莫非是桐城方密之,鹿起先生?」。「正是!」徐文俊笑吟吟的帶著三分得色,慢慢的點著頭。

    「即便是他老人家的弟子,也決然難以做到如此程度!」出乎預料之外,顧天烽再次搖頭否決。「鹿起先生學究天人縱貫古今,堪稱當世第一才子,顧某相信他的弟子定然是驚才絕艷出類拔萃之輩!但術業有專攻,似此等工匠學術,非世代相傳經世積累無以成事,若說有許多人共同成就,還可說得通,單將功勞都歸於一人,難,太難!」

    「這廝是油鹽不進,打死都不信了」。徐文俊無奈的沖張昊使了咋。顏色,聳了聳肩膀不著痕跡的搖了搖頭。

    張昊也是鬱悶的不行,連方以智那老頭都抬出來了,這顧天烽還是不肯相信實話,這卻有點難辦了!這一關過不去,後面的話就更加的無法說出口了。這些天來兩人籌戈的怎麼去說服這幫胸有城府的老大們。想來想去自己的外貌年齡資歷都難以服眾,便想出了這個溫水煮青蛙的手段,先將一系列的成果展示出來將對方驚住,然後再一點點的令其相信他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乃是整個組織的頭頭,可這第一關竟然失敗了!顧天烽這廝固執起來當真令人惱火,關鍵時刻竟是犯了書獃子脾氣,較其真來!

    心中轉了一圈的念頭,張昊忽然想通了什麼,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轉而帶著顧天烽細細的參觀完整間裝備處的秘密工坊,將每一樣軍內裝備都詳細的解釋給他聽,生怕哪一樣他瞭解的不夠透徹似的。

    顧天烽心裡面猜不透兩人的想法。對於方纔的話也是半信半疑,但心心讓眼前實打實的東西卻令他無比的驚訝。每一種裝備都鳳娜繃良冠絕當世,每一種都非常契合當今軍隊的作戰需要,更針對江南的溫暖濕潤氣候和多山多水樹林密佈的環境做了特殊的處理,事無鉅細的從軍糧到軍衣軍械,從裝備攜行具到急救藥品,方方面面考慮的極為周全,複雜程度遠他想像之外!

    一想到用這樣的裝備武裝起來的軍隊在江南山水之間縱橫奔突的情形。他又不由得自內心的激動!有了這樣的裝備,再有足夠的練,必將會有一支精悍強絕的兵馬在手,那時不論衝鋒陷陣還是攻城略地,都可說是手到擒來!這一切都是自己加入的這個團體所有,那麼可以預見的將來,將是怎樣一種令人熱血奔湧的光明景象!

    「這一切,都將是我們的新軍裝備?」。顧天烽此時故不得計較兩咋,人的身份,滿懷激動的急急問道。

    張昊笑著點頭:「是的!這本就是我們本部兵馬的常規裝備,待到新軍整編完畢之後,也將給他們裝備上去。並且,這些還不過是當前能夠拿出來的部分產品,以後還將會有更多更強大的兵器拿出來,我們的軍隊,將是這世上最強的!」

    「好!好啊!倘若真是如此,哪怕只有一萬人馬,也足以將這江南攪得天翻地覆了!」顧天烽興奮的摩拳擦掌!他可是親眼見過「日月神兵。百槍齊的壯觀景象,那數千清兵在區區兩百來人的正面攻打下居然節節敗退潰不成軍,可想而之成千上萬的人一齊動,將是怎樣一種天崩地裂一般的景象!若是再加上數十門大炮佐之,決然可以縱橫沙場決蕩衝突,無所畏懼!

    「區區江南,還用不著咱們如此大費周章!」張昊淡淡的一笑,帶著些許的傲意擺了擺手,似乎這江南數千里江山不過是覆手之間就可得到。

    顧天烽給他說的心中一滯,覺得有點太過張狂,但此時正在興頭上。心中卻也湧動著一股天下英雄誰敵手的豪邁,便沒有出言辯駁。

    三個人最後來到深處的一間屋子裡。佔地縱橫幾丈的軒敞空間裡,當中擺著一張比雙人床還大了三倍的桌子,上邊別無他物,只有一個用弧形木架支撐起來的碩大木球日木涼上以十分精細的雕工刻著浮凸有致的山水地形,以各色油彩演染出分明的層次,以一個異常古怪的角度傾斜。

