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單桅小船趁著夜色向西急行,由於風向不對,所以桅桿上並未升起帆,只有船兩邊的那十二根槳整齊的划動著,船上的一個年輕人正不斷的催促著水手加快度。
他身邊站著的另一人說道:「公子,這已經是最快的度了,您還是到船艙裡避避風吧!」
船艙裡走出一人,他對那公子說道:「是呀。大木,你還是先進艙來吧,江心的風很急啊。」
那站在艙面上的公子正是鄭芝龍的兒子鄭森,他望著二人,說道:「我心中焦急萬分,怎麼能坐得住?依兄長的猜測,那潞王謀朝篡位,肯定會將朝廷內外的對手一一除去,而我父親一向看那潞王不順眼,恐怕早已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此次他派人前來宣旨,恐怕沒安什麼好心,可是父親卻仍蒙在鼓裡,親自去迎那所謂的『特使』,我的心裡怎能不擔心?」
船艙裡又走出一人,他說道:「公子別太擔心了,畢竟將軍身邊還帶著十二名『親衛使』,他們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能文能武,又是將軍從小培養的,衷心耿耿,應該沒什麼危險,況且將軍還帶了五艘船護衛呢!」
鄭森道:「多謝三位兄長的關心,你們這麼一說,我的心裡已經不是那麼的惶恐了。」
史德威走到鄭森身邊,用右手摟著鄭森的肩膀,說道:「有我們『老鷹嶺四兄弟』在此,誰敢傷害將軍呢?你儘管放寬心,依我們現在的度,追上他們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漆黑一片的江面上不時的送來陣陣冷風,雖然已是半夜,但眾人沒有一絲的睡意,都睜大了眼睛,仔細的搜索著前方的江面上。四人中,史德威的眼神最好,他忽然現前方出現了若明若暗的燈光,他不能立刻確認,只好用力揉了揉被風吹的紅的眼睛,再睜大眼睛仔細的觀察,他猛的跳起來,說道:「看到了!看到了!你們快看吶!前方數里處有幾點燈光在閃動!」
其他三人也看到了那若隱若現的燈光,於是四人一起高聲歡呼,同時催促水手加快度。他們所乘的小船在無風或逆風的情況下,若是用槳划的話,比大船的度要快上近三分之一,所以他們慢慢的接近了那六艘大船,並成功的與大船聯絡上了。
上了大船,除了鄭森之外,其他三人自然免不了被人從頭搜到腳,解除了身上的武器,然後他們才被帶進了船艙。
四人在船艙裡坐了片刻,聽見艙門外腳步聲響起,接著十二名黑衣蒙面人走了進來,他們分成四組,分別站在船艙的四角,手握尖刀,虎視耽耽的注視著四人。這些親衛使剛剛站好,一名滿臉鬍鬚的、中等身材的老者走了進來。
鄭森見那人進來,立刻起身,行參拜大禮,口中說道:「孩兒拜見父親大人。」
史德威等三人也立刻跪下,說道:「標下參見將軍大人。」
這虯髯老者就是鄭芝龍了,他看著四人,說道:「罷了,罷了!自家人就別這麼多禮數了,快起來吧。」他說完這話,就在一名親衛使搬來的太師椅上坐下。待四人站起後,他又問道:「森兒啊,你這麼晚了來找為父,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鄭森道:「孩兒是來阻止父親大人前往南京的。」
鄭芝龍皺了皺眉,道:「你為何要來阻止我?」
鄭森道:「孩兒怕父親遇到危險,所以才來阻止父親大人。」隨後,他將史德威講給他的南京城內所生的變故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
鄭芝龍聽完,身子向後靠了靠,閉上眼睛,右手不停的摸著臉上的鬍子,而左手則握緊了拳頭,在椅圈上不斷的敲打。鄭森等四人則屏住了呼吸,緊張的注視著鄭芝龍那陰晴不定的臉。
