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營拿起身邊的竹杖往地下一戳,大喝一聲:「土地。」
天空一群烏鴉掠過。
杜營又把竹杖往旁邊石壁敲了敲,試探的道:「山神?」
無人接茬。
「幾位神仙都不在家啊。」得虧杜營看過《西遊記》,挑了句熟台詞來自我解嘲。
杜營若無其事的站直身子,整了整衣冠,爬上旁邊埋頭吃草的犍牛背上,隨便選了個向陽的方向一聲吆喝,催動牛兒跑動起來。
腦中浩瀚的記憶杜營只是粗粗解讀了一下,這才現自己抓了一手了不得的好牌。
充斥腦中的是各式各樣的真知灼見,人生感悟,還有源自最早文明的各種原始資料。
杜營不小心數了數,光是不同國家的各種文字變體就有上百種,這還不包括諸侯開邊時從各種戎,蠻,狄,夷等化外之民手中奪來貢給周王朝的各種獨特文字記錄的文獻。
後世那些所謂的語言天才算個球,跟杜營附身的這位大牛比起來跟弱智沒什麼區別。
歷史千年傳承,數以億計的各種戰爭祭祀資料只是記憶中極其微小的一部分,其餘大多是老子本人對這個世界的各種領悟和思考。
或者說,老子這一生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思考怎樣彌補人和世界的各種對立。
通過記憶得知,現在的老子已經七十多歲了,早已經悟得了自己的大道,正在進行著生命中最後一次洗禮,準備遊歷世間萬國之後以生平所修道德之氣舉霞飛昇,通往那未知的世界。
杜營頓時一身冷汗,還好自己穿越的及時,還在地球上,晚上幾年的話說不定就真的上天庭開藥店去了。
林盡山開,青牛徐步之間,一座大城出現在眼前,這就是睢陽,宋國都城。
雖然比不上那齊楚晉這樣的級大國,但是宋國也算是二流國家中的一流了,樵夫荷柴,商賈販珠,農人糶米,蠶婦賣絹,一路沿街叫賣之聲不絕於耳。
杜營下得牛來,漫步行走在兩千五百年前的世界之中,二十一世紀的知識和老子腦海中的記憶混雜一起,不可分辨。
看著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杜營仔細打量每一個路過的面龐,這就是最純正的華夏血脈,這就是中華的列祖列宗。
浮想聯翩的杜營隨步走到一間館驛,住宿下來,把青牛安置在後院馬棚。
要了幾個當地小菜,一壺淡酒,杜營悠閒的邊吃邊看這些黃昏歸家的匆匆路人。
不久之前他還是這些營營役役的人群之中的一份子,在另一個時空為了房子奮鬥終身的打工族,現在卻化身為萬世道祖,隨時可以拔地飛昇,名徹諸天。
或者一切來的太容易,杜營越覺得不真實,越來越懷疑這是一個虛幻的夢境,但是他卻不敢猛掐自己一把,夢就夢吧,希望能長久一點,別太快醒來。
思索之間,天空繁星滿佈,街上人影零落,館驛夥計也開始收拾桌椅,杜營見狀,也逕自回房去了,持續數百年的戰爭年代,沒有夜生活啊。
杜營躺在床上,深思著以後的計劃。
孫猴子會盜我仙丹。
嗯,上天之後給仙丹葫蘆加防盜鎖?
青牛會帶著鼻環下界。
牛鼻環也要上鎖?
金角銀角兩個丹童會偷我腰帶做捆仙繩。
把腰帶丟保險櫃裡?難道以後穿鬆緊帶?
杜營腦子裡浮現出一個老頭穿健美褲的圖像,差點把自己噁心吐了。
還有紫金紅葫蘆和羊脂玉淨瓶。
為什麼太上老君家裡會有觀音的東西?難道是兩人暗地相會,被偷仙丹的猴子堵門,兩人不敢聲張,讓猴子得手,事後觀音走的匆忙?
