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揚州一戰大獲全勝,鎮虜軍中一片歡騰,但林清華卻並不十分高興,因為他覺得這場戰爭打的再漂亮,它還是一場內戰。說的好聽點,是他為了將中國帶上康莊大道而不得不進行的戰爭;說的難聽一點,這就是一場兩個軍閥之間因爭地盤而爆的戰爭,而且對方名義上是朝廷派來的,似乎比自己更站得住理。
根據以前林清華從書本上得到的認識,軍閥都不是好東西,他們自私、貪婪、縱慾、殘暴等等,幾乎所有國人的劣根性都在他們身上有所體現,因此他一向討厭軍閥,但現在他卻鬼使神差的當上了軍閥,而且還是個很會打仗的軍閥。
不過林清華又認為,自己跟那些舊式的封建軍閥仍有很大的差別,那些舊軍閥都是由大地主,而且他們很多本身就是大地主,比如說三國時期的袁紹,他的家族就是河北一帶的大地主,而且祖上幾代都是朝廷大官,擁有的財力物力巨大,能很容易的組織起一支軍隊。再比如說明朝末年的努兒哈赤,他的祖上是女真酋長,而且被明朝封為建州左衛都督,雖然後來家道中落,但從他起兵時仍能招集起數百人和十三副盔甲來看,他並非真得就像史書上記載的那樣落魄。
與這些人不同,林清華真正是白手起家,他沒有任何可以憑借的家族勢力,他靠的完全是自己的本事和運氣,與舊軍閥最大的不同是,他建立軍隊,不是為了一己私利,而是為了幫助中國擺脫近代的屈辱歷史,使中國能早日崛起,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用手中的刀劍和一腔赤子之心,鍛造出一個嶄新的中華!
「看來我確實不是一般的軍閥啊!」林清華想到,「我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追求,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四有』新軍閥!為了實現中華的騰飛,什麼手段都必須運用!」想到這裡,林清華的心裡輕鬆起來,他向著揚州府衙外望了望,看見太陽已經爬到了半空,於是便將處理完的公文整理好,隨後叫上陳子豪,一起走出了府衙。
現在揚州城裡已經恢復了正常,糧食也運來了,城裡的糧荒暫時得以緩解,而且城外的敵軍也不見了蹤影,所以城內百姓們的臉上漸漸的有了笑容,心情也好了許多,見到路上乞討的乞丐後,他們不免多給兩個銅板。
林清華在衛兵的簇擁下走在街道上,他看著那些跟他打招呼的百姓和難民,也笑著向他們不停的揮手。他知道,實際上現在揚州城的危急局面還沒有完全改觀,先是糧食,那黃得功運來的糧食只夠用兩個月,要是這場軍事對峙不能盡快解決,那麼飢餓還是會重新會到這裡;其次,雖然他三番五次的強調衛生和消毒,但百姓長久以來所形成的生活習慣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改變的,加上城內的難民太多,城內又沒有先進的排水系統,所以從三天前開始,城東一帶就生了瘟疫,從瘟疫的症狀來看,這可能是由不乾淨的飲水引起的霍亂,雖然林清華很快派人將那個地區隔離起來,但恐怕堅持不了多久,現在他不得不下令將一部分難民轉移到城外;第三個威脅就是劉良佐的軍隊,根據探馬的回報,劉良佐已經率領數萬軍隊秘密開進到了離揚州八十里的西北方,而且看樣子他們似乎並不知道劉澤清已全軍覆滅,所以他們仍在向揚州高推進。
