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驕陽似火,悶熱籠罩著四周的一切。
一名胖乎乎的中年人站在酒樓門外不遠處,他伸出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隨後又看了看那酒樓門外站著的兩個迎賓小姐,他回過頭來,大大咧咧對面前的一個年輕人的說道:「小林子啊,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不要叫我老闆,要叫我領導才對啊!你再這麼叫,會犯錯誤的!」
林清華趕緊改口,說道:「是,領導。」
中年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官氣十足的說道:「你把東西送到地方以後,就立刻折回來,就在這裡等我們,這場聚會很重要,對方可是我們的財神爺喲,如果他們被灌醉了,你也好隨時送他們回去。」
「是,是,我一定快去快回。」林清華點頭哈腰的說道。
待那中年人轉身走進酒樓,林清華立刻重新進入車內,通電,點火,踩油門一氣呵成,麵包車立刻竄了出去,很快就混入了茫茫車海之中。
林清華的車開的很穩,漸漸的就將那些慢吞吞的車遠遠的甩在了身後,很快就上了高公路,車子的度也就明顯加快了。
不過,讓他感到奇怪的是,整個高公路上靜悄悄的,除了他的這輛車子之外,再也沒有了其他的車輛,正當他疑惑之時,他卻看見在離他車子不遠處的隔離帶上,他的父母親正站在那裡,向他招手,他急忙踩下剎車,但讓他驚恐的是,車子的剎車已經完全失效了,車子不僅無法停下來,反而繼續加快了度,向著前方飛快駛去。他茫然的回過頭去,隱約看見父母親正追著自己的車子跑,可是怎麼也追不上,雖然他們似乎在大聲的喊著什麼,可是自己卻完全聽不見,他張開嘴,想大聲喊出聲來,但是卻一點兒聲音也不出來,當他驚慌失措的轉身想再次踩剎車的時候,他驚異的現自己已經莫名其妙的身處一片大沙漠之中,四周都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沙子,高公路不見了,父母親也不見了,車子的度也漸漸慢了下來,並最終停住了,陷在一個沙坑裡一動也不動。
太陽無情的烘烤著大地,整個車子內部猶如一隻巨大的烤箱,而坐在車裡的林清華則像是一隻被放在烤箱之中烘烤的食物一般。
乾渴折磨著林清華,讓他心中既恐又疲,但他既也無法挪動身體,也沒辦法出任何聲音,他的整個人就像是凝固了一樣,無法動彈,而且眼皮也像是掛上了沉重的鉛一樣,再也無法撐開了。
嗓子中似乎已經開始冒煙了,林清華閉著眼睛,掙扎著喊道:「水,水,水……」
片刻之後,一股甘涼溫潤的清泉流入了林清華的嘴裡,雖然有些苦苦的,但卻是那樣的解渴,那樣的愜意。
林清華貪婪的大口大口的喝著那解渴的甘泉,口中的烈火已經熄滅,心中的煩躁和恐懼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無比的舒暢和滿足。
林清華滿意的閉上嘴巴,那甘泉順著嘴角流下。力量恢復了,勇氣也重新灌滿了他的胸膛,他竭力將那沉重無比的眼皮撐開。
一下,兩下,三下……
多次努力的結果使得他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他終於又可以看到周圍的一切了。
沙漠消失了,烈日不見了,一個充滿了青春氣息的臉龐出現在林清華的眼前。
「好看……」林清華心中自然而然的湧起了這個念頭。但隨後他的眼皮又開始沉重起來了,雖然他並不想就此閉眼,可是最終還是妥協了,他將眼皮徹底放鬆下來,片刻之後就又沒有了任何感覺,重新進入一片黑沉沉的世界。
