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明楚國公林清華還躺在床上,但是,他已經醒了好一會兒了。
他攤開四肢,大大咧咧的平躺在那張細紋竹蓆上,兩隻眼睛似醒非醒的盯著床的頂部,並時不時的眨兩下眼睛。
他側過身子,在床上尋找著什麼,很快,他就用手摸起一件東西,並將其湊近眼睛,仔細的觀賞著。
這是一根長,確切的說,這是一根女人的長,那烏黑亮,且散著幽幽香氣的秀正向林清華證實著自己主人的某些特徵。
這是全玉姬的頭,黑黑的,長長的,那梢散著的迷人香味讓林清華遐思無限。
他不知道全玉姬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只知道全玉姬與萍兒與芳兒截然不同,她的性格更加活潑一些,而且似乎不常耍小性子,尤其是在床上,更是對林清華百依百順,這讓林清華非常的高興,他忽然現,雖然自己與全玉姬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自己實際上最喜歡的就是她了。
「懶鬼!還不起來!等會兒上朝又要讓那些大臣們嘲笑了!」全玉姬的聲音傳進了蚊帳之中,將林清華那無限的遐思打斷。
林清華坐起身子,一把掀開蚊帳,扭過頭去,看著正從裡間走出來的全玉姬。
全玉姬身穿一身素白貼身長裙,手端一隻銅盆。這長裙是林清華親自設計的,實際上就是一件睡裙,而裙子的製作手藝則是全玉姬的,雖然這件裙子在林清華看來並不算太過暴露,但是,萍兒與芳兒卻死活也不肯穿,即使迫於林清華的壓力,兩人可能會在夜裡穿上片刻工夫,但是一旦林清華睡著,她們一定會將其脫下。用她們倆的話來說,那就是「即使是光著身子,也比穿這勞什子要好的多。」
而全玉姬就不一樣了,她不僅按照林清華的吩咐老老實實的穿上這件睡裙,而且還經常用這件裙子有意無意的挑逗林清華,這讓林清華彷彿找到了一些熟悉的感覺。
想到這裡,林清華不覺又抬頭看了看全玉姬的胸前,不覺歎道:「都是女人,為啥你比她們要開放得多呢?」
全玉姬將手中端著的銅盆放下,好奇的問道:「相公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呢?」
林清華笑嘻嘻的跳下床,一把抱住全玉姬,說道:「別的都不要緊,先打個波兒!」
全玉姬掙扎的推開林清華,說道:「好了!大白天的,你想幹啥?快洗臉!」
林清華接過全玉姬遞過來的毛巾,馬馬虎虎的抹了把臉,隨後便又開始不老實起來。
全玉姬推開林清華放在自己腰間的手,一邊替他整理胡亂堆放在書桌上的公文,一邊責怪道:「你要是將心思全部都放在處理公文上,那麼就不會積攢下這麼多的公文了!」
林清華再次將身子貼到全玉姬背上,說道:「昨晚忙了一晚上,總算是弄完了,那些山西的軍務真是麻煩,雖然芙蓉他們將太原拿下來了,但是韃子仍不死心,看來山西又要打上幾仗才能安定下來。等將來把沐天波搞定,然後再把北方的韃子收服,把北方失地拿回,那麼就可以派軍進入朝鮮,將朝鮮國王拿下,替你父母親報仇了。」
兩人又撕磨了半天,直到放在梳妝台上的一隻鬧鐘響了起來。
全玉姬離開林清華的懷抱,走到那鬧鐘旁邊,好奇的摸弄著,說道:「昨天送到的這只鬧鐘真是好玩兒,居然會響。」
林清華一邊穿好衣服,一邊說道:「這是你相公我特意吩咐那些工匠們做的,怎麼樣?比那些西洋人還要厲害吧?」
全玉姬扭過頭來,看著林清華的臉,說道:「有時候我真是弄不明白,你到底應該是個什麼樣的人?有時候聰明的很,但有時候卻又傻得讓人惱火。」