鄭芝龍足足把眼睛閉上了半柱香的時間,隨後他猛的睜開眼睛,直起身子,瞪著史德威,暴呵道:「大膽狂徒!竟敢假傳消息,蒙騙本將軍!真是活的不耐煩了!來呀,把他給我拿下!」
鄭芝龍的暴呵嚇了四人一跳,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站在他們身後和左側的六名親衛使猛的撲了上來,一下子就將史德威摁在地上,並用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鄭森大駭,忙說道:「父親,不可啊!父親……」
鄭芝龍揮起右手,阻止了鄭森的分辯,他望著史德威,說道:「說!是誰派你來的?你是不是投靠了江北的叛軍?若是你一五一十的講出來,我可以考慮減輕對你的懲罰。」
史德威拚命仰起頭,說道:「將軍誤會了!我說的都是實話,決不敢有半點欺騙!不信的話,你可以派人搜搜我的袖子,在那裡有一封信,是史可法大人寫給將軍的!」
鄭芝龍使了個眼色,站在他身後的一名親衛使走上前去,從史德威的袖子裡摸出了一封信,轉身交給了鄭芝龍。鄭芝龍看了看信頭,確是史可法的印璽,而且信上還加上了火漆。
他吩咐一名親衛使幾句話,那親衛使立即轉身離開,隨後他撕開信,仔細的看著信上的內容。信上所寫的內容與史德威所說的話基本相同,而且史可法還在信中說了一番大道理,希望鄭芝龍能在這關鍵時候做一個勤王衛道的大明忠臣。鄭芝龍看完信,臉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裡暗道史可法迂腐。
這時,那名走出去的親衛使又回到了艙裡,他的手上拿著另一封信。鄭芝龍接過信,仔細的對照著兩封信上的字和印璽,最終確認這封信確是史可法親筆所寫。他將兩信一起交給那名親衛使,然後用平靜的語言說道:「好了,你們放開他。史德威,你站起來回話,不得有半句虛言!」
史德威站起來,抱拳道:「末將謝大人。大人有什麼話就問吧,末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決不敢欺瞞大人。」
鄭芝龍道:「史閣部是什麼時候到江北的?」
史德威道:「回大人,史閣部是五天前到江北的,一到江北,他就與威毅侯聯繫上了,準備與江北的三位將軍一道進京勤王,但考慮到將軍控制著長江江面,是對大明忠心耿耿的忠臣,所以特派末將前來與將軍聯絡,兩軍齊集,一同將那亂臣賊子拿下!」
鄭芝龍臉上露出了個不易察覺的得意的微笑,他心裡想道:「什麼***忠臣,還不是看中老子手裡的這些水師了嗎?要是我手上沒兵,你們能這麼低三下四的來求我嗎?好吧,好吧!既然你們自己送上門來,那麼就別怪我敲竹槓了!」
鄭芝龍站了起來,走到史德威跟前,兩眼盯著他,說道:「現在國事艱難,我手上的這點兵實在是國之柱石啊!若是潞王不是來殺我的,而是派人來拉攏我,就像史閣部一樣,那麼我該怎麼辦呢?」
史德威心裡暗暗歎氣,想道:「真是老奸巨滑,臉變得還真是快啊,說變就變,絲毫也不記得以前是怎麼像朝廷表忠心的了!還是威毅侯和閻先生看的准啊!對於這種海盜出身的人來說,只有看得見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別的什麼虛名都是假的。對於這種人,只能動之以利,而決不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史德威只好把林清華事先對他說的話講了出來:「將軍威名無人不知,皇上與社稷的安危就全繫於將軍一身。史閣部與威毅侯都知道將軍練兵不易,十分的辛苦,而且所練的水師又特別的耗費糧餉,所以末將前來之時,史閣部與威毅侯特別叮囑末將,要是將軍有什麼困難的話,儘管說,事成之後,朝廷必定重重的獎賞!將軍耗費一兩銀子,那麼朝廷就補給將軍二兩銀子,而且事後二位大人還將向朝廷上表,請朝廷封將軍為『平國公』,並且世襲罔替。」
