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十多天,杜營就和老子請教各種各樣的生平疑問。
宇宙之外是什麼?
獅子老虎誰厲害?
牛頭馬面誰是老大?
國際米蘭和ac米蘭你老支持誰?
杜營這個好奇寶寶碰上老子這種宇宙大百科全書正好得其所哉,老子倒也不煩不躁,悉心解答。
半個月過去了,杜營不再提問了,不是他沒有問題了,而是覺得自己這種直接翻正確答案的做法很無聊。
生命正是有諸多疑惑才精彩,世界給了芸芸眾生無盡的習題,一個問題的答案又是另一個問題的題目,循環衍生,不計其數,自己一步步現揭開謎底才是最快樂的事。
老子看見不再問的杜營,讚歎了一句:「小友近道了。」
「什麼是道?」剛剛決心不再提問的杜營立馬反悔了。
「什麼都是道。」老子答的很確定。
「佛本是道?」杜營問的意味深長。
「是。」老子答的斬釘截鐵。
「魔也是道?」杜營又問道。
「是。」同樣毫不猶豫。
「佛求慈悲,魔求殺戮,不是正好相反嗎?怎麼可能都是道。」
「你的左右手不也是正好相反嗎?難道這兩隻手都不是你的嗎?」
「我的兩隻手不會互相掐起來吧?」
「你總鼓過掌吧?」
「我腦子很亂,你的意思是人類思想上糾纏了幾千年的善惡之戰不過是大道隨便拍拍手的餘音?」
「小友很有悟性,正是如此。」
杜營沉默了半響,還是不能吸收這個沒有是非觀的觀點。
「難道善惡真的沒有報應嗎?」
「為求善報而行善,怕遭惡報而斂惡,只會讓為善者貪圖果報,墮入貪慾,迷失了自己的初衷,只會讓為惡者收斂本性,竊取高位到自以為無人能制之後才大肆作惡。」
「不對,要是不能獎善懲惡的話對行善者不是不公嗎?修橋鋪路和殺人放火一個待遇,這不是放縱壞人嗎?」
杜營一下子激動起來,從小受教育的善惡觀起了逆襲,才不管你什麼老君不老君。
「小友不要激動,靜下心來,聽我仔細道來。」老子永遠都是那麼心平氣和。
「你說吧,我聽著呢。」杜營猶自義憤填膺。
「小友所謂善惡是由誰來判斷?」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把秤。」
「善惡是只限於人呢?還是通用在天地萬物身上?」
「愛屋及烏,善者無所不善。」
「請問小友,狼食兔,兔食草,都是萬物生靈,誰善誰惡?」
「低級動物,生存所迫,無善無惡。」
「那麼君食於臣,臣食於民,誰善誰惡?」
「當然是君臣皆惡,黎民何辜。」
「君臣來源何處?」
「黎民。」
「本為善民,何以化身為惡?」
「這個」
「再問小友,屠夫殺戮生靈,是否應當處死?」
「這個」
杜營畢竟年歲尚輕,被老子幾句話就堵住了思路,自信滿滿的善惡觀卡在喉嚨裡不得進出。
「小友聽我道來,所謂善惡如同秘密一般,不可傳於六耳,億萬蒼生有億萬個立場,小友站在哪一邊?」
「當然是人多的那一邊,公當然大於私。」
「小友世界有七十億人口,若天道不仁,須亡其一半以救另一半性命,天命由小友操刀,小友如何斷處?此事是善是惡。」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杜營徹底迷茫了。
「由此可知,善惡來源於相對,一人落井,旁觀者惡,投石者更惡,以蓋封堵井口者最惡,與最惡者相比,旁觀不顧者可謂善行了,善惡能夠互相轉換,自然不是是麼顛簸不破之真理。」
杜營漸漸想到了後世的自己。
小時候提倡力所能及做好事。
後來變成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再後來變成了左鄰右舍互助。
然後是血濃於水的親戚關係。
然後不知哪個2b說什麼人家餓了你不吧唧嘴就算善良了。
最後有腦殘討論保守道德底線的問題。
做個好人的標準是越來越簡單了,好人反而越來越少了。
也許以後會墮落到只要不殺人都算善良吧?
杜營思考自己的經歷才現,打小善惡分明的他對於善惡還真是認識的很膚淺。
或許人類太過於自大,把利於他的都叫做善,把不利於他的都叫做惡。
是啊,所謂害蟲益蟲不就是這麼分的嗎?它們有所謂的善惡觀念嗎?
人類理所當然的把自己當做萬物主宰,以善惡來裁決所有物種,包括人類自己。
狼吃肉就被劃分為惡的,只怕是因為人類遠古祖先的記憶思維作祟,厭惡與其爭奪獵物的狼,想自己吃兔子肉而已。
杜營翻身滾下牛背,對著東昇朝陽屈膝便跪,恭恭敬敬的磕起了響頭。
他在為人類的無知向造物請罪。
他在慶祝自己終於跳出了井外,看見了真實的世界。
看破了糾葛於利益之中的善與惡,現在的杜營心中一片通透,天地間再也沒有任何心魔能攻破杜營的道心。
「小友道心初成,可喜可賀。」老子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態度,沒有半點驚訝之意。
「老君難道不感歎小子天縱奇才,半月就悟得道心,是個傳承衣缽的好苗子,快來求我拜你為師吧,成為你的第一循序繼承人。」杜營此刻道心堅若磐石,把本來暗藏對老子能力的恐懼敬畏全部清除出去,回復原先那個玩世不恭的自我。
「小友身處之世,人情冷漠,雖身居鬧市尤有厭世之心,適合參悟道心,非小友獨得。況且宇宙洪荒,天地萬物莫不是大道衍化生成,宇宙時空有生滅,大道又沒有生滅之說,永恆存在,要什麼繼承人?」老子一句話把洋洋自得杜營差點沒噎死過去,剛剛建立的道心一陣晃動,搖搖欲墜。
是啊,宇宙都是大道衍化生成的,又不會絕了傳承,作為大道化身的老子當然不會在意什麼接班人問題。
「不說這個,為了慶祝我悟了,咱爺倆去喝一杯吧,我做東。」杜營拿著老子的錢請老子的課。
「老朽奉陪。」老子還是一片淡然之色。
翻身上牛,一路直奔。
「老君,作為聖人,可有縮地之術,能否快些到達啊?我餓了。」杜營嚷道,聖人之軀怎麼可能會被飢餓困擾,只不過是杜營饞了的借口。
「所謂聖人,老君,混元皇帝之說,皆是後輩妄加,非老朽本意,小友若不嫌棄,可直呼老朽名字便是,小友若想疾走,自是不難。」
老子這個在杜營眼中毫無架子的人說道此處露出了霸氣,是啊,後世那些螻蟻般的帝王將相為他加的封號豈會被他看在眼裡,只怕根本就不屑一顧,李耳才是他的本名,無毀無譽,就此一家,後世那些長得嚇人的高帽子封號簡直是對他的侮辱。
杜營陡然感覺身體不受使喚,自動伸出枯枝般的左手,在牛頭一拍。
下一刻,他出現在一個人來人往的集市之中,來往人群無一人對這街中突然冒出的一人一牛感到驚訝,從容閃避走過,彷彿他們一直在此。
如此道術,杜營想都不敢想像,難道李耳突然改變了這滿街人的記憶?
比起來,剛剛那個瞬移簡直是簡陋的不堪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