林清華走上前去,拍了拍全玉姬的屁股,隨後說道:「以後你慢慢會明白的,好了,現在我該上朝去了,莫不計一定等得心裡慌了!」
全玉姬推開林清華的手,嗔道:「沒正經!今天又不吃飯了?」
林清華摟著全玉姬的腰,親了親她的臉蛋兒,說道:「晚上回來你再補給我。」
全玉姬咯咯輕笑,說道:「就怕萍兒與芳兒不樂意了,她們會說我這個高麗狐狸精用高麗法術迷住了楚國公大人的心魂,那我可就百口默辯了。」
林清華摟著全玉姬的腰,向著門口走去,口中則說道:「不管那麼多了!你陪我到她們門前逛上一逛,看看她們醋缸補好沒有?」
全玉姬將林清華向前一推,嗔道:「穿成這個樣,我能出去嗎?你的那些衛兵們豈不是會大佔便宜?」
林清華怪笑幾聲,隨即放過全玉姬,伸手推開房門,走出屋子。
從衛士房叫來衛兵,林清華便領著眾衛兵走向正廳。出乎他的意料,莫不計並未像平時那樣等候在正廳中,此時的正廳中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正當林清華奇怪時,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緊接著,門口人影一閃,莫不計已經來了。
林清華走上前去,向那正欲作揖行禮的莫不計說道:「怎麼今天你比我起的還晚?莫非昨天晚上又在青樓留宿了?」
莫不計忙作揖道:「元帥見諒,屬下方才有事耽擱了,因而來遲了些。」
林清華見他手上拎著個麻布袋子,裡頭似乎裝著東西,便將其接了過來,問道:「什麼東西?」
莫不計解釋道:「一些糕點而已。」
林清華將袋子裡的東西翻出,不覺讚道:「薄荷糕,好東西!」說完,便拿起幾塊塞進嘴裡,一邊向外走,一邊大嚼大咽。
莫不計趕緊跟上,緊隨林清華身後,一步一趨。
快走到大門口時,林清華忽然停下腳步,問道:「你今天的臉色好像有點兒不對頭啊,是不是不舒服?若是不舒服,那你今天就不用跟我一起上朝了。」
莫不計心中一陣慌亂,但隨即便安定了心神,略微想了想,便答道:「回公爺,屬下今天早上吃飯之時遇到了一件讓人憤慨之事,心中不忿,因此一直在想這件事,以至於心神有些恍惚,並非是身體不適。」
林清華好奇的問道:「你不是一向挺看得開的嗎?什麼事情居然能讓你耿耿於懷?」
莫不計向四周看了看,隨即將林清華拉到門房後,小聲將那朱掌櫃說的話又向林清華重複了一遍。
林清華抓了抓後腦勺,說道:「這樣說來,那些閩商果然有些不大地道,他們這樣幹,實際上算是不正當競爭啊!開始哄抬收購價格的手段雖然有些不太光明正大,不過倒也算是合法的手段,起碼能增加工匠和小商販的收入,不過後來就有些出格了,不僅勾結黑惡勢力,而且還勾結當地官府,搞地區封鎖,實在是過分!」
聽著林清華口中的那麼多新鮮詞,莫不計只覺得自己的頭有點兒暈,他晃了晃腦袋,說道:「何止是過分,簡直是囂張跋扈!仗著是鄭森的行商,就想為所欲為,實在是讓人氣憤!更讓人氣憤的是,居然連順天府的人都不敢接狀子,莫非他們也被鄭森買通了?」
林清華搖頭道:「哪兒那麼容易就被他買通?他們其實是害怕鄭森,就像害怕我一樣,只要能夠保住自己的俸祿和官位,他們才懶得管老百姓的死活呢!」
莫不計壓低聲音,問道:「屬下有些不明白,為何公爺當初不趁著兵勢,一舉將鄭森剷除,或者將其趕回福建去?也免得今日與他在這南京城裡囉嗦。」