林清華現在還不想與劉良佐硬碰,他決定將劉良佐嚇退。三天前的那場戰鬥結束之後,當那個叫「屁眼」的士兵把劉澤清的人頭和繳獲的官印送上來的時候,林清華賞了那「屁眼」五百兩銀子,然後看著劉澤清的人頭,心裡立刻有了主意。他派出一隊騎兵,在離揚州城西北五十里處劉良佐軍必經之路中間立一根旗桿,在旗桿上掛上劉澤清的人頭,在人頭的旁邊掛上繳獲的劉澤清的帥旗,帥旗的下方吊著一張布幅,上寫「劉良佐斃命於此」七個大字,然後就等著劉良佐自己送上門了。
林清華徑直出了揚州東門,接著就向那個新立的軍營走去,劉澤清投降的四萬五千人馬就駐紮在那裡,只不過他們全被解除了武裝,而且在他們軍營中還有兩個師的鎮虜軍看守。
由於在戰鬥的最後階段劉澤清軍隊生兵變,那些變兵將很多軍官和將領殺掉,所以其軍中現在已沒有多少軍官了,把總只剩下十五個,游擊只剩下十個,而參將則只剩下了三個,如果加上羅橫的話,則參將還有四個,副將更慘,居然全被殺光。林清華先命人將那些被俘的將領找來,想從中挑出幾個人才。他一個一個的向那些將領詢問一些軍事上的常識和戰爭謀略,但讓他失望的是,在這些人中,居然只有那個最先被俘的羅橫對軍事之事頗為熟稔,其他的都是些濫竽充數之輩。仔細詢問之下,林清華得知,劉澤清選拔將領的標準有三:一,親族;二,連襟;三,同鄉。像羅橫這樣的真正的軍事人才能升到高位的少之又少,而且他之所以能當將領,除了他確實有才能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是朝廷派來的,劉澤清不能不給朝廷面子。
林清華認為羅橫確實是個人才,雖然不是關羽那樣的猛將,周瑜那樣的智將,但也可以在軍隊中獨擋一面,可以算是矮子裡面拔將軍吧!不過這也反應出當時缺乏系統培養軍事人才的手段和意識,「看來以後必須加強軍校的建設了!」林清華心裡默默的想著。
就在林清華心裡惦記著羅橫的時候,羅橫正坐在自己的帳篷裡,盯著一碗馬肉呆。這碗馬肉是剛剛被鎮虜軍的看守送來的,他告訴羅橫,這是戰死的戰馬的肉,是威毅侯特意命人為他準備的。雖然這馬肉比不上牛肉好吃,但對於難得見一回肉的劉澤清部下來說,這可是美味呀!雖然別的將領能天天吃肉喝酒,但羅橫卻堅持與士兵同吃同住,以此贏得士兵的尊敬,所以他已差不多一個多月沒有吃過肉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林清華對他另眼相看,自從自己與那些被俘的將官被叫去問話後,那些將官就被派到了士兵住的大帳篷裡,很挨了些士兵的毆打,惟獨自己卻被安置在一個小帳篷裡,而且每天有酒有肉。「難道他想招降我?」羅橫心裡想道,但他不能確定,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傳聞中的《金陵春夢》,想起了林清華在那書中的形象,「莫非他有特殊愛好?」他的心裡惴惴不安起來。也難怪他會這麼想,因為當時的一些士大夫頗好男風,他們隨身所帶的書僮往往就是他們的「男寵」。
正當羅橫胡思亂想的時候,帳篷的簾子被人掀開,兩個人走了進來。羅橫抬頭一看,現來人正是那林清華,在他身邊的則是他的老熟人陳子豪。
林清華滿臉的笑容,對他說道:「怎麼?這馬肉不好吃嗎?要知道,本侯可是也在吃馬肉啊!這些戰死的馬匹若不趕快吃完,恐怕就爛掉了,能節約一點糧食就節約一點吧!」
羅橫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說道:「侯爺……侯爺有什麼事就請講,也免得小人心中惴惴不安,什麼飯菜都難以下嚥。」
林清華在他對面坐下,說道:「怎麼?難道懷疑我要害你不成?」
羅橫趕緊分辯道:「不,不,不。小人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小人不明白,為何侯爺對小人這麼好,而對另外的將官不管不問。」
