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古印度的修行者們並不是混吃等死的廢物,但是作為修行者卻看不開生死,這也許是因為生活太富足的緣故,對今生的成就實在難以割捨。
與此同時,華夏人由於戰亂以及生存環境的惡劣,死亡率是相當高的,生活條件並不優越,對於生死並不怎麼看重,而且由於優勝劣汰的原則,生存下來的大都是身體最為強健的一群人,血氣正盛,所以悍不畏死的勇士輩出,春秋戰國的無畏勇士之多,過秦後兩千餘年的總和。
因為怕死,所以修行起來總是心境難平,這樣怎麼可能達到修行的最高境界,這些婆羅門修行者自然只是停留在法術神通這些小把戲上,無法感悟天道。
只要是真正感悟了天道法則之力,哪怕是人死了,也可以借由天道法則脫離黃泉的召喚,在另一個神秘的空間再次重生,那裡被稱為天宮。
楊朱眼見原本沉迷他完美外貌的人們開始深思和討論他提的問題,心下一定,收斂了外放的氣勢,使得他的面孔不再引人注目,雖然還是那些五官,但是別人的目光只要看到他的臉龐就會不經意的忽略,如同看見天空大地一般,天空大地雖然無比美麗,見慣了也就沒什麼好驚奇的了。
「我聽聞王捨城那邊有四位婆羅門修行者,修習了五種神通,為避死亡而各自遁入虛空,遁入海底,遁入山中,遁入岩石,結果卻一一送命,可有此事?」楊朱明知故問道。
這件事並不是新聞,被傳揚很久了,捨衛城百姓私底下也有耳聞,不過為了維護婆羅門的榮譽,沒有貼出佈告大聲宣揚罷了,並不算隱秘,所以楊朱這個外鄉人也能打聽到。
看見眾人連連點頭,楊朱繼續道:「若來生可以積福,作為上位的大修行者,這些**力的婆羅門舉手投足便能行百般善舉,活萬千平民,來生自然會有無邊福報,為何要怕死逃遁於天地?」
一言驚醒夢中人,這則看似簡單的事件反應出最諷刺的一點是,連明傳揚散佈出因果輪迴學說的婆羅門自己都不太相信,卻能騙得底層百姓世世代代安心給婆羅門當奴隸,苦苦修行,寄希望於來生投胎婆羅門種姓。
一時之間,原本好奇圍觀的群眾一片混亂,楊朱的話戳穿了這些社會底層人士們自欺欺人的最美好幻想,把殘酷的現實擺在他們面前,一切都是上位者的謊言。
「你們今生甘願受苦,福報於來生,但是為何你們會今生得到如此多痛苦?難道你們的前生都是殘忍好殺的王者?這王者也未免太多了吧?」楊朱繼續揭底。
事實上古印度八成以上都是奴隸或平民,要是說他們前輩子都是作惡多端殺人放火之輩,除非他們全都是魔界移民還差不多,謊言被楊朱越戳越破。
「今生之願寄托於來生,豈是大丈夫所為?若不能得遂所願,命終安得闔眼?」楊朱的演說越來越激情,火上澆油般煽動群眾。
「終日所得,盡歸於主上,殘羹剩飯,吞嚥於路邊,若以此為滿足,為修行,為磨煉,為積福,人與豬狗何異耶?」楊朱大喝道。
「賜人者,是為行善,奪人者,不是惡耶?今諸位食不果腹,以供上位,他等收受時可曾想過要受何等業報來還此惡行?」
楊朱每說一句話,底下便應和一聲,可謂一呼百應,此時圍觀的男子都多達七八百人,個個神情激憤,脖頸賁張,血管都爆出來了。
「不種而食,豈是好事,便是諸位來生真的得大福報,得以托生婆羅門而上位,天天受此供養,只怕死後化作牲畜也償還不清如此罪業,豈非自絕於人道?」
楊朱提出了又一個理念,人又不是只有下輩子,若是三生過後,淪為畜生還債,豈不是比現在還糟糕?
「我種我食,我織我穿,不行善,不積惡,因果縱有,難加於我身,行走坐臥,不為惡報所纏,不為福報所惑,豈不自在?貪福而怕罪,禍患之始也。」
說了半天,楊朱總算把一干聽眾帶進自己設計的理論中來,悉心講授。
「莫以為行善便是避惡法寶,執著此念便是入了邪心,為避惡而行善,善心本就不純,豈能得福報?若無福報,必定心生怨恨,此為心魔之始。」
「一人拾得重金,自以為是前世福報,今生天賜,安然受用,失金之人,歸咎於宿世惡報,乃是天罰,自認倒霉,可謂各不相干,一旦業力回轉,兩人相逢,無意間談及此事,一語不合,遂生殺念,如此因果,豈是善緣?」
「不行善事,自然不圖善報,不想非分之財,一切衣食但憑己力,何來業力加身?更無飛來橫禍。」
「天下事自有天下人行之,以自己孤身一力行善,以嘲笑天下人冷血無義,也是妄自為尊,也是心魔之始。」
「天下若果真無信無義,自有聖賢教之以禮,自有魔王束之以法,豈是單單一個行善所能教化。」
「天下人諸多,你若行善,能恩及天下乎?若是不能,便是偏心之善,豈有善果?」
「若是天下人皆行善,受眾能公平乎?若是不能,便是偏心之善,豈有善果?」
「縱使受眾公平分潤,皆能不事生產而衣食無憂,然相比努力生產維生者,其心公平乎?若是不能,便是偏心之善,豈有善果?」
「行不公之善,與為惡有和區別?皆是利於私而損於公,還以此虛名炫耀天下,不知其恥。」
「爾等皆信因果,何為因果,便是人心糾纏的業力,若是人人各行其事,無牽無絆,何來宿世因果?以大業報糾纏於此生?」
「我今所說皆是天理,若有妄語,天神當以雷霆擊之,如若不然,皆是真言。」
「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若行此道,何來業報?」楊朱說完最後一句話,不待眾人阻攔,一個瞬移消失在眾目睽睽之中,留下幾千目瞪口呆的信眾,還有甚者對著楊朱先前所在的土丘開始頂禮膜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