林清華歎道:「我又不是傻子,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你要好好的想想,如果我真的跟鄭森翻臉,那麼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面?北面韃子尚未退出中原,南面沐天波虎視耽耽,雲南的沙定洲也不是省油的燈,河西的蒙古諸部領天天在做成吉思汗的美夢,如今的形式非常的複雜,一旦我與鄭森翻臉開戰的話,那麼情況就會更加難以預料。那鄭森軍中囤積了大量軍械,雖然沒有我軍勢力雄厚,但他卻有一個我軍目前還無法比肩的優勢,那就是他的強大海軍。鄭家水師建立了這麼些年,畢竟實力遠比我的新建海軍雄厚的多,即使我能在6地上擊敗他,那麼也難保他不會坐船逃到海上去,那樣一來,要想將他收服就更是難了。況且他目前佔領著浙江、福建一帶,這裡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賦稅足以支撐半個朝廷,要真打起來了,這些地方一定會遭到最慘重的破壞,那麼不僅賦稅來源斷絕,而且會出現更多的饑民,我拿什麼來賑濟他們?鄭森目前的軍隊總數大約在十五萬人左右,其中一半以上是水師,剩下的是步軍,步軍中裝備著大量的快槍,你可以算算,一旦打起來,我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財力?鎮虜軍又會損失多少精銳部隊?所以說,不是我不想打,而是情勢不允許我打。」
聽完林清華的分析,莫不計點點頭,說道:「公爺說的有道理,不過,屬下以為,若是這麼拖下去的話,那麼恐怕以後會更難以收拾他。」
林清華走上幾步,抬頭看了看門房那嶄新的房門,隨後說道:「你的擔心也許有些道理,不過,我還是不能輕易冒險,畢竟現在我與鄭森都還有求於對方。鄭森想為他父親報仇,並繼續壯大鄭家勢力,那麼他就還需要我的軍械供應,而我則需要他的銀子和糧食,雖然現在各地饑荒暫時得到了緩解,可是那些溝渠、堰塘的修理和建設不是一年兩年就可以完成的,這樣一來,我就需要更多的糧食儲備,以便應付突的饑荒,假如鄭森被我趕跑的話,那麼我用什麼來將那些來自南洋的糧食運到湖廣等地?我的海軍實力太弱了,根本就無法承擔這種任務,而據我所知,鄭森為了用糧食跟我換快槍,他幾乎用他們鄭家船隊近一半的船隻來運糧食,而這是我目前所無法辦到的。所以,我才會暫時容忍鄭森,才會與他一同輔政。而且,對於我來說,鄭森也還有另一個用處,假如他真的一心想為其父親報仇的話,那麼日本他一定是不會放過了,雖然如今日本正在打內戰,不過,那個人始終是禍患,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是否正在日本,說不定他也像我一樣,正忙著收拾國內的亂局,若是他得逞的話……」
莫不計問道:「那,不知公爺以後有什麼對付鄭森的辦法?還有一件事,屬下至今也不明白,為何公爺會那麼重視倭國?雖然他們上次試圖偷襲南京,但已被公爺擊退,而且損失慘重,如今他們國內又在打仗,想來也無法威脅到我大明,應該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吧?」
林清華歎了口氣,說道:「日本的事情你不明白,我現在也說不清楚,以後再慢慢說。至於鄭森嘛,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慢慢來,急不得。如果能不打的話,那麼最好不打,要是能夠將他和平的收編就好了!」
莫不計見林清華心中似乎並沒有什麼主意,便說道:「一山不容二虎,還望公爺謹慎。」
林清華點點頭,說道:「這我自然知道。」他從口袋中拿出鐘錶,看了看,隨後說道:「時間已經過了,看來今天又遲到了。雖然我把上朝時間改為辰時整,但是總覺得時間還是太緊張了,看起來還應該再往後推推,只是不知道鄭森這一次會不會答應?」他將鐘錶又裝進口袋,回過頭來看了看莫不計,說道:「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莫不計趕緊召來衛兵,隨後他便與林清華先後上了馬車,由早已等候在門口的衛隊護送著向皇宮走去。