八卦爐裡火燒猴子四十九天是為了殺人滅口?
難怪猴子踢翻煉丹爐老君都不敢逮它,原來有把柄啊,也有可能是老人家貪戀美色,事後體虛,才被猴頭摔了個倒栽蔥的。
杜營越想越齷齪,嘿嘿冷笑起來,其狀令人膽寒。
正在杜營洋洋得意自以為揭開千古謎團之時。
「小友。」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
這個聲音不是來自外部,是直接在杜營腦海中響起的。
杜營一下躍起,四下張望。
「小友勿驚,老朽不是他人,正是此肉身主人。」虛空突然顯現一張老臉,和杜營現在的肉身一模一樣的。
完了完了,失主上門招領來了。
杜營一張老臉完全垮了下來,比剛剛撿到一張特等獎彩票就被原主領回還沮喪千萬倍,這可是天界入場券啊,還是特級主席座,不死不滅的存在。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混進聖人委員會裡面當個席執行委員,號令諸天,莫敢不從。
現在估計自己馬上要變成孤魂野鬼了,魂飛魄散,好悲慘的結局。
抵死不從?可能嗎?人家可是三清之,怎麼鬥得過?
杜營欲哭無淚,可憐巴巴的看著空中那慈祥的老人頭,也只剩下打感情牌這條路了。
「小友勿急,老朽不會強人所難。」慈祥的老頭,沒有讓杜營失望。
「先前老朽正在神遊太古,小友來拜訪之時老朽已然驚覺,見小友並無惡意,故趁小友查閱智海之際,前往小友來處一遊,觀遍彼處世界,此時方自回轉,失禮之處,小友勿怪。」老頭說話很古典,也很和氣,但是把杜營嚇得一個激靈。
您是說,這半天功夫,你去了一趟二十一世紀?把地球看了個遍?」杜營吞了口唾沫,本來已經把這老頭想的很牛,誰成想他比想像的還要牛,居然能追查到我的來處,那些小說不是說這些大能覺察不到穿越者嗎?
「然也。」老子道。
「那麼這世界兩千多年的歷史展你您都掌握了?」杜營不死心。
「然也。」一句話秒殺了杜營的野望。
杜營鬱悶的想死,僅有的一點作為未來人的優越感散失殆盡,失去了李白蘇東坡等一大批優質槍手做後盾,他先頭想好在春秋戰國動的新文化運動胎死腹中,沒人知道還好說,在知根知底的老子眼皮底下搞剽竊他還沒這麼無恥。
「您什麼時候把我趕出身體,說句話吧。」杜營垂頭喪氣等待宣判。
「小友勿急,老朽在去往未來世界之時已經把小友肉身治好,只等魂魄回歸,現肉身作為腦死亡病例尚在第三人民醫院。」作為忠厚長者老子當然不會讓杜營魂飛魄散。
看著那個冒出「未來世界」「第三醫院」之類現代詞彙的聖人,杜營有一種很可笑的感覺。
「能問一下嗎?我那八萬塊錢?」杜營問的很小心。
「按照你的遺願,已經捐給保護大熊貓基金了,今晚全世界有一半的熊貓伙食費是你提供的。」老子說話越來越有現代感了。
杜營呼天搶地,抱頭痛哭。
「房子沒了,還欠醫院一屁股債,肚子被捅了一刀快癒合後,造成腦死亡,這得是多麼難得的研究材料啊?我回去以後該不會在福爾馬林裡面睜開雙眼吧?」
個」老子也有點擔心,做好事做到人家被大卸八塊也不是他的本意。
「算了,我也不和你計較,老是老了點,你這個肉身歸我了,你也可以暫住,住到你元神飛昇那天。」杜營看出老子好說話,幾句話把主動權掌握住,還把老子升仙的規格給降了下來。
「是老朽理虧,就依了小友。」老子倒是很看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