時間好像過的很快,在林清華的感覺中彷彿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或者只是打個噴嚏的工夫,然後他就又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他清醒多了,他終於可以看見那個上次出現在他眼前的那個人了。
女人,一人身穿素白高腰長裙的女人坐在離林清華不遠的地方,正睜著兩隻美麗的大眼睛,仔細的看著林清華。
不過,當那個女人將臉湊過來的時候,林清華又重新昏睡過去。
當林清華再一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終於可以認出人來了。
「你……是……全……全玉姬……」林清華斷斷續續的說出了幾個字。
林清華的意識顯然已經恢復的不錯了,他起碼沒有認錯人,坐在他眼前的這個女人正是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再見過面的高麗美女全玉姬。
全玉姬顯然很高興,她歡呼道:「太好了,你終於清醒了!」
聽到她的喊聲,帳篷中立刻熱鬧起來,一些人很快聚攏過來,林清華這才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而床則支在一座帳篷的一角,在帳篷的各處也坐著不少的人。
最先奔到林清華身邊的是萍兒與芳兒,其實她們就在林清華的床頭邊坐著,只不過林清華沒有看見而已,緊接著,莫不計、黃宗羲等一干幕僚也從帳篷四處走了過來,人人均用歡喜的表情看著林清華。
他們圍在林清華的床前,問長問短,只把林清華問得險些又昏過去。
莫不計將胳膊一伸,說道:「好了,好了!既然楚國公已經清醒過來,那麼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大家現在就退出去吧,讓楚國公好好養傷,切莫打攪了他休息。」
黃宗羲、顧炎武等人聽話的跟在莫不計身後出了帳篷,片刻之後,帳篷中就只剩下了林清華與三個女人。
林清華看看全玉姬,又轉頭看看萍兒與芳兒,半天沒有說話。
見林清華不說話,其他三人便也閉口不言。
不過,這種沉默只持續了不長時間就被打破了。芳兒終於撲進到林清華身邊,抽抽泣泣的哭了起來,然後萍兒也撲了上來,不多時,林清華身上蓋著的棉毯就被眼淚弄濕了。
林清華從毯子下抽出右手,撫摸著二女的頭,安慰著她們,隨後他抬起頭,尷尬的看了看坐在床邊一張椅子上的全玉姬,卻見全玉姬除了臉稍微有些紅之外,倒也沒有什麼別的表情。
林清華輕輕咳嗽兩聲,說道:「好了,既然我死不了,那麼大家就不用這麼傷心了吧。」在他的安慰下,哭聲漸漸平息,帳篷中又恢復了平靜。
林清華閉上眼睛,靜靜的理了理思緒,隨後看著萍兒那淚水橫流的臉,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萍兒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說道:「整整七天。」
「什麼?七天?」林清華有些震驚,不覺身子一顫,肩膀上的傷口忽然疼痛起來,他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左肩膀,他輕輕撫著那肩膀上綁著的繃帶,喃喃說道:「竟然昏迷了這麼些天……」
萍兒將眼淚擦乾,應和道:「是啊,相公的傷勢開始的時候很嚇人,鉛彈取出來後你就一直昏迷不醒,後來多虧全姑娘帶來了百年奇參,才把相公你的性命保住。」