    張昊信步走上台去,雙手用力將木球推得轉動起來,兩端輪軸「憾滋。的出一陣輕微的響動,一人多高的大木球輕若無物的沿著傾斜的中軸滴溜溜飛旋數十圈,最後在他用力的一搓之下停住,恰好將一片形如金雞的部分朝著顧天烽。

    「顧先生見多識廣,可知道這是何物?」

    顧天烽瞇縫起眼睛仔細打量一番,略顯猶疑的搖頭道:「看模樣似是一副地圖,依稀有《坤輿萬國全圖》的影子,莫非這便是,,?」

    張昊點頭道:「這便是我們如今身居的這個世界的本來面日!這上面雕刻的便是比萬國全圖更為精準和詳盡的世界地圖,涵蓋了我們如今所知世界的絕大部分!顧先生想必已經知道,我們幾千年來中華所謂的「天下小江讓。」在這圖上不過是區區一角之地,比起這整個的大地來。連十分之一都沒有!而所謂的江南。更不過是這圖上一掌之地!」

    顧天烽唷然長歎:「是啊!自古以來無數人動輒自以為可制衡天下名揚海內,可真正看到這世界之廣大,那累世豪言壯語不過夏蟲語冰而已!呵呵,看來顧某也是其中之一。倒教兩位見笑了!」

    張昊淡淡一笑,輕輕拍打著圓球。意味深長的說:「顧先生既然知道《坤輿萬國全圖》,那一定明白我們所居的這個世界乃是一個圓球,而這顆圓球其實只是浩瀚星空之中極為不微塵,我們常說的太陽、月亮、熒惑、辰星、太白、鎮星、北斗、紫薇等等等等,皆不過是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星辰而已!這宇宙天地廣大無邊,便是千秋萬世也難以探究的明白!古往今來,有多少的聖賢智者對此出浩歎!正因為有了他們無數人的探索研究。才有了我們今天的種種認識!而正是這種孜孜以求不停追尋真理的努力。才造就了今天我們璀璨奪目光耀千古的華夏文明!我們為何說自己是中華正朔?乃是我們有這種不斷追尋世間大道,不斷將生命推向昇華與高貴境界的奮進精神!」

    顧天烽聽得目眩神搖,他本就是咋。滿腹經綸的士子,又不是死讀書不解其中三昧的書獃子,對於張昊的說法那是打心眼裡的贊同,幾十年來頭一次碰到有人與他這麼理論,只覺有種三伏天飲下一倍冰茶的痛快爽利之感!但最後的「中華正朔」四個字卻令他心神一震,這種論調可謂新鮮,卻猜不出張昊想要說什麼。

    張昊仰起頭來。目光彷彿透過重重牆板看到了萬里虛空,慨然道:「我們為何貴華夏而輕夷秋?華夷之辨絕非區區衣冠形制又或者文字禮教雖能涵蓋!那夷秋胡虜學了我華夏的文章禮儀,穿了我們的衣冠服飾,用了我們的文字,讀了我們的書,便就能稱為華夏了麼?錯!他們還遠遠不夠資格!唯有心懷此種不斷奮向上之精神,不斷追求探索之心境,不斷開拓進取之氣魄,包容天下容納萬物之胸襟,方才稱的上華夏二字!

    古往今來,歷朝歷代,凡敢言中華正統者,莫不如是!而那夷秋之輩,遠如匈奴突厥五胡。近如蒙古女真教子。乃至今日的野豬皮建奴。他們中間讀漢家書用中華字執炎黃禮的還少麼?可他們做了什麼?殺戮!劫掠!焚燒!破壞!所過之處,萬物盡成焦土!揮手之間,天下腥胚遍地!他們的每一次成功,都是整個人類世界的大災難,大倒退!小的禍害我東方萬里國土,大的傾損寰宇億萬眾生!他們之罪,三江五海之水都難以清洗乾淨!」