鄭芝龍面色如常,說道:「哎呀,這可真是不容易啊!要知道,這一仗打下來,我不知道要耗費多少銀子,也不知道我的水師還能剩下多少?這可真是叫人為難!」
看著鄭芝龍那像撥浪鼓一樣搖來搖去的頭,史德威心道:「還真是老奸巨滑,不見兔子不撒鷹!沒辦法,只有亮出最後一招了!」他從懷裡又取出一封信,雙手握持,交給鄭芝龍,說道:「史閣部與威毅侯深知將軍的難處頗多,所以也十分的體諒將軍,他們特意寫了封信,在信中仔細的把朝廷的封賞寫了出來,還請將軍過目。」
鄭芝龍臉上顯出笑容來了,暗道:「嘿嘿,到了這種時候,就不信你們不低三下四。」他接過信,撕開信封,現信有兩頁。他剛看第一頁,就楞住了,他指著那上面的字,問道:「這信是誰執筆?怎麼寫的這麼難看,就像是雞爪子扒的一樣,而且字體缺橫少豎,像沒讀過書一樣。」
史德威的臉微微有些紅,說道:「這信的前一頁是威毅侯寫的,而後一頁是史閣部寫的。將軍別誤會,這決非是看不起將軍,而是因為事關機密,不能由師爺代筆,而且威毅侯執意要自己親手寫,說是要讓將軍體會他的誠心。」其實史德威的這番話不盡不實,信確實是林清華和史可法兩個人寫的,這是因為林清華要史可法代筆時,被史可法拒絕了,因為史可法覺得林清華信的內容實在是太過大膽,他自己擔不了這個風險,而且就連閻爾梅也覺得林清華的信太誇張,所以林清華只有自己寫了。
鄭芝龍聽完,說道:「原來是這樣,我早聽說威毅侯率性而為,不遵禮法,今日一見他的信,果然如此,鄭某十分的佩服,哪敢有什麼怨言!」他微笑著低下頭,看著那信上的內容,沒看幾眼,他又楞住了,因為林清華信上的內容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了,讓他有些難以置信。
在信上,林清華先是說了幾句景仰的話,對他的海上生涯十分的佩服和嚮往,接著便開門見山的提出了幾個條件:一、事成之後,向朝廷上表,請朝廷將海上的貿易大權的一部分交給他打理,他可以從沿海港口中挑出十個,港口的管理權全部交給他,這些港口的貿易由他完全掌控,稅收由他與朝廷平分;二、准許他從內地移民,在海外建立城鎮,而且稅收權的一半歸他,但管理權歸朝廷;三、由他一人壟斷與日本、南洋島國的貿易,其他的海商若是想與這些地方貿易,則必須經過他的同意。
鄭芝龍有些眩暈,這可是他多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情啊!他趕緊翻過第一頁,想看看第二頁寫了些什麼,但讓他失望的是,第二頁是史可法寫的,在信上,史可法老調重彈,又向他宣講了一番忠君的大道理,雖然史可法的字跡工整,個個都是蠅頭小楷,但卻並不能引起鄭芝龍的興趣,他忽然覺得林清華的字遠比史可法的字可愛、好看。
鄭芝龍珍而重之的將這封信重新塞回信封,把信封小心的折起來,放進袖管,說道:「威毅侯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你這就回去,告訴他,請他放心,我定不會讓他失望的!」
史德威猶豫著說道:「那將軍是不是已經答應與我們一起南下勤王了?」
鄭芝龍道:「差不多吧。」他轉頭命令一名親衛使:「傳令下去,等會兒他下船以後,立刻加快度,向南京行進!」
聽他這樣說,四人又是一驚,鄭森忙道:「父親,您怎麼還要去南京啊?」