芳兒也說道:「是啊,而且她也和我們一樣,幾天裡一直在這帳篷裡伺候著你,寸步不離呢!」雖然她說話的聲音不高,可是林清華仍然還是聽出了一絲醋意。
林清華望著全玉姬,歉然道:「有勞全小姐費心了,林某實在是過意不去……」
「哎,你可別說那些沒用的話,現在你只需好好的養傷就行了。」全玉姬聽到林清華這樣說,趕緊站了起來,順手從身邊的一張小桌子上端起一個百瓷小碗,走上幾步,送到萍兒眼前,說道:「這碗參湯已經涼些了,可以餵給他喝了。」
萍兒望著全玉姬,問道:「怎麼全姐姐不親自餵了?」
「呸!」全玉姬輕輕的啐道,「前幾天我是看他可憐,所以才餵他的,如今他已經可以動了,而且身邊又有你們兩個大美人兒伺候,那麼我就可以清閒下來了。」
芳兒仍舊滿懷醋意的說道:「不行啊,咱們兩人餵他他不喝的,只有你餵他才喝呢!還是你來喂吧。」
全玉姬臉上的粉色又加重了些,她看著躺在床上眼巴巴望著她的林清華,似有不滿的說道:「也不知是怎麼了,還真是邪氣的很,前幾天你們餵他喝參湯,他怎麼也不往下嚥,可是我一接手,他居然全部都喝下去了,這可真是讓人費解。」她目光中隱約閃爍著狡黠的光芒,話鋒忽然一轉,說道:「莫非他是裝的?」
「不是的,相公不是那樣的,否則他也不會不起身指揮軍隊作戰了。」萍兒趕緊替林清華辯解道,「也許……也許這就叫緣分吧。」說到這裡,萍兒忽然垂下頭去。
聽到「指揮作戰」,林清華忽然想起來一些事情,他急忙問道:「這七天裡,那些水寨中的敵人有什麼動靜嗎?」
萍兒張開嘴巴,正欲說話,卻被那全玉姬打斷。全玉姬急忙走過來幾步,說道:「好了,這些話留著以後說吧,快給他把那碗湯灌下去,免得冷了。」
「哈哈……」一陣大笑從帳篷口傳了進來,將萍兒嚇了一跳,手中的碗也差點兒打翻。
眾人尋聲望去,卻見一名滿臉鬍子的人奔了進來,他二話不說,直奔林清華的床邊,一把抓住林清華的右手,用十分彆扭的方式為林清華號脈。
林清華望著來人,奇道:「哈斯木?」
來的這人正是那半桶水外科大夫哈克那札爾amp;#8226;賈尼別克amp;#8226;哈斯木,他看著林清華的臉,伸出另一隻手,撥開他的眼皮、嘴巴、下嘴唇看了看,隨後說道:「看起來將軍閣下的傷已經好了很多了,應該死不掉了。」他停下說話,又閉著眼睛,裝模做樣的為林清華號脈,隨後無奈的歎了口氣,鬆開了手,又搖了搖頭。
他這一搖頭不打緊,倒把眾女嚇了一跳,全玉姬趕緊追問道:「怎麼了?莫非他的傷勢仍有可能反覆?」
哈克那札爾amp;#8226;賈尼別克amp;#8226;哈斯木又搖了搖頭,接著重重的歎了口氣,說道:「不行啊,不行啊!開來我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學會你們中原的號脈技術了,我摸了半天,也摸不出個什麼來,看來這些天我是白跟那些徒弟們學了!」
聽到他這樣說,眾女才鬆了口氣,林清華見哈斯木一臉的沉痛,遂安慰道:「你也太貪心了點兒,居然想在短短幾天時間裡學會號脈,你也不想想,中醫博大精深,怎能這麼快就學會,不過你也別太傷心,多學個幾年就好了。」
哈克那札爾amp;#8226;賈尼別克amp;#8226;哈斯木睜大了眼睛,問道:「那要學多久?」
林清華說道:「假如你想把中醫技術全部學會的話,或許十年,或許二十年,就看你的造化了!而且活到老學到老,就怕你沒耐心。」
哈克那札爾amp;#8226;賈尼別克amp;#8226;哈斯木吃驚的看著林清華,搖頭道:「太難,太難!還是解剖好學,幾天就會了。」他頓了一頓,忽然得意的說道:「你是我的驕傲,因為你的傷非常的重,那顆鉛彈擊中了你的肩膀,緊緊的卡在了肉和骨頭裡,是我一刀一刀把它挖出來的,而且你最終活了下來,這足以證明我的醫術越來越好了。」