其實林清華的東帥府離皇宮還是有一段距離的,雖然林清華很希望能夠騎馬上朝,但是為了安全起見,莫不計仍是堅持讓他乘坐馬車,這架馬車是由湖廣工匠特製的,是一輛紅色四輪馬車,外表看來他與湖廣製造的其它四輪馬車沒什麼兩樣,但實際上這架馬車的車廂內壁上鑲嵌著厚厚的鐵板,足以抵擋快槍的近距離射擊。
一路之上風景單調乏味,由於這條御街是東帥林清華與西帥鄭森上朝的必經之路,因此,順天府特意頒布了命令,不許尋常人在這裡居住,也不許在這裡開設店舖,因此,這裡除了一些空空的房子之外,就只剩下林清華與鄭森沿途設立的軍營與哨所了。
眼見著就要到皇宮了,莫不計從前車窗的狹縫中已經可以遠遠的看見正等在皇宮門口的那一群大臣們的臉了,他終於下定決心,向坐在身邊的林清華問道:「公爺,那些閩商的事情怎麼處理才好?」
林清華沉思片刻,說道:「這件事肯定不會那麼容易處理,依我看,鄭森一定是不會同意處罰那些商人的,所以,不可抱太大的希望。不過,那個朱掌櫃的主意還不錯,既然暫時治不了他們,那麼倒不如讓他們身敗名裂,一來可以震懾一下那種奸商,將他們的囂張氣焰打下去,二來則可以敲山震虎,試探一下鄭森,看看他到底能容忍到什麼程度。另外,你再去順天府叮囑一下順天府尹,讓他多派巡城兵丁,再遇到潑皮無賴在市面上搗亂的話,一律嚴厲懲處!」
莫不計問道:「是在《號角》上登出來嗎?」
林清華搖頭道:「不!暫時不在《號角》上登。前幾天侯方域來找我,說他們復社也想仿照《號角》辦個刊物,這件事就讓他去辦吧,我回頭給你撥些錢,你拿去資助侯方域他們,然後就將此事透露給侯方域,暗示他一下,讓他去辦。今天你就不必陪我上朝了,你馬上去辦這件事,等候方域回家以後,你就催促他盡快辦好這件事。」
不知不覺間,馬車已經停了下來,莫不計先跳下馬車,打量了一下那些目光怪異的群臣,隨後便將林清華迎下了馬車。
鄭森第一個迎上前去,向林清華抱拳道:「楚國公今日又來晚了!難怪楚國公執意要將上朝的時辰向後推呢!」
林清華打了個哈哈,也笑道:「其實我這也完全是為眾大臣們著想啊!要知道,大家晚上應酬多,睡的晚,要是上朝點卯太早的話,恐怕一個個肯定會無精打采,哪能有心思處理朝政呢?為了讓大家休息好,同時也為了將朝政處理好,所以我才建議將上朝時間推後。現在看來大家的精神頭兒都很好嘛!哈哈哈!」
鄭森陪著笑,同時做了個請的手勢,對林清華說道:「既然楚國公已到,那麼不如這就開宮門吧!」
林清華伸手從口袋中取出一把鑰匙,隨後走上一步,與鄭森一同走到皇宮正門前。
皇宮正門前站立著兩隊士兵,一隊為鎮虜軍近衛旅的士兵,而另一隊則是鄭森的親兵部隊。林清華與鄭森各自下令部隊撤下,隨後兩人一起走到門邊,兩人互相推讓一番,隨即由林清華先將那門上邊的一把銅鎖打開,隨後鄭森也將那門下邊的一把銅鎖打開。
兩人各自將鎖和鑰匙交給自己的士兵,隨後又是一番謙讓,這才並列著走進了大門。
兩人的衛隊緊跟著他們走進了皇宮,而那些大臣們則低著頭跟在士兵們身後走了進去。
皇宮內與皇宮外一樣,到處都可以看到士兵,他們正沿著長長的御道,荷槍實彈的站得筆直,目送著趾高氣揚向前走著的林清華與鄭森兩人。
走到了同樣鎖得嚴嚴實實的武英殿殿門前,林清華與鄭森停了下來。林清華向鄭森說道:「請靖海公檢視門鎖。」
鄭森略微向前傾傾了身子,隨後又直起腰,說道:「請楚國公檢視門鎖。」
