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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七章 失意的詩人謝靈運 文 / 一代帝王劉義隆

    在隨皇上歸京口的文武百官中,謝靈運也是其中之一.

    此前,謝靈運在秘書監的位置上快有一年的時光了。他先是奉皇上的旨意整理皇家圖書,以補足秘閣裡圖書的遺缺;其後又因有晉一代還沒有一部令人滿意的史書,劉義隆就下詔令讓他著手撰寫《晉書》。為了撰寫好這部史書,在一段時間裡,謝靈運埋於那些記載有關晉代歷史的典籍之中,通宵達旦,廢寢忘食。這些典籍,大都是西晉的歷史,有的只是一些片段,其中有王隱的《晉書》、虞預的《晉書》、6機的《晉記》、干寶的《晉記》、習鑿齒的《漢晉陽秋》、郭頒的《魏晉世語》、傅暢的《晉諸公贊》、習鑿齒的《襄陽耆舊記》、傅暢的《晉公卿禮秩故事》以及《晉泰元起居注》,等等。

    在看到數十年前先輩們的輝煌業績時,謝靈運在仰慕、讚歎之餘,往往廢卷感慨:陳郡陽夏謝氏中的翹楚人物,如謝安、謝奕、謝萬、謝石以及謝琰、謝朗、謝混,曾相繼共宴處,居住在烏衣巷,世稱「烏衣之遊」,那真可謂風流一時。

    尤其是在淝水之戰中,謝家創下的業績是多麼輝煌:謝安是坐鎮朝廷的總指揮,謝石(謝安弟)是征討大都督,祖父謝玄是前鋒都督,他們僅憑八萬兵——其中主要是北府兵,就打得號稱百萬兵的前秦苻堅軍隊丟盔棄甲,「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苻堅軍隊投水死者不可勝計,淝水為之不流,謝氏一門因此得封三公。

    祖輩的韜略雅量及赫赫戰功,使得原本顯得黯淡的有晉一代的歷史輝煌了許多,也使得胸懷大志的謝靈運再也不能執筆安坐在秘閣中了。

    謝家與王家,曾是支撐司馬晉王朝的兩大支柱;而在那場決定晉氏命運的淝水之戰中,統帥部的主要人物都是謝家的。少了王、謝的家族史,有晉一代似乎無史可寫。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王、謝後人今何在?王氏如今仍執掌著大權:王弘任司徒、揚州刺史,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其弟王曇任侍中,是皇上的心腹之人;王華任侍中,兼護軍將軍,也是帝之代臣。而謝家呢?曾經顯赫一時的謝晦竟會落到那樣一步田地!謝弘微在皇上被封為宜都王時,曾擔任宜都王文學,皇上即位後,現任尚書吏部郎,雖和王華、王曇、殷景仁、劉湛等號為「五臣」,但他居身清約,恬退隱忍,並無什麼作為。

    自己呢,襲封了祖父康樂公的爵位,劉宋代晉稱帝以後,依舊例降公爵為縣侯,如今自己的職位雖和侍中一樣同為三品,但朝廷大事無由得問,像自己這樣的出身和才華,怎麼能長久埋於浩如煙海的故紙堆中呢!他想起了漢高祖劉邦被西楚霸王項羽封為漢王之後曾說過的話:「安能鬱鬱久居此乎!」——蕭何舉薦韓信時問劉邦,若只想呆在漢中,不必重用韓信;若要和項羽爭天下,沒有人能取代韓信。劉邦曾這麼回答。

    而今之皇上……成了帝之心腹的王氏兄弟,整日侍立於帝之左右如影隨形,他人若想親近皇上近於空手攀天。而王弘又是何人!晉時,武帝劉裕初建宋國,謝靈運曾擔任世子左衛率,因軍人桂興**他的愛妾,謝靈運大怒,在江岸僻靜處誘殺了桂興,然後棄屍於江中。王弘彈奏謝靈運「殺興江邊,棄屍洪流。事京都,聲播遐邇。宜加重劾,肅正朝風」;其後又彈奏他「過蒙恩獎,頻得榮授,聞禮知禁,為日已久,而不能防閒閨房,致茲醜聞,不顧憲軌,忿殺自由。此而勿治,典刑將廢。請以此事免靈運所居官,削其爵土,收付廷尉治罪」。謝靈運因此被免官。

    事雖過去數年,但他一直耿耿於懷。王弘兄弟今借近水樓台之勢,大權在握;殷景仁、王華等人,名望與地位一直不如自己,如今卻後來居上,這怎能不讓人心中恨恨!而蜷縮在這幾乎與世隔絕的秘閣之中,這又豈是先輩的「東山之志」!

