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眾回到捨衛城,已然是深夜了,回到自己下榻的驛館,杜營繼續苦思。
古印度人和華夏人不同,修行者講究的是過午不食,一般人晚飯也吃的比較早,哪怕是國君,像周景王那樣喜歡開夜宵攤喊大臣們一起吃燒烤的也不多。
經過與濕婆的一場混戰,又和迦爾吉討價還價許久,費勁點化佛陀,聽了半天表彰大會,回程又走了許久,一行人都餓了。
楊朱和尹喜直接去廚房擺弄去了,剩下杜營和珠女神呆坐在屋內等待,杜營倒是沒心思關注旁邊的美色,而是在思考著怎麼樣多快好省傳教的問題。
禁咒傳法只是個偶爾的遐想,如果事事都要依仗老聃出頭才能搞定,杜營會感到相當沒面子,每個男人都有獨擋一面操控一切的夢想,杜營也不例外,即使杜營沒有操控別人的興趣,卻也不想顯得自己過於無能,哪怕他一路走來所作所為,的的確確是個任意妄為的紈褲神二代。
杜營在這個時代的任意妄為,只不過是對前世生存壓力下意識的一種洩行為,並不是說他就是個愛惹是生非的人。
他之所以打齊景公更多的原因來自於他前世的印象,來自於升斗小民對上位者的鄙視,一種破罐子破摔,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心理。
如果換成一個普通人對杜營說出那些話他反而會一笑了之,不會追究什麼,這不是氣量大小的問題,而是杜營根本就是借題揮,找個正當理由揍上位者一頓。
杜營恰恰忘了這時自己已然是個比齊景公高檔無數倍的上位者,道門本來就是華夏諸多門派裡的王者,作為道門唯一繼承人的他就是修行界的太子。
等到杜營好容易找對自己現在的位置,不再跟凡人君主們斤斤計較了,又輪到佛門登場了,事實上佛門從傳入中土以後一直是道教最強大的勁敵,在長達兩千年的宗教戰爭裡佛門在大多數時間裡都是佔著優勢,要面臨儒道兩派的同時擠壓,事實上,歷史上數次滅佛的舉動除了歷史原因,暗地裡就是儒家在給道教助拳。
儘管後世道教跟道門從修行方式到內容已經大相逕庭,走上一條不同的道路,但是在尊奉老聃這一點上還是沒有變的,也讓杜營有了一份香火情。
事實上神明也分許多種類,各種檔次,道門的歷代先賢本來就是自我脫這個世界的,所以可以無拘無束,任意太虛。
而佛力則有不同,靠的是眾生信仰之力,也就是所謂的供養,哪怕成佛了也要眾生供養來維持他和他的淨土世界所需能量,這就不可能達到徹底的脫。
事實上眾生信仰不可能無窮無盡,老是信奉一尊神,總有信膩味的時候,佛陀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說出有末法時代這種佛力都無法避免的尷尬結局。
不光是佛陀,事實上所有有末世預言的神話中的神祇都是屬於信仰神,他們自己都脫不了滅亡的悲劇,更別說那些信仰他們的人了。
如果把佛力比作鳥的翅膀,信仰力就是空氣,沒有信仰之力供養的佛是悲哀的,比如那個燃燈佛,已經到了墜地的邊緣,據說前面已經墜毀五十三位佛爺了。
事實上佛經裡或明或暗的強調過這一點,叫做觀佛無厭,觀佛本身就是一種供養,大眾要是觀佛觀的煩膩了,佛爺就麻煩了。
這種建立在大眾信仰之上的神祇用後世莊子的話來講就叫做有恃,也就是說佛的本身就是需要種種客觀條件支撐的才能夠建立起來的,缺一不可,這種平衡不可能是永恆的,總有垮塌的一天,每一個需要依靠外力的神明都是無法長久的。
即便是人類都不可能永存,而這些依托著人類信仰過日子的神祇更加無法逃避最後的末日,哪怕你佛爺長得滿身金條,人人看不厭,人類滅亡了佛一樣要滅。
而高一層次就是依存在天道法則之力的神祇,也就是天道法則的人性化化身,只要天道與魔道不進行互易,顛倒乾坤,人類滅絕他們都不會有事。
就像恆河三巨頭這樣的,代表了這個世界成住壞空循環中的三樣天道之力,只要天道不改,他們將會恆久存在,而不會受到人類的拖累,當然只要魔道力量圓滿越天道力量,乾坤互換時,那一剎那就是空的來臨,成住壞三個時段全部湮滅,三巨頭必定集體去富士康頂樓觀光。
對於老聃這種已然用自己的力量脫這個世界的神祇來說,整個宇宙的毀滅就跟打掃房間灰塵一樣,用得著高呼末日降臨,最終審判嗎?