林清華可沒閒心聽他胡吹,他伸出手,拉住哈克那札爾amp;#8226;賈尼別克amp;#8226;哈斯木的手腕,問道:「我記得洪熙官與方世玉也受傷了,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洪?方?」哈克那札爾amp;#8226;賈尼別克amp;#8226;哈斯木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將目光望向林清華。
「就是將軍閣下的那兩個貼身侍衛。」全玉姬走到哈克那札爾amp;#8226;賈尼別克amp;#8226;哈斯木身邊,小聲提醒道。
「哦……是那兩個傢伙呀!」哈克那札爾amp;#8226;賈尼別克amp;#8226;哈斯木恍然大悟,他盯著林清華的臉,難過的說道:「他們不聽話,不讓我醫治,假如他們死了,那不關我的事!」
「什麼?死了?」林清華大吃一驚,因為他只聽清楚了「死了」兩個字。
全玉姬知道林清華聽岔了,遂替那哈斯木解釋道:「他們兩個現在活的好好的呢!你別替他們擔心了,還是多小心些自己吧。」
林清華將目光投向全玉姬,臉上滿是疑惑。
全玉姬歎道:「看來你還真是愛管閒事,好吧,我就講給你聽,不過你先把湯喝了,那熬湯的人參可是我從高麗帶來的白年山參,全都便宜你了。」
看著林清華開始喝湯,全玉姬才緩緩說道:「那方世玉與洪熙官雖然也被火器打中,可是他們卻不肯讓這『刀子』大夫給他們醫治,幸虧軍中有跌打大夫,已經替他們將那傷口醫治了,他們的傷沒你重,而且鉛彈並沒有深入肉裡,已經被他們自己給挖出來了,你就放心好了。」
林清華將那空空的碗遞回萍兒手中,抹了把嘴,問道:「那朝廷有沒有派人來攻打我軍?」
萍兒搖了搖頭,說道:「我一直在這裡陪著相公,別的事情一點兒也不知道。」
林清華又問道:「洪熙官與方世玉現在何處?」
萍兒也是搖了搖頭,示意她並不知道。
這時,那沉默的站在一邊的哈克那札爾amp;#8226;賈尼別克amp;#8226;哈斯木卻話了,他說道:「那兩個不怕死的人現在正在那南面軍營參加葬禮。」
林清華知道他口中的那個「南面軍營」就是陳子龍的鄉勇大營,聽到他說「參加葬禮」,林清華心中又是一驚,忙問道:「誰的葬禮?」
哈克那札爾amp;#8226;賈尼別克amp;#8226;哈斯木正要說話,卻被那全玉姬拉住,全玉姬望著林清華,說道:「這些事情等明天再說也不遲,你已經說了很多話了,就快休息吧!」
林清華見沒人告訴他,心中一急,便掙扎著要坐起來。
看著毯子底下的那兩隻林清華亂踢亂蹬的腳,眾人只好向他妥協。
全玉姬輕聲說道:「好了,你還是躺著吧,我告訴你。」她將椅子拉過來,坐下,望著林清華那滿是疑惑的眼睛,說道:「洪熙官他們去鄉勇大營是給洪英送葬。」
「什麼?洪英死了?」林清華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他追問道:「怎麼死的?我離開之前,他不是回蘇州去給忠義門的掌門辦理後事去了嗎?怎麼他會死?」
全玉姬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這件事說起來就讓人無奈。你離開的第二天傍晚,那水寨裡的日軍就開始突圍了,當時我還沒有來,自然不清楚,但後來我聽那莫不計說起戰況,因而知道一些。當天夜裡,鎮虜軍與鄉勇齊心協力將日軍擊退,而且殺傷了大量敵軍,那鄭森的水師也從湖面上堵截日軍退路。經此一戰,日軍損失近半,只好又退回水寨。」說完,她看了看林清華的臉,在心裡斟酌著接下去的話該怎麼說。
