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隊的老師趕到警局的時候,便看到景初整個兒小小地縮成一團。明明是二十幾歲的男人了,可看起來是那麼脆弱和無助,景初的心性到底沒有他的實際年齡大。
如果說這一次被捅的是別人也就算了,偏偏是有權有勢的簡白,簡家在芒城可謂是隻手遮天,就連x省省委書記也要忌憚幾分,這一次事情鬧得這麼大,恐怕校方和這次活動的主辦方都得吃不了兜著走。至於景初,人家簡家還沒必要跟一個孩子過不去,但校方有必要過來找當事人瞭解一下情況。
然而領隊才剛把手搭在景初的肩膀上,小破孩就跟觸電似的猛地驚了一下,抬頭,一看是自己熟悉的老師,便六神無主地抓住他的衣角,聲音裡帶著哭腔:「老師,簡白……簡教授怎麼樣了?!」
領隊的老師愣住,此刻景初的雙眼水腫得跟倆水蜜桃似的,然而表情卻是那樣刻骨的絕望,如暗夜中漂浮在半空的一片輕薄的玻璃,彷彿只要有人輕輕吹一口氣,他也就碎了。
簡白經過四個多小時的搶救算脫離的生命危險,只是因為失血過多且傷及內臟,所以被轉入了重症病房。也就怕今晚簡白的傷口被感染陡升意外,不過依簡白的身體素質,大體是能熬過去的。
其實如果簡白真的出了無可挽回的事情,他們這群人,誰還有空管這麼個微不足道的景初?
可當領隊老師看到景初這個樣子,莫名的,心臟就被觸動了一下。因為看景初痛苦絕望的樣子,彷彿受傷的不是簡教授,而是小孩生命中最愛的那個人一樣。
「簡教授經過搶救算脫離生命危險了,不過今晚還得觀察一下看他熬不熬得過危險期。」領隊的老師安慰他說。
景初聞言,就好像一根緊繃得幾乎要斷裂的弦驟然間鬆弛下來,虛脫無力地癱軟在的椅子上,臉色依舊是蒼白的,可卻歡喜得又流出淚來。
景初緊緊地閉上眼睛,死死地咬住下唇。明明是這樣驚喜的消息,可他的身體仍輕微地顫抖。
他實在太害怕了,他想,這輩子他絕對不要再經歷像這樣的死亡威脅。
他以後什麼都聽他的,只要簡白健健康康就成。
之後。
得知簡白暫時無生命危險,景初漸漸地也就冷靜了下來,接下來警方的人跟著進來給他了錄口供,過程很是順利。其實就算沒有景初的口供,警方也差不多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整理出來了。
這件事的因果很簡單,連兇犯也是當場被捉獲的。唯一讓上頭感到痛苦的卻是這件事所造成的社會影響,以及這次的傷員中似乎有某個大人物也無辜中槍了?
但這都已經不是我等草根所能參與的問題了。
折騰完這一切已經到了深夜。
他們出了警局,領隊的老師讓景初先回酒店休息,但他一心都撲在簡白身上,就借口說簡白是為了救他才受傷的,他理應去醫院看望簡教授。領隊的老師拗不過景初,也就隨他去了。
景初到了醫院,才發現這次活動主辦方的領導以及很多他不認識的人都守著簡白,他們齊齊坐在重症病房外的椅子上,滿臉的焦慮和疲憊。看來他們是打算在醫院守夜了。
景初自然知道這些人什麼心理——簡白在他們的地皮上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故,簡家要是追究下來,這些人怕是連烏紗帽都要保不住了。所以如今,這些人總是得在簡家人面前做做樣子。
景初以前就知道簡白家背景深厚:他爺爺是參加過抗日戰爭的,而他爸和他叔叔伯伯那一輩都參加過朝鮮和越南戰爭,這個家族半世沉浮依舊屹立不倒,到了簡白他們這一輩,勢力更延伸到了商界和政界。
景初只以為簡白從那個位子上退下來快十年了,應該不會再有那麼多人向來巴結討好,其實不然。
可事到如今,景初一點兒都不關心這些問題。這些人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那都是他們那個世界的爾虞我詐。景初只要簡白健健康康生龍活虎的,他只要簡白還活著。
只要活著,他願意一切重頭再來。
這樣就足夠了。
不過這邊的人都沒空理會他,景初注意到甚至還有人是帶著筆記本一邊辦公一邊守夜的。他想了想,便自己找了個角落,抱膝蹲在門口等著。
這一夜有很多人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