林清華道:「原因很簡單,因為我認為你是個人才,所以對你格外照顧,而那些將官不過是一群尸位素餐的傢伙,他們拍馬屁很在行,但對軍事一竅不通,就由他們自生自滅好了!」
聽完了這話,羅橫心中大生知遇之感,他早就看不慣那些只會溜鬚拍馬的小人了,而現在林清華所說的正是他心中想說的,他對林清華的好感又上升了,本想說點什麼話,但憋了半天也沒吐出一個字來。
林清華幫他解了圍,說道:「我看你對軍事很在行,想把你召進我的部隊,不知你願意不願意?」
羅橫道:「小人是朝廷派到劉澤清軍中的軍官,恐怕難以答應侯爺的邀請。」
這時,站在林清華身邊的陳子豪開口了:「羅兄此話詫矣!威毅侯可是真正的大明侯爺,而且手中有御賜的金鑭,他麾下的十餘萬鎮虜軍是大明軍隊中最精銳的,試問哪一個真正想報國立功的將領不想加入鎮虜軍中?況且鎮虜軍與劉澤清軍隊一樣,都是朝廷設立的軍鎮,你跟誰不都是在給朝廷效力?」
羅橫道:「既然都是朝廷的軍隊,那為什麼雙方要兵戎相見呢?」
林清華道:「此次本侯與黃將軍、李將軍帶兵南下,是為了替朝廷掃除奸佞,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那劉澤清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吧?當年清兵南下,攻破了徐州後,他一仗未打就落荒而逃,將揚州和南京完全暴露在清兵的眼前,若非黃將軍帶兵拚死抵擋,恐怕揚州乃至南京都已落入清兵手裡,那你我可就都成了亡國之人了!後來清兵退走後,他卻又靠著朝廷裡的靠山,捲土重來,重新佔領了淮安,在那一帶繼續做他的土皇帝,繼續魚肉百姓,繼續稱霸一方!話又說回來,你在他軍隊中為他賣命,可又得到了什麼呢?」
看到羅橫低頭沉思,陳子豪與林清華對望一眼,陳子豪說道:「羅兄,你就別猶豫了,快答應了侯爺吧!侯爺賞罰分明,任人唯才,只要你在鎮虜軍中好好幹,就不會虧待你!」
羅橫疑惑的問道:「怎麼你也在這裡?莫非你也是侯爺的部屬?」
陳子豪笑了笑,道:「正是!侯爺派我去那劉澤清軍中散佈假情報,引誘那劉澤清來進攻。其實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是侯爺的屬下了!」
羅橫道:「侯爺真是深謀遠慮,原來早就安排下了陳兄你這顆棋子,羅某好生佩服。」
林清華道:「過獎了!怎麼樣,你肯不肯來鎮虜軍中效力呀?」
羅橫道:「侯爺求才若渴,禮賢下士,小人怎好拒絕。小人願意投奔侯爺!」說完便跪下,行參拜之禮。
林清華趕緊扶起他,說道:「在這鎮虜軍中是不興下跪的!下級見了上級要敬禮,而上級也要回禮,就像我這樣!」說完向羅橫行了個軍禮。
羅橫看著林清華的手勢,也像模像樣的敬了個軍禮,三人一起哈哈大笑。
羅橫道:「不知侯爺分派給小人什麼軍職?小人一定兢兢業業,決不辜負侯爺期望!」
林清華道:「怎麼現在還『小人』、『小人』的?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將領了,要口稱『末將』!明白了嗎?」
羅橫道:「末將明白!」
林清華道:「很好!我現在就把這四萬五千降兵交給你統領,你就是他們的最高將領了!」
