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敖風洞府裡的出塵一聽靈劍要把他留下等她師父回來可就真的急了,但還是耐著性子對她說:〞靈劍妹妹,你快點起來好說話。我與尊師先前有點誤會,一旦他回來見到洞府損壞,必然心中不悅,此事十分不妥。妹妹你還是放我去,出塵記得你的大德。〞
靈劍跪在地哪裡肯起,口裡說:〞公子,此事無妨。家師最是疼我,待他回來靈劍好好求他便是。即使家師懲罰,靈劍與公子共同承擔便是,定不會讓公子吃虧。〞
出塵聽到這裡,知道她鐵了心,是不會放他去了,只好說:〞罷了,罷了!我救了你,今天卻走不出去了。那好,我李出塵哪怕敵不過尊師,也不會在他面前折了銳氣。我就在這裡等他好了,看他能把我怎麼樣!〞他心裡想的是,那敖風也不過就是能把我再關到化龍鼎裡面去嗎?我忍住折磨,再放靈識出去,還不是可以逃走?
出塵的元嬰一閃身出了竅,只見他皺著眉,露出一份苦黃瓜的樣子對靈劍說:〞你看看你們,啊,不知道檢點,這麼大一座後殿,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在這商量著如何對付師門。你們好大的膽,就不怕天降雷,劈了你們嗎?我知道這鰲龍府向來極有靈驗的。如果是那樣,你們就會灰飛煙滅,連點渣子都不剩,不要說今世不能在一起,就是下輩子也沒門!嗯,根本連下輩子都沒有了!〞
這幾句話聽在靈劍耳裡簡直就像五雷轟頂:原來我們不但今世不能在一起,連來世都沒了希望,這我又何必拖累了公子呢。她一骨碌從地爬起來,對元嬰施了一禮:〞幸虧,嗯,元嬰公子提醒,不然靈劍就會誤了大事。靈劍這就放公子出去。〞
元嬰向出塵擠了擠眼,出塵心裡歎了口氣,攤這麼個古靈精怪的元嬰到底是自己的福還是禍啊?
靈劍站穩身子,張嘴就要出六字真言,卻聽得空中一陣大笑,靈劍和出塵同時一震:原來是敖風回來了。
話說敖風一清早就從五莊觀出,沒走多遠就收到神識傳訊,說是鹿鶴二怪侵入洞府,靈劍危在旦夕。敖風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一算路程,至少還要大半天才能趕回,無奈只得把給靈劍預備的人參果吃了,然後縱起祥雲,把度加到極限,向他的洞府全力趕來;同時全力動神識,仔細觀察進展。
不料沒有多久,他的神識便現,出塵的元嬰已經不在化龍鼎裡了,這真讓敖風大吃一驚,心裡也覺得鎮定多了。他想得很如意:既然出塵從化龍鼎中脫困,憑他的功力當然不可能自己出來的;那麼就一定是靈劍放出來的。他是武佛弟子,當然沒有助紂為虐的道理。接著他就又看到出塵與元嬰雙戰二怪;憑他的眼力,他立刻就看出這元嬰有些不妥。但最後見出塵擊敗二怪,而後靈劍又扣住了出塵,敖風仔細想想前因後果,不禁越來越得意,便要因勢利導,做一番計較。
這敖風見靈劍馬就要放出塵走,他怎能讓事情就這樣脫出他的掌控?隨著長聲大笑,敖風已然進了洞府,靈劍見師父回來,自然不敢再放走出塵。敖風對出塵說:「李公子果然不愧為武佛愛徒,神通廣大,居然能從我化龍鼎中脫逃。既然如此,損了我修為之事我也就不再追究了。但是我的神識一直在這後殿中,許多事情看得清清楚楚。我愛徒靈劍尚是黃花閨女,竟被你摟在懷中,不管怎樣,此事你都需給我一個交代,也得給靈劍一個交代。」
靈劍一聽此言,面紅耳赤當然是免不了了的,就是出塵也覺得很不好意思:怎麼說呢,當時還以為沒人,可怎麼知道竟然給人家的師父看到了。