她思量半天,終於又開始繼續敘述,她說道:「就在戰鬥結束後不久,你就帶著傷領著那十幾個部下返回軍營了,當時你已經昏迷不醒,怎麼叫你都不答應。」她抬頭看著萍兒,說道:「這是萍兒後來跟我說的,她說你當時就像是死了一樣,嚇的眾人手忙腳亂。」
全玉姬抬頭看了看那滿臉鬍子的哈斯木,微微一笑,說道:「當時眾人清洗你的傷口,卻現傷口很深,而且鉛彈似乎已經卡在了骨頭中。軍中大夫都不敢給你取鉛彈,他們一個比一個膽小,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你的救星就拿著把刀子來了,他裡排眾議論,終於將那鉛彈取了出來。」
聽到全玉姬這樣說,哈克那札爾amp;#8226;賈尼別克amp;#8226;哈斯木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說道:「撒謊不好,撒謊是會讓我不好受的。當時的情況不是這樣的,當時我也不敢給你開刀,後來是那趙奉將軍用槍逼著我,我才敢給你動刀的。」
萍兒「撲哧」一聲笑道:「是啊,當時趙奉將軍可凶呢!他答應假如把相公給治死了……呸呸呸……」她急忙將話停下,看了看林清華的臉,見他並沒有什麼責怪的表情,才又接著說道:「趙奉將軍答應哈大夫,假如出了意外的話,就不找他的麻煩,所以哈大夫才敢動刀。」
哈克那札爾amp;#8226;賈尼別克amp;#8226;哈斯木謙虛道:「這只是我應該做的事情,相信真主一定會保佑好人的。」他看了看面前的這三個女人,忽然又說道:「其實她們的功勞也很大,她們為了照顧你,一直留在你的身邊,而且還給你擦身,換洗繃帶,上藥。」
「呸!」全玉姬啐道:「我可沒有給他擦身,我只負責給他喂湯,而且我四天前才趕到這裡。」
聽到這裡,林清華悄悄將毯子下的左手稍微動了動,在身上摸了摸,現自己穿著的短褲果然很乾,沒有便溺的跡象,他舒了口氣,望著面前的三女,眼裡充滿感激之色。
全玉姬將他的小動作全看在眼裡,嘴裡雖然沒說什麼,可是臉上那剛剛開始消退下去的紅色又泛了上來。
林清華也現了她的異常表情,為了轉移眾人注意力,他迅接著問道:「後來怎麼樣?那洪英師傅是怎麼去世的?」
全玉姬歎了口氣,說道:「鎮虜軍將領們從隨你前往南京的隨從們的嘴裡得知了朝廷想殺你的消息,均是氣憤填膺,紛紛嚷著要給你報仇,後來多虧莫不計、黃宗羲等人全力阻止,他們才沒有拔營西進,不過,這樣一來,這本來還親密無間的各軍關係卻出現了裂痕。」
「裂痕?」林清華心中隱隱浮現出一種不好的感覺。
「是的,裂痕。」全玉姬看著林清華的臉,安慰他道:「其實你也不必怪他們,假如你遇上這種前方奮勇作戰禦敵,而後方卻想謀害前方將領的事情,你也會憤怒的。」她轉過頭去,幽幽的歎道:「鎮虜軍將士們知道這個消息後,便不再主動出擊,只是防守著自己的陣地,而且由於擔心朝廷的兵馬會開來攻擊鎮虜軍,所以趙奉將軍親自率領著近三萬人開到西邊五十里處佈防,準備迎擊朝廷可能的攻擊,這樣一來,正面正對著水寨的兵力就相當的空虛了。
那日軍狡猾的很,他們見鎮虜軍開出一大半兵力到西邊,便知道機不可失,遂於當晚全軍齊出,全力攻擊鄉勇大營。本來那鄉勇大營經你的提醒,已經佈置了很不錯的陣地,可是畢竟他們不是久經沙場之人,戰力低下,而且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那鄉勇大營中居然會出現奸細。」
「奸細?」林清華覺得無法理解,「日軍的奸細?」
全玉姬點點頭,說道:「事情的真相現在還無法弄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鄉勇中肯定有與水寨日軍裡應外合的奸細,否則的話,鄉勇的火藥庫不可能爆炸,守火藥庫的勇丁也不會被人用槍打死,而且那日軍也不可能知道鄉勇陣地的薄弱地點。
