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兩刻鐘,感覺越來越冷,甄十娘回過頭。
靠,將軍府真有錢,外面都飄雪花了,竟然還大開著窗戶!
心裡暗罵了一句,甄十娘軟軟地向地上栽去。
「夫人!」秋菊驚呼一聲。
「看來,她這身子骨是不經折騰。」老夫人聽了也變了臉色,不耐地擺擺手,「走就走吧,不用管她。」
阿嚏……
甄十娘又打了個噴嚏,「幸虧我及時裝暈,要不然真被凍成人干了。」
擺明了是算計她,她可不會傻到等著凍人干。
「夫人嚇死奴婢了,還以為您……」秋菊嘻嘻笑著抱怨道。
「這也凍得不輕……」甄十娘讓人磨了墨,刷刷點點寫了個方子遞給秋菊,「讓人去抓副藥回來。」雖只是吹了吹風,可她體質太差,不同常人,還是喝點藥預防著好。
不一會兒,小丫鬟就急匆匆地返回來,「府門關了,奴婢出不去。」這倒也不是二門上特意為難甄十娘,為斷絕老夫人院裡遺留的眼線和外面傳遞消息,沈鐘磬嚴令二門上的小廝,奴才出門辦事一定要有對牌。
當初因門上難為甄十娘,已經被沈鐘磬打殺了兩批,這些人是再不敢徇私,現在的將軍府二門,除了甄十娘、沈鐘磬、沈忠信幾位正經主子出入,剩下的人包括姨娘要出府門上都是只認對牌不認人的。
尤其姨娘出門,不僅要有府裡的對牌,還要有浩然居的對牌。
而那面沈鐘磬也嚴令每發一個對牌,內院和門上都要同時記錄此人出府辦什麼事兒,什麼時候回來,以備隨時查詢核對。知道沈鐘磬這麼做也是為了揪出老夫人院裡殘留的眼線,因是為了約束老夫人院裡的奴才,她這院裡的人自然也不能越了過去,總得做做樣子給老夫人看,甄十娘也沒在意,隨口吩咐夏菊,「……你去碧竹園要個對牌,就說我病了,要出府買藥。」
很快地。夏菊怒氣匆匆地返回來,「……碧竹園的丫鬟說楚姨娘在老夫人處,奴婢又去了養心院,門上說老夫人不許人打擾。」憤憤不平地看著甄十娘,「這擺明是成心的!」
「算了。」甄十娘心平氣和地搖搖頭。「我又沒真受寒。」回頭吩咐秋菊,「你去煮碗薑湯吧。」既知道對方是成心,她再生氣就不值了。
想起這段日子沈鐘磬對自家夫人的冷淡,秋菊心裡也明鏡似的,親自去煮了碗薑湯,伺候著喝了,甄十娘早早就睡了。
誰知。睡時還好好的,半夜竟發起燒來。
浩然居奇珍異草很多,但大都是養血補血的,平日沈鐘磬把甄十娘護的嚴嚴實實。打個噴嚏都不捨得,哪想到她還能凍著了?
驅寒退熱的藥卻是一點都沒備,沈鐘磬一直沒回來,杜嬤嬤秋菊折騰了一大頓也沒能出去。能飛簷走壁越過二門直接出府的馮十三等人都保護簡武簡去了蕭府,眼見甄十娘昏迷不醒。顧不得外面飄起了小雪,秋菊親自守在二門口等沈鐘磬。
沈鐘磬直到子時才回府。
一見到他,秋菊撲通跪了下去,「求將軍救救夫人,夫人快不行了。」
原還帶著三分酒意,沈鐘磬驚得魂都飛了,一邊吩咐榮升親自去請太醫,沈鐘磬縱身直奔浩然居。
秋菊追在榮升後面把甄十娘的方子遞給他,「連藥一起帶回來!」
若請了太醫再去買藥,甄十娘怕是真就沒命了。
「夫人體質太弱,就看今夜她能不能挺過去了,若明晨還一直高熱不退……」眼見一碗湯藥灌下去,甄十娘一點汗都不發,溫太醫搖搖頭,「將軍……就及早……準備後事吧。」
「就再沒有辦法了嗎?」沈鐘磬一把抓住溫太醫。
「將軍有話慢說……」溫太醫疼的呲牙咧嘴,還是榮升上前把沈鐘磬的手硬給掰了開來,嘴裡安慰道,「溫大人的意思,今夜夫人只要退了燒就沒事的。」
見沈鐘磬赤紅的目光看過來,溫太醫連連點頭,「只要高熱退了夫人就能挺過去。」心裡卻幽幽歎息一聲,這談何容易?
甄十娘體質不同常人,她現在的狀態,明顯是不化藥石了!