    在安靜的秘閣裡,謝靈運時常低著頭來回踱著。那迴盪著的腳步聲,傳遞著他心中的躁動不安。久之,他的腳步聲漸漸消失。他平靜下來。走到案邊,他坐下來靜思良久,然後推開那一大堆用以參考的晉史,重又攤開一紙,提筆寫下了一詩,以追述祖父謝玄在晉氏危難關頭曾建立的功德:

    中原昔喪亂,喪亂豈解巳。崩騰永嘉末,逼迫太元始。

    河外無反正,江介有蹙圮。萬邦鹹震懾,橫流賴君子。

    拯溺由道情,龕暴資神理。秦趙欣來蘇,燕魏遲文軌。

    賢相謝世運,遠圖因事止。高揖七州外,拂衣五湖裡。

    隨山疏浚潭,傍巖藝枌梓。遺情捨塵物,貞觀丘壑美。

    在拜謁京陵前夕,劉義隆好像覺察到了謝靈運的鬱悶,又好像是為使身邊有一個詩人能助其雅興——作為皇上的劉義隆也是頗愛詩文的,就特意任命謝靈運為侍中伴己前行。

    但在京口這一個月中,就像在宮中時一樣,商議治國之大事的,仍然是王華、王曇、殷景仁等人,而在宴筵和觀賞時,離帝最近的,則是謝靈運和顏延之。他們也是朝臣,但在皇上眼中,他們似乎先是詩人。

    在陪侍皇上的這一個月裡,有兩點給謝靈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兩點都是在陪侍皇上登上那三面臨江、高數十丈的北固山(在今江蘇鎮江市北)時留下的:一是皇上登山後佇立山頂向江北眺望時的目光和神情,一是他自己奉詔寫下的侍游詩《從游京口北固應詔》。在詩中,他先以「玉璽戒誠信,黃屋示崇高。昔聞汾水游,今見塵外鑣」來讚頌皇上遊覽的盛況,中間部分用華麗的辭藻描繪了登北固山所見美景:「遠巖映蘭薄,白日麗江皋。原隰荑綠柳,墟囿散紅桃。」在詩的結尾處,詩人卻以「顧己枉維縶」、「終以反林巢」、「曾是縈舊想」等句子抒自己因不得志而想歸隱山林的意願。

    像往常一樣,謝靈運總是在詩寫好之後,再恭恭敬敬地把詩抄寫好,然後呈給皇上。劉義隆拿到謝詩,也像往常一樣,先稱讚其好書法,再對其詩作本身讚不絕口:

    「好詩好詩,顏延年所不及。二百年來,我朝謝康樂,當推第一!」顏延之,字延年。

    劉義隆每在欣賞謝詩之餘,也會模仿他的詩作寫上幾句。只是在模仿之後,他會邊吟詠著自己的詩作,邊自歎不如。謝詩寫的好,即使是應詔詩,其中也不乏優美的山水佳句。他一邊看著,一邊高聲吟誦著詩中的佳句:「遠巖映蘭薄,白日麗江皋。原隰荑綠柳,墟囿散紅桃。」詩末「顧己枉維縶」「終以反林巢」幾句,讓劉義隆沉默不言。

    謝之為人,性情疏放,前朝時殺兵士於江邊,遭王弘彈劾;景平時,又放浪不羈。他雖有謝太傅游弋山水吟詠詩文的雅趣,甚至大過之,雖也有謝太傅的東山之志,但其經略之才……尤其是其為人……謝名望高,只可拿高位來羈縻他,讓他呆在朝廷裡;若要重用他,縱使自己有這個意想,王弘、王華諸大臣可能也不會從命。但謝的性情,能羈縻得住他嗎?

    面對「二寶」——劉義隆一直稱謝的詩及其書法為二寶,劉義隆陷入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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