林清華笑著說道:「我眼神兒很好,老遠就看見門鎖好好的,現在不如就將門打開吧!」
兩人各自召來守衛部隊,命令隊長將那門鎖打開。
林清華向部下說道:「請桂王殿下!」
鄭森也向部下下令道:「請唐王殿下!」
兩人相視一笑,隨後便跨入殿門,走到了龍椅邊。
龍椅邊一左一右各放了一張太師椅,太師椅上用與龍椅顏色一樣的明黃褥墊鋪得相當舒適,兩人又是一番謙讓,方才在各自的太師椅上坐穩。
過了片刻,士兵們簇擁著兩名身穿明黃龍袍的天子由側殿走了過來,很顯然,兩名天子的臉色很難看,而且似乎疲倦之極。
桂王與唐王在幾名小太監的攙扶下走到龍椅前,他們悄悄的望了眼坐在太師椅上一動也不動的林清華與鄭森二人,隨即又互望一眼,接著便無奈的坐上了龍椅。
待眾臣各自站好班位,一名小太監扯起公鴨嗓,高聲喊道:「上朝!眾臣參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大臣規規矩矩的跪下,行起了三跪九叩之禮。
見桂王與唐王沒有反應,鄭森瞪了他們一眼,並用力咳嗽了一聲。
唐王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只是茫然的看著面前的龍案呆,桂王還是機靈一些,他馬上略微欠了欠身,說道:「眾位愛卿平身!」
小太監重複著桂王的話,那些大臣們終於站了起來。
按照慣例,小太監喊道:「眾臣有事早奏,無事靜觀!」
一名大臣很快站了出來,他呈上一本奏折,口中則說道:「臣黃道周有本!」
小太監接過奏折,轉身走回,呈到林清華與鄭森二人眼前。
林清華笑著對鄭森說道:「黃道周大人是靖海公舉薦上來的大臣,還是靖海公來看吧!」
鄭森也不推辭,便伸手從小太監手中將那奏折取過去,他笑著翻開那本奏折,剛剛看了幾眼,臉色就變了。
林清華將他的臉色變化看在眼裡,知道那奏折上絕對沒有說什麼好話,於是便低下頭去,若無其事的看著自己腳上的鞋子。
鄭森將那奏折合上,拋到面前的龍案之上,冷冷的說道:「怎麼?黃大人今日的奏折可真是有些奇怪呀!」
黃道周低著頭,奏道:「臣想請靖海公與楚國公將國事交與天子處理,不要再代行天子之權了!」
鄭森有些尷尬的看了眼林清華,但卻現他正心不在焉的看著他自己的腳。鄭森心中一陣惱火,便對那黃道周大聲說道:「黃大人說笑了!我與楚國公只是輔政而已,說不上什麼代行天子之權,你千萬不可弄錯了!」他望向坐在龍椅另一邊的林清華,問道:「楚國公,你說是不是呢?」
林清華抬起頭,略微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靖海公說得極是!」
黃道周走前一步,不捨不棄的奏道:「二位天子早已過了弱冠之年,已能獨自處理朝政,用不著兩位公爺輔政了吧!」
看著黃道周那副奇怪的表情,林清華暗自好笑,在他看來,鄭森其實是在自討苦吃。
自從林清華與鄭森商議同時擁立桂王與唐王之後,朝廷中的大臣們就幾乎被他們倆清洗了一遍,那些不願意聽命於他們的大臣被毫不留情的趕出了朝廷,而剩下那些大臣們則被他們各自收入麾下。兩人為了相互制衡,不得不挖空心思牽制對方的勢力,兩人先是在各部尚書的人選問題上糾纏不清,互不相讓。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的尚書通通被兩人清洗乾淨,但在隨後的任命上兩人爭執的很厲害,本來鄭森打算每人各任命三個尚書的,但是,由於這六部之中職權各不相同,權利有大有小,利益分配就顯得相當的重要,兩人爭執了半天,誰也不肯退讓,就在兩人陷入僵局的時候,林清華想出來的一個辦法暫時解決了這個難題。他想的辦法非常簡單,那就是每個部各設兩名尚書,由他與鄭森各任命一人,這樣一來,爭端就化解了,由林清華任命的稱為「右尚書」,而被鄭森任命的則成為「左尚書」,兩人還約定,左右尚書地位平等,不分高低,共同協商處理公務。