「……那怎麼才能退燒?」沈鐘磬傻呼呼地問。
「夫人之前喝的柴胡湯就是驅寒解熱的……」只是,這些根就沒有用,溫太醫在心裡補了句,見沈鐘磬又似要撲過來,嚇得地向後退了兩步,「……要不,將軍再用燒酒搓搓看?」
「將軍回來之前,老奴已用燒酒給夫人搓了幾遍……」杜嬤嬤接過秋菊遞上的涼毛巾給甄十娘敷在頭上,「夫人一點都不見強。」
「那就用雪搓。」沈鐘磬脫口道,「……外面正下雪。」
「不行不行……」杜嬤嬤和溫太醫同時搖頭,「雪水太冷,夫人這體質根受不得激!」尋常人可以用這個法子,甄十娘體質這麼弱,渾身又燒得跟火炭似的,果真用刺骨的雪一激,燒還沒退,人大約就沒了。
沈鐘磬就想起在軍營中戰士們用身體相互取暖的事兒,他回頭吩咐道,「……帶溫太醫去隔壁休息。」
凍的冰涼的身體緊緊地摟著火炭似的甄十娘,嘴裡一遍一遍地呼喚著,「十娘,我不許你走……十娘,你一定要挺過去……」沈鐘磬後悔的直想撞牆。
明明知道她身體不好,自己怎麼還孩子似的計較她愛不愛自己,跟她鬧起了彆扭,明明知道這如花的生命不知哪一刻就會消失了,明明知道能和她在一起的光陰流逝一刻就少一刻,他怎麼還蠢到和她賭氣睡書房,愚蠢地揮霍著他們就少得可憐都能用指頭數出來的相偎相守的日子……
直感覺體溫也和甄十娘一樣燙了,沈鐘磬才放開甄十娘,用被子把她裹好,一開門又衝進風雪中。
站在窗口。看著赤膊的沈鐘磬一次一次地衝出來站在風雪中,直凍到渾身打顫,才又衝回屋子用身體給甄十娘降溫,溫太醫眼睛微微濕潤。
甄十娘,這一生雖然如曇花般短暫,可是,能得一個如此真心待她的人,死也足了。
直折騰到東方泛起了一層清輝,甄十娘額頭才漸漸地冒出了汗珠。
「溫太醫說夫人能發汗。就是挺過去了。」杜嬤嬤端了碗湯藥遞給沈鐘磬,「折騰了一夜,將軍也先喝碗湯藥休息一下。」
沈鐘磬一言不發地給甄十娘擦汗。
「夫人已經沒事了,她在府中的安危全靠將軍支撐……」杜嬤嬤一語雙關地勸道,「若將軍倒下了。夫人怕是真沒幾日活頭了。」
沈鐘磬驀然抬起頭。
杜嬤嬤趁勢把藥碗遞給他,「……怕您再受風寒,這是溫太醫給開的方子。」
沈鐘磬接過去咕咚咕咚一口喝了,正色道,「吩咐下去,浩然居今夜發生的事情一率不許外傳。」
杜嬤嬤欣慰地舒了口氣,見沈鐘磬執意要守著甄十娘。就接過藥碗退了出去。
直看著甄十娘汗越出越多,臉上的潮紅也漸漸消退,沈鐘磬才舒了口氣,又幫她換了乾爽的衣服。才摟著沉沉睡去。
辰時左右,榮升來了。
沈鐘磬穿戴整齊來到客廳,「查的怎麼樣?」他開口問道。
「是有人趁夫人在養心院迴廊裡等候老夫人傳喚,偷偷開了窗戶。夫人當時就昏倒了,是被抬回來的……」榮升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小心翼翼地看著沈鐘磬。
聽到夫人當時就昏倒了幾個字,沈鐘磬額頭的青筋蹦了幾蹦,「開窗是老夫人吩咐的嗎?」
「不是……」榮升搖搖頭,「見夫人昏倒了,老夫人也很意外,問了紫月她們,都沒看見是誰開的窗,奴才正查著。」看著沈鐘磬,「楚姨娘那面……」
讓甄十娘受寒的事兒,老夫人是無意的,被人利用了,可是,不給對牌讓人出去買藥,楚欣怡卻是想置甄十娘於死地!
榮升相信,這一次,他家將軍是絕不會再放過楚欣怡了。
沈鐘磬就閃過一絲狠色,「先不要打草驚蛇,待查出參於這件事的所有人,再一起處置。」
敢在他眼皮底下謀害當家主母,這些人無非是見他們兩人鬧彆扭,以為他不會再護著甄十娘了,才動作起來。
這些人,根就不是他嚴防死守加上威壓就肯收斂放棄的。
他們,從來就沒死過心!
夫妻之間哪有舌頭不碰牙的,他們這面磕絆一句,那面就立即伸出一隻黑手來,這樣的日子,別說甄十娘,連他都戰戰兢兢。
自古就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這一次,他要一勞永逸,即便是那幾個姨娘做下的,也留不得了!
甄十娘辰時末才醒,一睜眼,看到半邊床依然空蕩蕩的,目光不由微微發怔。
「你醒了……」得了信,沈鐘磬匆匆推門進來,「餓不餓?」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想伸手去抱,想起她正彆扭自己,又生生地忍住了。
看到衣冠整齊沈鐘磬,甄十娘目光怔怔的。
幾天沒見,他瘦了,可依然是她睡夢中的模樣。
想起自己一夜的夢魘,都是在和這個男人糾纏,幾次墜入深淵要飄然離去,都是這個男人一聲聲把自己喚了回來,霸道地不許她走,霸道地說要和她廝守,甄十娘臉上慢慢地浮起一片紅暈。
連做夢都這麼真切,這個男人,是真的住進了心裡,驅不走了。
卻把沈鐘磬唬了一跳,早忘了她還彆扭自己,伸手就去摸她額頭,「你怎麼了?」不會是又發熱了吧,昨夜她的臉就一直這麼紅。
兩個人還在冷戰分居,理智上告訴自己該一把推開,可再一次感受到那熟悉的溫度,那熟悉的味道,甄十娘不由自主地就靠了過去,「沒事兒,妾只是有些頭暈。」
沈鐘磬一激靈,隨即一把將她攬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