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冒昧了,告辭。」那人有些失望,拱手告辭,就準備轉身走人。
舒揚鬆了口氣,小傢伙太出眾了,不好。等了許久沒見表揚的磊磊卻突然哭了起來,扭來扭去的就是不依。
「好了,我家寶貝最乖了,剛才念得很好,媽媽很喜歡,下次再接再厲啊!」舒揚無奈,只有妥協,溫聲軟語的表揚著安慰著。
磊磊這才心滿意足的笑了,還閃爍著淚花的眼睛彎成兩個月牙兒,一副我很厲害的得意表情。秋荷好笑的看著這母子兩個,轉身將門關上,卻不料門才關上,又被敲響了,訝異的開門,赫然還是剛才那個長衫人,正一臉震驚和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舒揚手裡的孩子。
「對不住,剛才冒昧了,我想問一下,府上請不請教書先生?」那人磕磕巴巴的說完,臉就先紅了。舒揚一愣,立即明白剛才自己的話是被這人聽到了,孩子念三字經的事情也被他聽到了,不由懊惱自己的不注意,卻不好辯解,只是推脫說:「我們小戶人家,請不起先生的。不好意思。」
「額,若是我不要束修,只要管一日三餐和一間茅屋呢?可不可以讓我教貴公子?」那人有些急切,卻讓舒揚愕然:難道這個年代的教書匠會這樣惜才麼?為了一個好苗子,連工資都可以不要,白教?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紀,該是多麼優秀的教師啊?
「可是你看,我的孩子才幾個月大,他現在學這些,會不會太早了一點?」舒揚為難了,人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全是為了磊磊,咱好歹不能讓人太失落啊?其實,舒揚自己也有些動心了。早教早教,從現在開始學。好像也不錯啊?
「不怕不怕,我可以等的,只要您答應了,我可以等的。」那人聽出舒揚口氣中的鬆動,立刻欣喜若狂的點頭承諾。
「夫人,請了這位先生吧?反正不過是多一個人吃飯而已。」秋荷在後面勸說到。小少爺的聰慧讓她份外驚訝和羨慕。若是自家弟弟也能這麼聰明就好了。
最終,舒揚點頭答應了。受不住誘惑啊受不住誘惑,舒揚在心裡頭一個勁的鄙視自己。原本還說,到了古代,沒有了應試教育,讓孩子活得自在些,可是人家一來說,自己就忍不住答應了。算了,磊磊想學的時候就學一點。不想學地時候,就讓這先生教隔壁靜語那兩個弟弟吧,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既然說好讓人家來教書了。有些事兒早晚瞞不住,舒揚也就攤開了說了,將自己是女子的身份亮明,然後問起這教書先生的情況和剛才在隔壁背三字經的人來,畢竟,教書先生也好別的什麼身份也罷,要進漪瀾閣,好歹要是個清白的人吧?舒揚不想惹麻煩。
不料一問起這個。教書地先生就苦笑了起來。原來。這個叫做鄧平地中年男子。是個落魄地秀才。連續考了十幾年地科舉。都沒能考上舉人。反而因為年齡漸漸大了。自己又沒有別地手藝。過得很是窘迫。也沒能娶上媳婦。最後被生活所逼。做起了教書地先生。在一家米行老闆家裡頭做先生。學生就是隔壁雅間那個已經十六歲地弱智孩子。
因為那孩子智商有限。學了兩年。還是無法將三字經背完。米行老闆對鄧秀才已經很不客氣。儘管沒有話讓他滾蛋。家裡地媳婦卻已經是經常甩臉子給他看了。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知道這孩子本就不是個讀書地料子。鄧秀才心中有愧也不敢收多少束修。不過是多個人吃飯地事兒。也就由著他讀一下玩一下。這不。這兩天少爺想聽書。又怕父親責罵他不用功。所以連先生一起帶了來。聽書地間隙背上幾句三字經。好歹算是讀了一回書了。
鄧秀才很想不為五斗米折腰。丟了這折磨人地差事。卻無奈丟了差事立刻就要斷炊。最後這腰也就只好折了。今日聽到舒揚手裡那個孩子奶聲奶氣地唸書聲。頓時像是看見了曙光。巴巴地就跑過來毛遂自薦了。反正都是混飯吃。自然願意教有前途有才華地孩子。誰願意天天跟敲木魚一樣說些一成不變地內容?哪個教書先生願意對著一個白癡學生連續教兩年地三字經?
