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昊趕忙把手中的竹筐一舉,臉上露出職業性的八顆牙笑容,沖那人道:「我是徐家營的,家裡用的刀鋸都壞掉了,特地拿來修理的!」
那乾瘦青年卻不就此放過,瞪著眼靠過來探手撈出筐裡壞掉的鐵器檢視一番,冷著臉喝道:「修造鐵貨自有專人管轄,豈能讓你私自在這裡亂撞?!你怎麼進來的?」
張昊一指正在卸貨的那些人道:「我跟他們一起來的,頭一回進寨不知道規矩,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乾瘦青年仍不肯罷休,竟然拉著張昊到了眾人面前當面詢問,得到肯定答覆之後才略有些放鬆的告誡道:「以後再來先問清楚規矩,否則衝撞了什麼人惹出亂子,小心你自家的性命!這次先放過你,跟我來吧,我帶你去打鐵鋪!」
張昊看出這個人倒不是有意刁難,就是個認真負責死板教條的態度,趕忙稱謝,趁機套近乎問問題,那青年卻除了說出自己的名字之外,其他涉及山寨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肯透露,反倒對張昊問東問西的心生警惕,張昊看其眼神不對勁趕忙收口。
打鐵鋪離著煉鐵廠並不遠,就在一牆之隔的旁邊院落裡,幾間簡陋的石頭房子內有「叮叮」清脆舒緩的打鐵聲響著,節奏分明而單調,張昊兩人進去後現只有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在,正一個人時而拉動風箱鼓火,時而用鐵鉗夾出埋在煤炭中間的鐵條放在鐵砧上敲打,看樣子像是在打一把短刀,不過以張昊的見識認為,技術極其粗劣,能打成良品的可能性不高。
見兩人進門,少年掃了一眼竹筐裡的東西,硬邦邦一句話丟過來:「東西放在這兒吧,一個月後來拿新的。」
「一個月……?!」張昊當場給他噎的氣都不順了,原本還打算說兩句好話的心思蕩然無存,硬邦邦的說,「不好意思!這些工具都是急用的,一天都耽擱不得!」
那少年平靜的搖了搖頭,隨手丟下錘子攤攤手說:「那沒辦法!師傅們都不上工,這些鐵貨我自己不會弄,你只能等!再說等的也不止你一個!」
他用手一指牆角,張昊這才注意到那邊暗影裡竟然堆著小山樣的大量鐵器,七長八短什麼都有,總數至少有數百件,竟然都是壞掉的!這才相信少年沒有隨便應付他,那麼多的傢伙要排著隊修理還真得一個月啊!
不過他卻等不起那麼長時間,遂耐著性子解釋道:「這位兄弟能不能幫忙找找師傅?我這些工具必須盡快修好,否則就可能耽誤修理水車的事情,若是這幾天修不好水車,就沒法及時種稻,到時候影響的可是所有人!」
少年一聽還有這等內情,猶豫了一會兒,有些難為的點點頭說:「好吧!我去問問看!」轉身出了鋪子。過了足足有兩刻鐘的工夫,才陪著一名約四十歲的矮個子黑臉中年人回來,二話不說拎起竹筐把裡面壞掉的鐵器「稀里嘩啦」倒在牆角,然後拿著空筐進了裡間。
黑臉中年人嘴裡噴著酒氣,一雙瞇縫眼閃爍著賊亮的神光打量了張昊一番,看似隨意的說:「小後生!念在你是為了大傢伙吃喝的干係,今天我破一次例,回去之後小心點使喚,再弄毀了可就沒這麼方便啦!」
張昊正不明所以的納悶,就見那少年提著竹筐從裡間出來往他面前一頓,裡面十幾件鐵器碰撞出「匡啷」一陣脆響,聽動靜清亮悅耳餘音不絕!
張昊趕緊抽出一根一寸寬的鋸條來定睛一看,那紋路光澤以及柔韌性和鋸齒鋒刃無不顯示這都是比原來好出了不知多少倍的精品!
