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開始逐漸變暖，溫度也有個十來度，周皓的心情並沒有隨著天氣的好轉而好起來：李漢光的病情依舊，他需要每兩個星期就要到福華市第一人民醫院複診，目前惡化的速度已經得到了有效的抑制；芸姐還沒作出最終的決定，與周皓通話的時候她還是會避免談到兩人之間的敏感話題，值得安慰的是越接近懷孕三個月，她的懷孕反應已經得到了緩解；而工作上，接踵而來的會議和檢查也是令他頭痛不已。
「翁翁」的振動，伴隨著隨之而響起的是愉悅的鈴聲，周皓看了看辦公桌上擺在一邊的手機，上面的號碼讓他心情高興不起來。
「蔣鎮，什麼事？」
「周縣，有個緊急事情要向你匯報。」
周皓心中一沉，只是應了聲：「好。」
「南岸村的工地現場，估計有一千多個村民，手持鐵棍沙鏟之類，圍困了施工方，十多個作業人員被困在裡面，具體情況還不太清楚。」
「鎮派出所民警到場了沒有？」
「民警到場了，但無濟於事，現場鬧事的村民太多，民警在村口，無法靠近施工現場。」
「嗯，你讓歐書記盡快向唐書記匯報，我這邊馬上和蘇縣長商量。」
「好。」
今天是南岸村工地進場施工的第三天，本以為一切將會和平浪靜，蔣和與村民小組達成了協議，基本補償的總金額比原計劃提高了百分之三十，沒想到最終還是出事了。
周皓來到蘇佑靈的辦公室，大門敞開著，李澤群已經比他早一步到來，辦公室內還有辦公室主任魏言祿。
看到李澤群，周皓的心反而安定了下來，公路局是李澤群所分管的，進場施工的正正就是公路局下屬的建築公司，幕後的老闆正正就是蘇佑安。
「周副縣長先坐坐吧，等李靜李局長過來再開個短會。」蘇佑靈抬了抬頭，指了指辦公桌前與李澤群並排的椅子，然後又繼續拔著電話。
蔣和是在月初的時候才和南岸鎮村民小組的幾個村長簽下協議的，目前進駐的施工隊嚴格來說是非法的，是沒經過公開招標所產生的，密林鎮也好、縣公路局也好，也覺得密林段高速公路的進展已經嚴重滯後於計劃，所以私底下作出安排，前期進駐的建築隊主要是作林木的砍伐以及路面的平整工作，大型作業機也只有幾台挖掘機。
蘇佑靈剛打完兩個電話，李靜就急匆匆地進來了，大門一直是開著的，她進來坐下之後魏言祿馬上去關了門，然後戴上老花鏡，攤開了本子。
「諸位，密林鎮發生村民聚眾滋事事件，事態嚴重，我已經請示過唐書記，唐書記的意見是安排縣內分管領導到場，同時公安幹警到場，首要是解決被困人員的安全，然後是完滿解決事情……」
周皓被分派與李澤群立即趕赴現場，他一直憂心忡忡，南岸村的突然發難，選擇的時間點偏偏要在施工方進場之後，而且人數眾多，似乎一切早有預謀。李澤群的司機陳晉開車挺猛，平常人一般要走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他只走了大半個小時，皇冠小轎車已經來到南岸村村前的公路，前擋玻璃上可以看到不遠處停了十幾輛小車，再前面點村口的位置是黑壓壓的人群。
「下車走過去吧。」李澤群任職副縣長的時間較長，排名又靠前，在車上擁有著相對的權威。
「公安那邊怎麼還沒有人到？」李澤群走在前頭，發洩著他自己的不滿。
人群之中只有了了幾個穿著警察服飾的人，他們都僅是鎮派出所的，周皓認出警察之中唯一一個只是將帽子夾在臂下的所長謝小元，他正和歐少芸、蔣和等人站在一起。
「李縣、周縣。」歐少芸等人看到兩個縣領導同時到來，走前了幾步打著招呼。
「情況怎麼樣？」李澤群一邊說，一邊由衣袋中掏出香煙，自個兒點了一支。
「村口的路被攔住了，進不去，我擔心強硬起來村民要有更大的牴觸情緒。」謝小元看蔣和悶聲不說話，有點不快地答道。
「縣裡面的民警呢？怎麼還沒到場？這個黃文鋒到底在搞什麼鬼！」李澤群狠狠地罵著，連嘴上叼著的煙也噴了出來。
「剛剛與局裡面通過電話，是黃局親自帶的隊，大約還需要十來分鐘才到。」謝小元總不能和李澤群一樣附和著說出有損自己領導威嚴的事。