鄧秀才這番話說得舒揚如同聽說書。秋荷卻在身後咯咯嬌笑個不停。大概是從沒見過這麼窩囊倒霉地秀才。
想了想。舒揚讓鄧秀才先回米行辭了那邊地事情。再來自己家。告訴了他自己家地地址。鄧秀才如蒙大赦地走了出去。去了隔壁地雅間。
這樣一來舒揚也就沒了聽說書地心情。最後一段說書就沒再聽。會賬之後。倆人帶著孩子回了漪瀾閣。
傍晚時分,鄧秀才來了,頭凌亂衣裳也扯爛了好幾處,滿身狼狽的站在門口,秋荷詫異的問:「先生這是遇到強人了麼?」
「這樣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鄧秀才口中吶吶的嘮叨,猶自憤憤不平。
「怎麼了?」舒揚抱著孩子出來,也是驚訝得很,忙讓秋荷去拿了一套馬原的便衣出來給他,讓他去換上。
等鄧秀才換好了衣裳,有些彆扭的東拉拉西扯扯地站到了舒揚面前。有些窘迫的解釋了衣裳破爛的原因。
原來米行的老闆聽說秀才要走,卻又覺得能有個人天天陪著自己的傻兒子是件不錯的事情,不大想讓鄧秀才走,於是說給增加每月五十文錢的工錢,鄧秀才不從,堅持要走,老闆媳婦就飆了,工錢不給不說,還說鄧秀才誤了他們家的孩子的學業,竟是叫了兩個店裡地學徒追打他,追逃之間,衣裳也就扯破了好幾處。解釋完了剛剛消下去地餘怒又被勾了起來,漲紅著臉嚷嚷:「怎麼會是這樣的人?怎麼會是這樣地人呢?」
這樣的事情倒是舒揚想不到的,叫舒揚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彷彿人家弄成這樣自己也要佔些原因的,溫言安慰了一番,讓他先去秋荷給收拾出來的房子裡休息一下,等會兒吃晚飯的時候,叫隔壁那兩個孩子過來拜見先生,往後,若是磊磊不想讀書的時候,就讓先生教他們倆吧。
兩個孩子過來的時候秋荷卻看得皺了眉頭,大的鼻子裡還插著一個布卷兒,臉上是沒來得及擦乾淨的鼻血,小的兀自氣喘吁吁的,手裡竟然還攥著一塊石頭。
後面跟著的靜語她娘一臉賠笑的拿著一塊手帕想要給大的擦乾淨臉上的血漬,舒揚讓秋荷將財手裡的石頭搶下來丟掉,冷聲問:「怎麼回事?」
「對不起夫人,兩個孩子打架,小的就動石頭了,將大的鼻子打出血了。我沒拉住。」靜語她娘忙忙的賠禮道歉。
「為什麼大的還被小的打傷了?打不過?」這事兒還要你說?一眼就看出來了,舒揚好奇的是怎麼大的打不過小的。
「額,是因為小的下手太重,東風懂事些,沒跟他用力,一不注意就被打傷鼻子了。」靜語她娘的話讓舒揚皺了眉頭,轉身將財拉到身邊,柔聲問:「你為什麼要跟哥哥打架?」
「他搶我的木馬!我當然要打他。」財卻不像他娘一樣畏懼舒揚,脖子一梗理所當然的回答。
舒揚歎著氣撒手,對於好勇鬥狠的孩子,她一向不大喜歡,只是這孩子還太小,或許以後會好些吧?想到這裡她嚴肅地對兩個孩子說出了今天叫他們來的目的:「好了都別鬧了,我給你們請了個先生,往後,你們就每日裡來跟先生學著認字讀書,好好學,爭取以後考個功名,向你姐夫學習。」
東風乖乖的點頭答應,財卻很興奮得湊上前來,看著一身長衫的鄧秀才問:「你就是先生?往後你教我?」
「對,我教你,我只喜歡好學聰明的學生,對喜歡打架的學生卻是不大喜歡的,若是你以後想要有出息,可不能再跟哥哥打架了,否則我可會用戒尺打你手心的。」鄧秀才雙手一背,擺起了為人師長的作態。
「哼!我只要想學,就沒有學不好的!你等著,我不會讓你有機會打我!」財學著鄧秀才的姿勢雙手一背,倒是學了個三分像,挺著腰氣哼哼的回答。
「好!我倒是要看看,我有沒有機會打你!」鄧秀才眼睛一亮,對這個好鬥的財頓時生出許多好感,倒是將乖巧的東風忘到了一邊。兩個人說著就進了用遊樂屋改成的教室,東風在倆人後頭跟著進去了。
晚上馬原回來,舒揚讓鄧秀才見過了馬原,馬原匆匆點頭,對於磊磊會讀書的事情雖然驚訝卻沒有表現出足夠的高興,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舒揚心知有異,進了漪瀾閣以後就問:「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馬原將漪瀾閣前面的門關上,低聲對舒揚說:「我們準備最近起事了,這裡你不能再住了,所以,你帶著磊磊必須盡快去淨月庵去,而且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盡快?多快?」舒揚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