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華低著頭進來奉完茶,不敢側目,退了下去。
聶印坐在墊著華麗軟墊的椅上,端起茶杯,用茶蓋拂著茶湯,一下兩下,悠然自得。茶色清淡,濃香撲鼻。好一會兒,他才將茶杯放至唇邊,淺啜一口。
彷彿此間,只有他一個人存在。他無視紫羅慘白的憤恨,只是薄唇微勾,泛出一絲淡淡的輕蔑。
他放下茶杯,用手輕拍了兩下,一張臉淡笑得邪魅不羈,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蠱惑人的邪惡味道。
很快,一個高大的侍衛將丫頭藍葉提拎上來,扔在地上。藍葉驚恐地望著周圍的一切,不知為什麼忽然就變天了。她雙手被反剪綁著,見了王爺,淚啼漣漣:「王爺……你要替藍葉作主啊……」
那樣嬌滴滴的聲音,嫩聲嫩氣兒,忒讓人心顫。只可惜,她遇上的是一個涼薄透心的王爺。那王爺根本不懂憐個香,惜個玉,只恨不得狠狠收拾一下這撥女人,看看這一個個的,還敢不敢打著秀妃娘娘的幌子作威作福,都自以為是當王妃的料。
涼薄王爺開口了,一開口必是殺技:「藍蝶的妹妹也來了,本王的王府裡,看來真是臥虎藏龍。」
藍葉的臉一白,哭泣聲立停,臉上的表情驚詫到了極點。
紫羅的臉更白,像看到鬼一樣驚慌。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只覺得全身都被冰凍了。
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知道!
她讓師姐藍蝶的親妹妹藍葉,混在一眾侍女中先行探路。畢竟,王爺跟她之前就有嫌隙,她不想一來就打草驚蛇,讓王爺有了防備之心。
沒想到,藍葉竟然是第一個得手的女子。
像王爺那樣精於算計的人,若不是遭遇娘親死於非命這樣的重大打擊,又加之即將要大婚的公主也跑了,心情苦悶,也許絕不會如此輕率地讓一個丫頭上他的床榻。
她問了藍葉許多關於王爺的細節,藍葉都一五一十地答了出來。
之後又有許多女子相繼與王爺有了親密關係。每個人說的細節都那麼吻合,完全一致,關於王爺手臂上的那個胎記,關於背上的無數條傷痕。傳說那是在北靈山遭遇涅風的圍剿,被樹枝刮傷又或是跳涯留下的。
紫羅疑慮盡去,這才敢親自上陣。卻不想,印王爺從那時,已經佈局等她自投羅網。
天羅地網,這麼大手筆,只為了捉弄她,讓她出醜,毀盡名節。紫羅咬了咬牙,淚眼朦朧。
藍葉的眼淚滴滴滑落,跪著向王爺腳邊慢慢爬去:「王爺,王爺……求求你饒了藍葉,藍葉並沒有壞心思,只是想侍候王爺左右,永遠當一個侍水丫頭啊……」
印王爺淡淡一笑:「哦?可我怎麼覺得,你是想給你姐姐報仇呢?」面色帶笑,眸底冰寒:「你接近我,是希望我有一天能帶你去韋大小姐身邊,然後侍機對她不利,以報你姐姐死去之仇。」
他的語氣那麼篤定,好似即使冤枉了她,也無所謂。
當然,他並沒有冤枉任何人。藍葉的確是這麼想的,接近王爺,然後總有機會接近韋大小姐,那時,再殺了韋大小姐替姐姐報仇。
可是,她卻在短短的時間裡,喜歡上了印王爺。最近正沉浸在小女兒思春的狀態裡,想著那夜的纏綿,幾乎都要忘了報仇這回事。
竟然,就這麼被王爺看穿了。她哭著搖頭,很傷心:「王爺,我……不報仇了,我真的不報仇了,只求王爺可憐藍葉,讓藍葉從此跟著王爺……」
紫羅憤恨地瞄了一眼藍葉,沒說話。
聶印緩慢的語調,聲音悠悠的,那個笑也無盡嘲諷:「你以為那夜是我,所以對我死心塌地了?」他斜斜地坐著,一副風流樣兒,渾身上下都充滿著一種邪妄的慵懶感。
藍葉睜大了眼睛,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面前涼薄如水的男人:「難道不是?」
聶印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莫測高深地看了一眼紫羅,語氣涼涼的:「你問她,她應該知道」
藍葉慌了,這代表什麼意思?她的手反剪著被繩索綁了,使不上力,幾乎是連撲帶爬:「紫羅姐姐,王爺說的是什麼意思?你告訴我,那是什麼意思?」
紫羅方知自己愛上的男子,其實是個心思奇毒之人,完全沒有憐憫之心,完全沒有溫度。
對,怎麼忘了?他曾經總說,只有動物是純潔的,最骯髒的就是人和人心。所以他對每一種動物都特別好,見到受傷的動物就往家裡帶,替它們治傷,再放它們回山林。
她曾以為,他那麼善良。
她看錯了,以為能為韋大小姐拚死拚活的人,那必是熱心腸的男子,卻不料,他是冷的,一丁點溫度都沒有。
可是,她還是愛他。越愛他,所以越恨。她的手一寸一寸捏緊,低頭,驀地冷笑:「王爺的意思是,跟你上床的人,不是他,是地上這個東西。」
那地上被綁著的,正是在王爺床上與紫羅苟合的圓順兒,此刻聽到提起他,不由得像蚯蚓一樣在地上蠕動,嘴裡發出嗚嗚聲。
天知道,他明明賭輸了錢後鬱悶難當去喝花酒,怎麼醒來就在王爺的床上了?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藍葉一聲尖叫,搖頭痛哭:「不!不是這樣,你們騙我!」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個像豬一樣的東西?
明伢急匆匆奔進堂內:「回稟王爺,秀妃娘娘駕到!」
印王爺站起來,伸個懶腰,目光漸漸涼下去:「本王正要去請她,她卻來了,很好。」他大步走出去,行走如風:「把這幾個人給我看好了,不然一會兒我沒有禮物送給我母妃,哈哈哈……」一聲長笑,那般得意,也那般蒼涼。
原來他的心底,對母妃從來都是帶著恨的。一種莫名的恨,生根發芽。恨她遺棄?恨她心思深沉?還是恨她將他找回宮,卻讓鳳喜無故遭遇了禍事?
他向秀妃行了大禮,以兒子的身份。卻是有什麼不一樣了?表情依然是那樣淡淡的表情,卻是更疏離更冷漠,一種無法跨越的溝壑。
「兒臣有禮物要送給母妃,請!」聶印淡淡地笑,笑裡藏著一把傷感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