但靈劍心中卻另有想法:「對呀,我是曾經在他懷裡,他是得給我一個交代。但他會給我怎麼樣的交代呢?」一時間她竟然全然忘記了,進了別人懷中可不是出塵動的手,完全是自己投懷送抱。靈劍患得患失地思前想後,更加惴惴不安起來。
出塵聽敖風如此一說,好像竟有逼婚的意思。本來靈劍性格、面貌都是之選,如果他不是與劍春情投意合,這樁親事也未嘗不可。但出塵心中已經有了劍春,就再也盛不下第二個人了;至於敖風和靈劍都能接受的什麼大丈夫三妻四妾之類封建禮教,在出塵身就更是連一點影子都沒有。於是出塵朗聲道:「前輩所說之事確實不假,但當時事出有因,卻也怪不到出塵身。」
「哦,怪不到你身?那麼應該怪到誰身?」
「按說此事當然應該怪那鹿鶴二怪。如果不是他們悍然來襲,靈劍妹妹自然不會力盡跪倒,我也自然不會前去攙扶,那麼以後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會生。古人有云:事急從權。為救靈劍妹妹,出塵當時只好從權,還請前輩與靈劍妹妹休怪。」
出塵這麼一說,輕輕地就把這事蓋了過去,弄得敖風一時也找不到什麼話說,總不至於說你碰了碰我徒弟,你就得娶她?可敖風眼珠子一轉,又生一計。只見他頭一歪,對出塵說:「我看你眉目中很有些卷氣,想必是個讀人?」
出塵答道:「我讀的是現代的學校,古時的讀得不多。」其實出塵古也讀得也不算少,但這裡是防著敖風出些刁鑽古怪的問題,所以預先打下一個埋伏。
「那我就問問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什麼意思?」
出塵這句還是懂的,雖然隱約覺得有些不妙,可還是照直回答了:「這句話是說:『美麗賢淑的女子是君子的好配偶』。」
「嗯,嗯,解得好,解得好。」敖風鼻子眼睛裡面都是笑。「那麼你算不算個君子?」
「我?我不算什麼好人。」出塵趕緊撇清。
「不算好人?那你能不能說說你這個不算好人的人做過的壞事呢?」敖風追著問,靈劍在一旁偷著笑,眉眼盈盈處儘是詩情畫意,嚇得出塵眼睛望著別處。
「說,舉出幾個正兒八經的例子,看看你有多少作為呀。」
出塵的元嬰不斷地提醒他什麼八歲還尿過床、九歲庫大娘還偶爾給他餵飯、十歲曾經爬自家大櫃頂偷紅棗吃之類事跡,但出塵覺得那算不什麼「嚴重問題」,就全給忽略了。
「好,答不來,那就是說你好歹還算個君子,這話沒錯?」
出塵倒是想爭辯,說自己自小壞,往女同學包裡放癩蛤蟆什麼的,但想了想,那好像都是孫悅辰的光榮歷史,於是沒有辦法,只好默認了。
「你不否認就好,那麼你看看我這個女弟子靈劍,你自己說,她算不算『美麗賢淑的女子』呢?」敖風步步進逼,黑紅色的臉膛咄咄逼人。
「嗯,靈劍妹妹自然當得美麗賢淑四個字。」出塵再怎麼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話。
「那就好了,我看你們倆,一個少年英俊,才華橫溢,一個美麗賢淑,端莊秀雅,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今天就給你們作主,定下這門親事如何?」說到這裡靈劍的頭已經快垂到肚子了,可那雙耳朵可是豎得直直的,深怕漏聽了一個字。
讓敖風和靈劍大感意外的是,出塵連一點猶豫也沒有就回答:「承蒙前輩如此錯愛,晚輩十分感動,但此事實在不妥。」
靈劍一聽此言,立刻泫然欲淚。敖風大為意外,炯炯有神的眼睛裡好像要冒出火來。「不妥?為什麼?難道你覺得我敖風的徒弟配不武佛的弟子嗎?要知道,我們龍族可是好大的一家子。」