這黃道周就是鄭森任命的吏部左尚書,與林清華任命的吏部右尚書侯方域一道主持吏部事務。這黃道周曾經是堅決擁立唐王的大臣,前些日子,他為了擁立唐王一事,不得不主動與鄭森合作,這樣一來,就讓人誤以為他是鄭森的黨羽,但是,實際上他只是忠於唐王忠於明室而已,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為鄭森效力的意思。不過,鄭森顯然被他前些日子的表現迷惑住了,以為黃道周與自己是一條路上的人,於是便迫不及待的將他任命為吏部左尚書,委以重任,希望他能幫助自己。不過,這黃道週一上任,就讓鄭森大跌眼鏡,因為他現在才現,黃道周居然並不與自己一條心,他的心裡一直在想著怎麼把自己手中的權利替唐王奪回去。
看到鄭森吃癟的那副表情,林清華心中不禁一樂,他有意要看鄭森的笑話,便不主動言語,默不做聲的坐在太師椅上,冷眼旁觀。
鄭森的臉漸漸的變成了青紫色,他瞪著站在那裡一臉平靜的黃道周,問道:「怎麼?過了弱冠就能獨自處理朝政了嗎?莫要忘記了,那些過了弱冠之年,卻仍是懵懵懂懂的天子可是不少呢!就好比那『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還有那『此間樂,不思蜀』的劉禪,他們可都過了弱冠之年啊!」他又扭過頭去望著林清華,問道:「楚國公,你說是不是?」
林清華笑著點了點頭,卻並未再說話。
黃道周冷靜沉著的說道:「桂王殿下與唐王殿下與那些昏君不同,自然是能夠獨自處理朝政的。」
鄭森壓下心中的怒火,說道:「桂王以前所做所為相信不用我再講了吧?他不僅昏庸,而且貪婪,窮奢極侈,逼得百姓紛紛起來造反,他不昏庸誰昏庸?若非是楚國公一力的話,他早就被廢了!」他又望向林清華,問道:「楚國公,我說的沒錯吧?」
林清華見鄭森有意將自己拉下水,便不再沉默,遂說道:「唐王也不怎麼樣啊,若非是我二人鼎立輔佐的話,恐怕也輪不到他登基吧?」
二人相視一笑,隨即齊將目光投向那黃道周。
黃道周的臉上仍是一片平靜,他繼續奏道:「下官懇請二位公爺還政於天子!」
鄭森怒道:「這些事情不是你該管的!你還是好好的管好你的吏部吧!最近我與楚國公正準備開一個恩科,為朝廷延攬人才,這件事情可是重要的很啊!」
黃道周不緊不慢的說道:「如今吏部清閒的很,二位公爺十件事中難得有一件事心意相通,其他的事情二位公爺都是各自命自己的屬下去做的,不必通過吏部等衙門,所以下官現在實在清閒的很,因此需找些事情來做,還望二位公爺見諒!」
林清華笑道:「別人都是怕做的事情多了,怎麼你反而擔心事情少了呢?雖然我與靖海公在一些事情上有些分歧,但是我們在輔佐二位天子的這件事情上還是相當一致的,黃大人就不要再說了吧!」
黃道周搖了搖頭,說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自古以來,就沒聽說過兩位天子共同主政,如今黃某真是開了眼,不僅看見了兩位天子共同主政,而且還看到了兩位權臣共同輔政,當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只不過,黃某始終認為,二位所做所為實在是有違臣子之道,還望二位改正。假如二位能夠改正的話,相信二位百年之後,一定會成為天下人的榜樣,受到萬民景仰。……」