    顧天烽聽得整咋小人都呆住了!這樣一種全新的華夷之辨乃是他平生第一次聽聞!他讀得書中都告訴他,「夷秋入華夏則華夏之」自古以來的改朝換代都是「五德始終。」天人感應!任何一朝的覆滅都是「氣數已盡。」任何的殺戮肆虐破壞都不過是一時的獸性所為,「戰爭勝利的需要。」每一朝都假惺愕的出種種「善政」恢復元氣,卻從未想過其中還有這麼大的差別!但細想起來,似乎張昊說得真是那麼回事!他面色肅然,深沉的點頭道:「是啊!那如今的輪子朝廷入關以來。從江北殺到江南,所過之處血流漂杵伏屍千萬,兩百餘年來大明朝費盡周折重建的華夏風骨盡數摧折!纍纍罪行蔡竹難書!立朝不過二十來年,便大動干戈摧殘文化,那明史案兩千冤屈何辜?莊家上下何罪?如此行徑,足以看出其凶殘狠戾遠千古!這等射狼野獸,定要將其斬盡殺絕方能絕了後患!」

    他這樣的反應令張昊心中一陣欣喜。一番辛苦和口舌畢竟沒有白費!頜道:「所以,我們要做的事情。絕非單純的「反清復明。所能涵蓋!我們真正要做的,乃是恢復華夏文明,將這種能夠領袖天下群倫。千萬年不曾斷絕的浩蕩正氣傳承下去,揚開來!我們要將千百年來無數先人飾造的輝煌文明傳遍整個寰宇世界,讓所有人的眼光都可以遠望萬里之外,遙想亙古之前,眺望千代之後!唯有如此,方能真正體現出無數人流血犧牲的價值所在!所以,這反清非止是反得這區區百十萬教子朝廷,乃是反得一切破壞摧殘世間文明的虎狼野獸!要恢復的。也便是這朗朗乾坤,大白天下!」

    「好!說得太好了!」顧天烽氣血上湧滿面通紅,兩眼之中放出灼灼神光,拍著兩手大聲讚歎!作為一介。讀書人,一個從小就被教育要治平天下的士子文人,骨子裡潛意識中都對文化二字看的比天還大!張昊這一番話正是將他們心中堅持的那一份正統理念拔高到了整個人類世界的高度,簡直比他的座師說得還要偉大千萬倍!如此的大任,如此的光輝偉業,倘若能在他手中一舉興復,則名垂天下載入史冊乃是必然!

    讀書人好名,這一關誰都過不去!當山賊頭子好權利,同樣也可以的到,如此的誘惑便是以顧天烽這等深沉城府也忍耐不住!更為難得的是,此等透徹明瞭高屋建瓶的言論。今天經由張昊之口說得如此明白。當真有撥雲見日之感!

    顧天烽整理衣襟,衝著張昊雙拱深施一禮,肅然道:「今日聞君一席話,顧某茅塞頓開。多謝!但不知此等明澈大道之言,卻是哪位高人所傳?還望閣下明告」。

    張昊右手往後一背,挺起胸膛傲然道:「這話是本人原創」。

    「啊?!這咋。!」顧天烽愣住了,臉上再次浮起難以信服的表情,半晌之後搖了搖頭小「此事實在太過驚駭,顧某委實難以信服」。

    張昊哈哈笑著,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顧先生以後總會明白的。這裡有一本我寫的冊子,內中大略敘述了我的些許見識,還請顧先生抽空看一看,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本小指厚的小冊子延過去。顧天烽猶豫了一下,終於雙手接過去揣入懷中,沒有當場翻開。

    這裡已經是此行的最後一站,三個人此後再無話說。張昊兩人將顧天烽送出土樓離開坊,直到其修長身形沒入林中,徐文俊忍不住歎道:「這傢伙真是難纏!擺出這麼多的實物來他都不信,看來要收服他們。不太容易啊!」

    張昊心有同感,長歎一聲道:「是啊!這些都是成了精的人尖子,光憑一張嘴是難以服人的,這事只能慢慢來了,反正他們人都在這裡,總有一天會接受的。」

    「這倒是。

    不過昊兄,你方才跟他說了那麼多華夷之辨的事情,是否真的有用?」徐文俊終究忍不住提出這個問題。

    張昊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投其所好而已!顧天烽好歹也是咋。讀書人,光跟他說功名利祿是不成的。我相信他會想明白的

    為什麼要那麼說?張昊心裡的事情根本沒法宣之於口。他早就想將這一番話宣揚出來了,卻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和場合,這一次為了說服顧天烽,卻是正好順便解決了這個問題。「華夷之辨」不過是個引子。真正將那本冊子裡的東西都吃透了再揮出來,才是他最需要的根本核心。而那個核心,將直接決定了這支隊伍的根本思想,這,正是為了防備即將到來的「反清復明。而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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