鄭芝龍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我這是去南京探探消息,看看他們那些亂臣賊子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也好為將來的南下勤王開開路,免得到時候一頭霧水。」
史德威低頭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回去了,我留下來,保護將軍的安全。」
鄭芝龍心中道:「嘿嘿!你個愣頭青,跟我耍心思,你還嫩著呢!不過我也不怕你能玩出什麼花招,留下就留下吧!」他望著史德威,笑著說道:「好呀!不愧是大木的朋友,你願意留下就留下吧,正好跟大木好好的敘敘舊。」
鄭芝龍望著史德威、劉國軒、馮錫范,說道:「你們三人快去歇息吧,明天一早就到南京了!」
等三人走後,鄭芝龍命親衛使出艙守住門,然後他拉著鄭森,說道:「森兒啊,為父的苦心你能瞭解嗎?」
鄭森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道:「孩兒有些迷惑,父親大人為我請的那些老師均教導孩兒,要忠君報國,替君上分憂,但父親的行事卻與之大相逕庭。」
鄭芝龍道:「你現在難道還沒想明白嗎?那些書上寫得東西都是假的!在這世界上,只有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才是真的!什麼是真的?金子、銀子、官帽子、美女、大屋、軍隊,這些才是真的!你知道為什麼史可法肯低三下四的來求我嗎?那是因為我手上有兵!」說到這裡,鄭芝龍拉著鄭森走了幾步,他坐在了一張椅子上,而鄭森則跪坐在他面前。
鄭芝龍繼續說道:「你是鄭家的長子,今後鄭家就全靠你了!為父老了,再也擔不起這副擔子了!我現在已經有些後悔了,當初真不該叫你去考什麼秀才,更不應該讓你讀那些什麼四書五經,結果把你都讀傻了。幸虧我醒悟的早,帶著你四處漂泊,才沒把你變成書獃子。」
鄭芝龍停了下來,歇息了片刻,鄭森則很快從一個小爐子上提了壺開水,沖了杯清茶,端給鄭芝龍。鄭芝龍接過茶,吹了吹那茶杯上浮著的幾片茶葉,說道:「這個世界就好比這茶杯,人就像這茶杯裡的茶葉一樣,而這沖茶的熱水則好比那無常的福禍,茶葉在茶杯裡被熱水沖過來、燙過去,始終不能逃出茶杯,當它能從茶杯裡出來的時候,它已經是廢物了,只能被丟棄。人也一樣,始終在各種無常的福禍中飄蕩,怎麼也逃不開人世間的煩惱,當最終逃開時,卻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雖然我早年信了洋教,但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把它放在心上了,我已經看透了,其實人這一輩子就是一個字——累。窮人累,累的是沒有錢,沒有權,吃了上頓沒下頓,隨時都有餓死的危險;富人也累,累的是互相攀比,累的是爾虞我詐。所以我說,人只要活著,就要想辦法享受,當富人雖然也累,但總比窮人強上一萬倍吧?
我剛才的那番做作,你是親眼看見的,那叫什麼?那叫『就地起價,著地還錢』!我憑什麼為他朱家江山賣命?他朱家給了我什麼好東西?越是在這種時候,你就越是要抬高自己的身價!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過了這個村,可就再也沒有這個店了!」
鄭芝龍看了看鄭森那仍舊迷茫的眼神,歎了口氣,道:「這些道理你以後會慢慢明白的。想當初,我出海時也是滿懷抱負,但在吃了幾次虧後,我學乖了,什麼義兄弟、拜把子,都是***騙人的!當你威脅到他的利益的時候,或者你的利益被他看中的時候,他就會毫不留情的把我幹掉!才不會想到你對他的好!