當然,也有像耶和華那樣的有潔癖的神祇,動不動就來個大掃除,最搞笑的是他每次大掃除都不掃乾淨,還要每樣生物留下一對用來繁殖,以滿足他以後想要搞衛生就能隨時掃出滿滿噹噹的一堆蛇蟲鼠蟻,這種無限熱衷於打掃衛生鍛煉身體的神祇可不多見,反正杜營來的那個時代聽說上帝又手癢了。
道教徒的信仰力對於已經脫世界的老聃來說根本是可有可無的,他當然不會把心思放在這上面,所以才任由佛教去大肆爭搶信徒,視若無睹。
但是杜營還沒有脫啊,要是能收集到大量的信仰之力那就大有作為了,信仰之力在修行界來說就是材料,就是錢,就是功德啊。
一個虔誠的信眾做了善事獲得了天道功德,他信仰的神也可同時分享其中一部分功德,所以絕大多數教派都是勸人為善的,只有少數修習魔道的例外,他們收集的是業力,其實也是一種負面的功德,相當於期貨中的看跌買空,只等到乾坤倒轉,天地易位之時,魔道變為天道,這些無窮業力也就轉化為無量功德了。
到那時,現在這些魔道修行者如果還存在的話將會轉化為最正統的天道真傳,成為新天道意志的代言人,一步登天,不用像現在這般要隔三岔五閉關擋天劫了。
珠女神完全無視杜營深邃智慧的思考者形象,無所事事的她走遍全屋後又把目光落在那個呆呆的壞老頭身上,拿起皓月般的白嫩纖手在杜營眼前揮舞。
結果杜營眼皮都不帶眨的,視小手有如無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讓珠女神好生鬱悶。
良久,叩門聲起,楊朱和尹喜端著幾個胡餅和熱騰騰的羊湯推門而進,低頭跪在杜營面前獻上。
被珠女神推醒的杜營這才回過神來,招呼楊朱尹喜起身坐下一起吃,才帶頭拿起胡餅啃了起來,吃著吃著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而且旁邊珠女神笑的很詭異。
仔細一看,杜營傻了,下巴上的白鬍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編成十幾個銀白色小辮子,在下巴上來回晃蕩,很是古怪。
杜營再怎麼邪惡也不會打女人的,狠狠瞪了珠女神一眼,伸手想把這些小辮子解開,不知道珠女神用的什麼手法編織的,這些小辮盡然越扯越緊,越捋越亂。
看著杜營把自己下巴弄成一個鳥窩狀,珠女神再也忍耐不住了,咯咯笑出聲來,在杜營再三狠瞪之後,這才上前幫他解開梳理。
杜營從來沒有被如此美女在臉上這麼撫弄過,一時之間老臉通紅,猶如猴屁股一般,彷彿回到青澀的少年時代,平日臉上的恬不知恥蕩然無存。
楊朱和尹喜從來沒見過杜營如此窘態,不由的低下頭來,暗暗微笑。
杜營羞澀感漸漸過去,回過神來看見兩個徒弟如此情景,不由的暗自咬牙。
這兩個小兔崽子竟然敢看我的笑話,走著瞧,信不信我明天就派你們上街布道去?
等等,他們倆,布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