「這是怎麼回事?!」張昊不解的問那中年人,「請問師傅,為何這些鐵貨的質量比那些好上甚多?那價格也應該差了不少吧?您這樣做會不會有什麼關礙?」
中年人自嘲的一笑,搖搖頭歎道:「當初你們出的價錢本就該換得這樣的貨品,我也不過是稍作補救而已……算啦!不要問那麼多,走吧走吧!」
始終陪伴在側的乾瘦青年提起竹筐塞到張昊懷裡,硬邦邦的說:「給你就拿著吧,不要問東問西!」
張昊一頭霧水的被他催促著直送到徐家營眾人堆裡,等所有人交卸完礦石往回走的路上,聽到眾漢子當笑話一般說起高家寨「少當家」的裡外長短時忽然恍然大悟:「高家寨的人心散了!」
鐵貨質量變差、兌換價格提高,對徐家營態度變得傲慢惡劣,內部人紛爭內鬥,煉鐵廠消極怠工,管理混亂各行其是不負責任,等等一切徵兆都顯示出,高家寨的管理出了大問題!
那位鄭大管事的做派若非肆意跋扈,那便是得了少當家的授意!而重用這樣的人卻不重視內政管理,少當家只怕是水平有限,這麼一個人管理高家寨,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出亂子!
「機會或許就在這裡?!」張昊腦子裡忽然蹦出這麼一句話,心臟不爭氣的加狂跳!
他隱約猜到,徐家營之所以空有豐富的物質產出、控制著關鍵的資源,卻不能擁有自己的武裝力量,更不能冶煉鋼鐵,其原因跟高家寨有極大的關係,很可能就是高家寨以武力逼迫控制導致了那樣的局面。但今天看來,似乎情況生了巨大的改變,徐家營的人越不畏懼他們,只要有適當的引導煽動,不用費多大力氣就可能掀翻這個穩固了二十年的攤子!
張昊想得入巷,目光不免有些呆滯起來,兩眼直勾勾的望著前方,以至於旁邊有人招呼都沒聽到,突然間感覺肩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耳邊響起一聲炸雷般的暴喝,驚得他渾身一顫回過神來,扭頭一看,卻是邱和尚邱彥祖!
邱和尚一手抓著他的肩膀,瞪著一雙虎眼盯著張昊奇怪的問道:「你小子想啥那?!愣頭愣腦的不怕掉到山崖下去,摔了一回還不長記性?!」
旁邊有漢子猥瑣的插言道:「莫不是想媳婦了吧?這個節氣正好是春的時候,小後生火氣旺……。」周圍眾人登時雞賊的嘿嘿大笑起來。
邱和尚直眉瞪眼的橫了他們一下,隨口罵道:「去去去,少他娘的胡咧咧!該幹啥幹啥!別耽誤老子說正事!」
轟散了其他人,順手從張昊背後的竹筐裡掏出一把大號扁鑿,用粗大的手指彈得鋒利白刃口「當當」作響,嘴裡由衷的讚歎:「這傢伙的鋼火真他娘的不錯!比起老子那桿破槍頭好多啦!張小子,咱倆打個商量,把這玩意讓給我咋樣?」
嘴上說著商量,可他那瞪圓了的雙眼和惡狠狠的目光卻擺明了是另外一種意思,那一點都不掩飾的貪婪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就差下手明搶了!
張昊給他看的心裡毛,往後仰了仰頭拉開點距離,正要脫口答應的當兒,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轉而問道:「邱叔!你要這傢伙回去只怕也不合用吧?要是用正經的百煉鋼打一把大槍,那不是更好?」
邱和尚一把推開他,撇著嘴哼哼道:「淨說廢話!百煉鋼的槍頭要十幾兩銀子才買得到,老子哪有那麼多錢?!就是有也沒地方買去,難不成你小子能給變出來不成?別淨說這沒用,老子就看好這傢伙了,你答不答應?!」
張昊哪敢說不啊,這渾不吝的傢伙起飆來誰的面子都不賣,他可惹不起,不過他也沒有就此放過,繼續道:「邱叔說笑了,百煉鋼我變不出來,不過我有辦法能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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