你還太年輕,太容易受騙,而且你的性子急噪,需要慢慢的磨練。說了這麼多,我就是要你知道,人心險惡,千萬不可意氣用事,像我們這種身居高位的人,一不留神,就會粉身碎骨,甚至會禍及親族,所以一定要謹慎,一定要有耐性。
你是和親衛使一起長大的,我訓練他們用了多少年?整整十年啊!這十年中,有多少人在盡情享樂?但他們卻忘記了,他們忘記了一片茶葉是不能永遠泡在茶杯裡的,總有一天茶葉是要被倒掉的。而我卻不同,當然我也在享受,但我沒有忘記危險,雖然我知道,我這片老茶葉也會被倒掉,但我未雨綢繆,我培養了你這個小茶葉,為了保護你這個小茶葉我還不惜工本,為你培養了一群忠心耿耿的部下!」
看著鄭森那不以為然的表情,鄭芝龍道:「怎麼?你不樂意聽?哈哈!別忘了,你永遠是我的兒子,永遠是哪個在平戶海邊拉著我的手,在海灘上揀貝殼的小茶葉!當年你的錢老師不就是因為你的這個小名,才給你起了個大號『大木』嗎?」
鄭森道:「父親,茶涼了,我去給您換一杯。」
鄭芝龍道:「不用了,我這個老茶葉連被倒掉都不怕,我還怕什麼呢?」他仰起頭,將茶一口喝光,望著鄭森道:「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突然這麼囉嗦嗎?因為我看了那封信後,心中忽然騰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我覺得那威毅侯林清華似乎是個很奇怪的人,他行事不遵禮法,而且極工心計。別的不說,光是他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就擊敗劉澤清,就讓我大吃一驚,劉澤清再怎麼不濟,也不會連一天也撐不下去呀!可他卻做到了,而且就此收編劉澤清餘部數萬人,實力又增強了。他不僅會打仗,而且於收買人心很有一套,就拿今天的事來說吧,他許諾給我的條件很豐厚,足以讓任何人動心,但卻不用他本人出一兩銀子,全是慷他人之慨。
他當初為什麼帶兵南下?我才不會相信他的什麼清君側的鬼話呢!說到底,他就是一個擁兵自重的藩鎮、軍閥!現在他拉我下水,只是為了他控制朝廷而打算,你千萬別相信他重振朝綱的話,他與那潞王一樣,只不過他更有耐心而已。
他這樣一個人,讓我想起了三國時候的曹操,不過,我覺得他似乎比曹操還厲害,他在南京辦的那《號角》我也看過,其中的一些想法簡直是匪夷所思。
自從清軍南下以後,我見各軍將領擁兵自重,不聽號令,我覺得似乎亂世已到,似乎我也可以趁亂進取天下,所以我擴充士卒,廣建水師。但自從我得知林清華的所做所為後,我又沒信心了,畢竟我已經老了,不可能與他那樣的年輕人相爭了。於是我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但很快我就現你根本就不可能是那林清華的對手,你輕信、急噪,而且那些聖人之書已經使你的腦子糊塗了,你根本就沒有爭天下的野心,至少現在還沒有。
所以我改變了主意,我不再奢望爭天下,我只滿足於當一個富家翁,只要鄭氏家族能世代享受富貴,我就心滿意足了。不過我還是擔心,我擔心那些得到天下的人不會放過你們,所以我現在要積聚財富與力量,使你們能有自保的能力,實在不行,你們也可以率船隊和整個家族逃到海外去。」
鄭森道:「父親未免太小看孩兒了!孩兒自小修習劍道,師從花房老師,是武聖宮本武藏所創『二刀流』的嫡系傳人,而且孩兒對兵法一道也很有心得。那林清華不過是江湖草莽出身,他在坊間的傳聞可不怎麼樣。孩兒怎會勝不了他?」
鄭芝龍道:「武功再高又怎麼樣?能擋得住火槍的射擊嗎?『一人敵』不如『萬人敵』呀,你的兵法我放心,但你也要想想,現在誰打仗還看重兵法?我與那紅毛夷人交戰之時,可沒見他們用什麼兵法,他們靠的就是火器!而我聽說,那鎮虜軍的火器極為犀利,比之紅毛夷人一點也不差!江湖草莽又怎麼樣?我不也是江湖草莽出身?坊間的傳聞?嘿嘿,這一套把戲可蒙不了我,再說那林清華對此事處理的極其乾淨利落,只一本《號角》,就連消帶打,將對他不利的傳聞給壓了下去,由此也可看出他的厲害!」
鄭芝龍望望鄭森,見其仍是一副不服氣的表情,於是說道:「好了,說了這麼多,我也累了,你去歇息吧,我在這裡再看看書。」
待鄭森走後,鄭芝龍親手關上門,走到書桌之前,低頭看著桌子,提起右手,捋起袖子,用食指沾了些茶杯中的茶水,在桌子上寫下了兩個大字——激將,隨後,他抬起頭,轉身推開舷窗,背著雙手,望著那窗外的夜色,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