羅橫一楞,他沒想到林清華居然一上來就給他這麼大的信任,正想推辭,但林清華卻阻止了他,說道:「不要推辭了,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我聽陳子豪說過,你訓練的部下確實能打仗,能吃苦,而且你鐵面無私,在訓練、巡邏和戰鬥中六親不認。能不能把這支軍隊練成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就全看你的了!這支軍隊中的中下級軍官我會從鎮虜軍中給你挑出來一些,有他們在,你就可以按照鎮虜軍的訓練方法來訓練他們,而且有他們幫你,你也會感到輕鬆一點。」
羅橫道:「末將一定盡快為侯爺練出一支精兵!」
林清華道:「不過我還有個任務要交給你。現在劉澤清已經敗亡,但他的老巢淮安還被他的部下佔領著,那淮安的將領是誰?」
羅橫道:「是劉澤清的一個遠房侄兒。」
林清華道:「他為人怎麼樣?跟劉澤清的關係是否親密?手下的兵能不能打仗?」
羅橫道:「那人貪財好色,也是個馬屁精,打仗的本事一點也沒有,不過他手下的兵倒是有不少能打的,只是可惜遇上了這麼個庸才,想不敗都不行。他雖說是劉澤清的侄兒,但實際上已經出了五服,是真正的遠親,他對劉澤清也就是敷衍而已,談不上多親密。怎麼,侯爺是不是想派兵拿下淮安?若是,那末將願意前去,拿下淮安,送給侯爺當見面禮。」
林清華道:「我確有此意。不過聽你剛才的話,我覺得也許不用動武就可拿下淮安。既然那守將貪財,那我們就把淮安『買』下來,現在估計少數逃兵已經回到了淮安,把劉澤清兵敗的消息帶了回去,淮安城裡一定是一片恐慌,而那守將肯定六神五主,只靠那一兩萬兵肯定守不住。你明天就從軍中挑選出一萬精銳,我再給你們些火器大炮,隨便帶上五萬兩銀子,另外把劉澤清的官印帶上。到了淮安,你們先放幾炮嚇嚇他們,然後派人把官印送進城裡,告訴他們劉澤清已死,並向那守將傳話,只要他肯獻城投降的話,就給他五萬兩銀子。但一定要記住,要把那些有戰鬥力的部隊收編過來,並編入你的軍中。」
三人又商量了些收取淮安的方案,一切議妥之後,林清華便在羅橫的陪同下,來到軍營的校場,並召集所有的士兵,向他們喊話。
這些士兵這幾天來一直被限制在軍營之中,整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再不就是打架,但在幾個帶頭打架的人被鎮虜軍打了軍棍後,他們就老實多了。今天他們正要吃飯,忽然被鎮虜軍的那些看守趕出帳篷,並被帶到校場。雖然他們並不太擔心自己的安全,但仍有些惴惴然,不知召他們來有何事。
等羅橫講完話,他們才得知那站在羅橫身邊的就是林清華,頓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林清華好不容易才讓這些士兵安靜下來,他站在高台之上,向著那些士兵們喊道:「弟兄們!我知道你們已經大半年沒開餉了!現在你們既然願意降我,那麼你們就是我的部下了!我當然不能讓你們吃虧!今天下午我就派人把你們的軍餉給你們補上!每人三兩銀子,人人有份!」
聽到此話,站在最前面的士兵歡呼起來,而後面的人見前面歡呼,不知何事,待向前面的人問明了情況,頓時全軍沸騰,齊呼「侯爺英明!」
這一下子就用出去了十幾萬兩銀子,加上用來「買」淮安城的那五萬兩銀子,一共是將近二十萬兩銀子,雖然林清華有些心疼,但他知道這是非常必要的,因為這些士兵來打仗就是為了拿錢,若沒有軍餉的話,他們就會再次兵變,而且還會去騷擾百姓。當然這些銀子與林清華從揚州城的奸商那裡罰來的銀子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因為林清華從奸商那裡一共弄來了一百多萬兩銀子,除了軍隊的日常開銷之外,剩下的還能撐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