「住口!」鄭森實在是忍不住了,他指著黃道周,呵斥道:「豈有此理!如此囉嗦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再不住嘴,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黃道周不慌不忙的說道:「靖海公手握兵權印把子,下官自然是不敢與您頂撞的,但是此事涉及大明國體,所以下官不得不說的詳細一些。……」
「好了,好了!」鄭森不耐煩的說道,「你這就辭官吧,免得我盛怒之下讓你難堪。」
黃道周向著鄭森稽道:「下官一心為國分憂,為民請命。如今天下尚未太平,下官自然是不會辭官而去的,除非靖海公將下官免職,否則的話,下官還是會留在朝中為國分憂,為民請命的!」
林清華見黃道周似乎準備沒完沒了的說下去,於是便打斷他的話,說道:「黃大人的忠心確實是讓林某佩服的,但是今天我們並不準備跟你計較這件事情,若是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的話,那麼不如咱們私下談談。今天我與靖海公本來是準備與眾大臣們商議一下討伐沐天波的事情的,你剛才那麼一大番話,耽誤了大家不少時間,還望你能明白如今形勢的緊迫,不要再抓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大做文章了!」
黃道周仍是一臉的嚴肅,正色道:「楚國公此言詫矣!沐天波再怎麼說也是大明天子封敕的黔國公,如今他打著清君側的幌子,準備與二位對抗,實在是事出有因,若是二位能夠早日還政於天子,相信沐天波自然會息兵罷戰。」
鄭森冷笑幾聲,說道:「沐天波不自量力,靠著十餘萬烏合之眾就想螳臂當車,真是可笑之極!只要我與楚國公伸出一個小指頭,就能將他蕩平!」他伸出右手,指著黃道周,呵斥道:「快快退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林清華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侯方域使了個眼色,侯方域心領神會,當即走出班位,勸黃道周:「黃大人,還是討伐沐天波反逆之事最為要緊,你還是退下吧!」
既然侯方域已經站了出來,那麼剩下那些噤若寒蟬的大臣也就壯著膽子,一同將黃道周拉回了班列之中。
黃道周站在大臣們中間,左顧右盼,見所有的人都不正眼瞧他,遂淡淡的笑了幾聲,隨後扭過頭去,詢問林清華:「下官知道楚國公兜兒裡裝著洋表,下官想向楚國公問一聲,現下是什麼時辰了?」
林清華正與鄭森小聲商議討伐沐天波的事情,忽然聽到黃道周這麼問他,不覺一愣,遂問道:「你問時間做什麼?」雖然他不明白黃道周的用意,但還是將鐘錶拿了出來,他看了看表上的時間,遂說道:「現在八點五十,差不多是辰時三刻。怎麼?黃大人趕時間嗎?」
黃道周笑道:「下官倒是不趕時間,不過有些人卻是要趕時間,到時候楚國公就知道了!」
鄭森瞟了他一眼,說道:「黃大人不要說這些無政事無關的事情,還是好好商議一下討伐沐天波的正事要緊!」
殿內更安靜了,大臣們全部都小心的低著腦袋,既不說話,也不相互觀望。
鄭森見無人應話,心中有些不高興,正欲繼續與林清華商議,卻見一名小太監奔了進來,他一進殿,就跪下說道:「不……不好了!張慎言張大人領著一夥兒儒生,抬著孔老夫子的牌位,還有太祖爺的牌位,一路浩浩蕩蕩向著皇城奔來,他們一邊走一邊哭,還向沿途百姓散揭帖,口稱要為大明社稷死節!現在他們已經快走到皇宮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