「蔣鎮，到底怎麼一個回事，不是明明談妥了，怎麼村民又鬧事的？」周皓與歐少芸通過電話，知道個大約的情況，只是歐少芸也比自己早了半個小時到達現場。
「早上的時候村民就開始聚集，說是施工方毀了他們村裡老祖宗的祖墳，堅決要求馬上退場。」蔣和邊說邊由鎮規劃所所長黃軍明手上接過一份圖紙，他打開了，指著上面的地圖說道，「這是平面的施工圖，按照計劃，這頭一個月只是在山的東面去施工，又怎麼會跑到西面毀了他們的祖墳。」
「南央村的村長呢？讓他們出來說話。」圖紙周皓大概一看，也看了個明白，對於村中老祖宗的祖墳這樣的具有特殊意義的位置，圖紙上面已經作了重要的標注，而且他也相信施工方斷然不會貿然誤事，想必必是村民的借口而已。
「無一例外，都關機了。」蔣和有點心虛，早在第一天動工的時候，他就曾約幾個村長吃飯，幾個村長就罕有的都拒絕了，他還真應該要起疑心的。
「那村民現是誰組織起來的？搞這麼大的一千幾百人，總不可能是自發組織的吧。」周皓的目光在密林鎮幾個鎮幹部身上掃過，又重新落在蔣和身上。
蔣和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事情又一次辦砸了，讓他自己面目無光，而且來現場半天，他還真沒搞清楚到底是誰在帶頭鬧的事。
「周縣，派出所裡面有個協警是南岸村的，我讓他過來說個話。」蔣和一邊說，一邊打著手機，手機響了兩聲，他舉起手往最前方的幾個警察的位置揮了揮手。
那是一個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年輕，大大的鋼盔蓋在他的頭上，已經包住了他的半個頭。
「他叫梁小明。」謝小元介紹了一下，對著站得筆挺的梁小明說道，「梁小明，這兩位是縣裡面的李副縣長和周副縣長，現在周副縣長有事問你，你要認真回答。」
「是。」
「梁小明，你應該知道他們聚在這裡是誰組織起來的吧？」自這個梁小明由人群走出來，周皓便留意著他，他剛才還和鬧事的村民之中幾個年紀相仿的人站在一起抽煙。
「周副縣長，我不知道。」
「該死的。」謝小元望著梁小明，輕聲地罵了一句。
「你是本村村民，又怎麼會不知道？」周皓冷笑了一聲，語氣陰深之中帶著威嚴。
「確實不知道，裡面很多不是本村的村民。」梁小明指著人群說道，「有些我是認得的，是鄰縣同宗的兄弟村過來的，以前村與村之間搞過聯誼活動，所以認識。」
周皓又一次端詳著梁小明，他一直站得很筆直，鋼盔下面的發線齊而短，看樣子似乎是當兵回來的小青年，這種人說的話可信程度還是頗高的。
「怪不得有這麼多的年輕人。」謝小元似乎是恍然大悟，他拍著頭說道，「周縣，這南岸村裡頭有好幾個是搞過偷雞摸狗進過看守所的，我也奇怪怎麼沒看到這些小滑頭露臉呢。」
「梁小明，剛剛和你站在一起的那幾個是你們村的了吧？」
「對，他們都是我由自小到大一起玩的玩伴。」
「你想辦法打聽一下他們是誰組織過來的。」
梁小明抬了抬頭，遲疑地說道：「周副縣長，要我打聽一下沒問題，但我可不能保證能問出個所以然，而且我也可不能再這樣直接走過去問的。」
窮鄉僻壤出蠻民，確實有點道理，真要被鬧事的人認定梁小明和他的幾個玩伴出賣大家的利益，當場不被打死，事後秋後算帳也是麻煩，在派出所幹協警的梁小明雖然年紀輕輕，卻深明這個道理，這一身虎皮，嚴格來說也只是偽虎皮，最多也只能是裝裝樣子，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嗯。」周皓點了點頭，對著謝小元說道，「謝所你安排一下，讓小梁離開現場，再偷偷聯繫他的玩伴，打聽個究竟來。」
「好，梁小明，你騎摩托車回所裡，然後馬上和你的村中兄弟聯繫，有什麼消息馬上通知我。」
「是的，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