「前輩誤會了,靈劍妹妹天生麗質,性格善良剛毅,不管是誰能娶到她都是前生修來的福氣,哪有配不晚輩的道理?」這幾句話出塵卻是說得擲地有聲。
「那就是了。你小子執意不肯,今天非給我說出一番道理來。」敖風的紅黑臉膛現在有些紫。
「晚輩已經定了親了,故此不能應允前輩。」
這一句話有如晴天霹靂,頓時震得靈劍搖搖晃晃。敖風聽了也不覺呆住了,愣了一下才趕忙問:「你這話當真?」
「千真萬確,晚輩不敢對前輩說謊。」
「哦,真是可惜了這樣一樁好事,」敖風歎了一口氣接著問:「那女方是何人?」
「是我青梅竹馬的女,我們十五歲就定下了終身。」
「噢?十五歲就定下終身?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並無媒妁之言,因為是我們倆自己認識的;但父母之命是有的,我們兩家老人都是同意的。」
「哦,是這樣,那你能不能退親呢?」敖風已經在考慮下一步了。
「不能,」出塵回答得斬釘截鐵。「我們倆情投意合,兩情相悅,誰離了對方都是不行的。」
「是這樣?那麼你被困在鎖仙島也有幾年了,怎麼知道那邊沒有變化呢?」敖風還抱著一線希望。
「我知道她沒有變。前輩請看,」出塵從身解下玉珮,遞給敖風:「這半邊玉珮我們倆一人一塊,哪怕走得再遠,我們也能感覺到對方的心思。我知道,她還在等著我,等著和我再見的那一天。」
「好,但有一句話我還是想講,不知你能不能聽聽?」敖風知道事不可為,但又想看能不能有次一等的解決辦法:他實在是捨不得這麼個徒弟女婿。
「前輩請講。」
「這句話我事先可沒問過靈劍,但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是有的,不若靈劍和那人都嫁給你,豈不也是美事?」那邊聽的靈劍也呆了,她過去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但事情輪到自己身,好像只要能跟她的「公子」在一起,和別人分享也不算太糟糕。
出塵還是搖頭:「前輩,現今世界已經變了,外面都在提倡一夫一妻,男女平等。此事萬萬不可。」
「萬萬不可?常言道:天不變,道亦不變,自古就有的規矩,哪能說變就變?」
「前輩,世道真的變了。現今外面的普通人雖說不會仙法,但有火車、輪船、飛機、潛水艇,也可以天、入地、下海,幹那些古時候的人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天變了,所以大家遵循的道理和法則也要變。況且我一心對待春妹,她是我的未婚妻子,一點委屈也不想她受的。所以此事請前輩再休提起。」
敖風見事不可為,只得罷了,靈劍含著淚說:「公子如此純情,靈劍更為敬佩。」
出塵回答:「靈劍妹妹是個好姑娘,天下好男人多得很,妹妹自可尋到良配。」靈劍心裡悄悄地想:還有誰有你好?不過嘴再也不好意思說出來了。
敖風在一旁說:「也罷,也罷,我敖風本想做個月老也沒做成。我看你倆雖然沒有紅線系足,卻也曾同生共死,不如就結成兄妹如何?」
出塵想想也好,這樣說不定就可以斷了靈劍的念想。靈劍也自欣喜:天下干兄妹最後成親的不知凡幾,師父此計大妙。
兩人當場義結金蘭,八拜為交。雖然靈劍已經有兩萬多歲了,但沒修成人形的時候不算,後來魂魄不全也不算,所以只算十六歲。從此她不再叫出塵公子,改稱塵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