那鄉勇的火藥庫爆炸後,火力就弱了,阻擋不住日軍潮水般的攻擊,那日軍顯然是拼盡全力想衝出包圍,所以他們很快的將鄉勇的部分陣地佔領。此時,陳子龍派人前來鎮虜軍求援,可是鎮虜軍的將領卻緊守不出,眼睜睜看著鄉勇陣地被佔領。這一仗鄉勇損失慘重,死傷近萬人,還有近萬人潰散,而且陳子龍也受了傷。」說到這裡,全玉姬停下話語,垂下頭,似乎有些猶豫。
林清華心中一緊,忙追問道:「後來怎樣?日軍跑了嗎?」
全玉姬又抬起頭,看著林清華那張焦慮不堪的臉,用力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看起來他們已經餓了好幾天,佔領鄉勇陣地後,他們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再打了,他們只是一個勁兒的想往南跑。可是,就在這時,那洪英先生已經領著一千多名門徒從蘇州趕回來了,他們押送著一萬斤火藥,準備連夜送到鎮虜軍軍中。黑夜中,他們見鄉勇大營火光沖天,知道戰事急迫,洪英師傅就領著部分門徒趕來,投入了戰鬥,將日軍的攻勢遏制住了。後來,鄭森派來的水師在湖邊登岸,與鄉勇人馬前後夾擊,終於將日軍大部消滅,而且趁勢佔領了水寨,只有少數日軍趁著混亂逃走了,不過,相信他們很快就會被全部消滅的。」
「那,洪英師傅……」林清華提心吊膽的問道。
全玉姬搖了搖頭,歎道:「在混戰中,有人用短槍向他開了幾槍,其中一槍正中額頭,他當時就倒下去了,連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就這麼去世了……」說到這裡,全玉姬的眼圈已經有些紅了。
林清華整個人完全愣在那裡,他沒有想到,在他昏迷的這短短幾天裡,竟然生了這麼多的事,而且看起來自己跟那洪英的死似乎脫不了干係。
他定了定神,問道:「那,朝廷有無派兵來攻打我軍?」
全玉姬先是點了點頭,但隨後又搖了搖頭,說道:「我聽說那沐天波率領著十萬人馬一直走到離太湖不遠處,但他們見趙奉將軍率領著鎮虜軍嚴陣以待,便沒有再前行了,他們轉向南方,一直向南邊走去,據今早的探馬回報說,他們已經走到金華以北了,一路偃旗息鼓,雖然與鄭森留在江浙一帶的人馬生了一些接觸,可是他們並沒有主動攻擊,而是馬不停蹄的往南走,看起來,他們似乎是想到兩廣去或者乾脆就回雲南。雖然沐天波沒來,可是趙奉將軍仍是不敢懈怠,他繼續留在西邊,監視朝廷的動向。」
聽完全玉姬的敘述,林清華既感到愧疚,又感到憤怒,同時還有一絲深深的自責。他愧疚的是,鎮虜軍沒能放下私人恩怨,沒能及時救援鄉勇,致使鄉勇遭受巨大損失,而且洪英先生也以身殉國;他憤怒的是,以桂王為的南明朝廷,不僅沒有任何進取之心,而且還時時刻刻掣肘著鎮虜軍,甚至還想殺掉他這個鎮虜軍的主心骨,看起來明朝已經從裡到外爛透了,已經完全不可救藥;他自責的是,自己怎麼會這麼的大意,居然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任何皇帝都是不可靠的,忘記了自己初到這個時代所立下的誓言,正是由於自己的疏忽大意,才使得自己身入圈套,若非是近衛旅士兵和洪熙官等人的奮力撕殺,恐怕自己已經死掉了。
想到這裡,林清華掙扎的坐了起來,他看了看身上蓋著的毯子,扶著萍兒的胳膊,說道:「把我的衣服拿來,我要去鄉勇大營,去祭拜洪英先生,同時去向陳子龍大人道歉。」
他的話音剛落,帳篷外就響起一個聲音:「楚國公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