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意思很明顯，朝廷缺錢缺到這個地步，那就是自己脫身的好機會：「那您的意思，我該上繳市舶司的釐金？」
「唉…………是有些為難你了。」
為難，簡直就是從老虎嘴裡奪食，門都沒有：「祖爺，看在我娘的面上，您就不能拉我一把？」
「我？我一個閒人，不過是提醒你一下而已。就算你不上繳，一樣有人打主意，孩子，你還小，別小看了人心的貪婪。」
朱慈煃眼中寒光一閃，這還用你提醒，我清理掉的釘子可不是十個八個那麼少的，現在這些人都在海裡面餵魚呢：「祖爺，說句不客氣的話，就算我上繳了市舶司，只要我不願意，我保證，從福州港口開不走一隻船，也進不來一個小舢舨。」
常延齡卻是搖頭：「孩子，不要意氣用事，這朝廷上的事情，又那裡是那麼簡單的。」
「這朝廷的事情是不簡單，水也很深。可現在是什麼情況，誰有兵誰的聲音大。祖爺您應該很清楚啊。就說您剛才說的，江北四鎮有多少人馬？四家加起來不少於二十萬，可要餉兩百四十萬兩。這些人可都是馬尚書的直屬屬下，他們尚且如此，別的人還用說嗎？」
「總是上陣廝殺的，難道讓他們空肚子打仗不成？難道…………」老爺子也頓住了，不能在說了，要是馬士英都約束不住他們，那就是災難啊。
朱慈煃現在更是平靜了，喝了口茶也說了起來：「我就不信祖爺您只在南京有耳目！這將在外的事情嘛，就不提了。就說這這京營才多少人馬？於永綬掌握京營，實際人馬兩萬出頭，可卻要餉一百二十萬；左良玉那個王八蛋，他手下才多少人？四萬人馬就要餉一百八十萬兩；這個王八蛋還好意思說是抵抗李自成，李自成的軍隊還沒到呢，他就不見了人影子。至於章奕，那就更離譜了，祖爺您還不知道吧，章奕名義上是皇上的人，可實際呢？他是錢謙益門下的狗，在福建，他被鄭宏逵壓的根本抬不起頭，連上千人馬都沒有，還敢要餉銀，還要一百六十萬兩。我真的現，和他們一比，我這個號稱刮地皮的王爺，實在是仁慈的和菩薩一樣…………」
常延齡聽著也是震驚，他早就知道自己這個重孫不一般，可沒想到路子這麼野，已經有這麼大的本事了。沉吟了好一會才問到：「馬尚書是什麼意思？」
「還不是和您一個調子，也想讓我把市舶司轉到朝廷來。可是老爺子，您不想想，就算我把市舶司上繳了，又能有什麼用？」
「馬尚書，真君子也。」
「他倒是君子了，可他沒想想我痛快不痛快。不管我是他孫女婿也好，還是王爺也罷，怎麼不替我想想。馬老爺子也是，現在只要是個人，不管手下有幾個阿貓阿狗的都伸手跟朝廷要銀子，他可倒好，手下鳳陽軍的十幾萬兄弟等著開飯呢，他卻一個字不提，沒飯吃的兵，誰會賣命？」
「你不是送了七萬兩黃金去了嗎？還擔心什麼。」
朱慈煃一愣，得，這倆老頭都串聯好了，就哄自己來了，真是不厚道啊。看朱慈煃臉色陰沉了下來，常延齡也不著急：「孩子，你別怪我們這些老頭子算計你，國家國家，沒有國那有家。忠君是沒有錯誤的，你也要明白馬尚書的苦心，他說你是個有主意的，就是我這把老骨頭不死心，再來試試。既然你不樂意，我老頭子也不多說了，回家伺候花草去。」
朱慈煃卻攔住了他：「祖爺，我娘很念叨您，讓我這次來南京也把您接到福州去，也讓她盡盡孝道。」
「唉，都多大的人了，還說這個。我要是能離開南京伯爵府早就離開了，還會等到現在？」
朱慈煃卻是再三的請求，常延齡也覺得不對了：「孩子，你和我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個求人的主，這我清楚的很，我還沒老糊塗呢。」
朱慈煃為難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她老娘雖然念叨讓他接人，可卻沒下死命令，他這上竄下跳的也確實有原因：「祖爺，我得了消息，左良玉要進京。」
「嗯!」
「不是他一個人，是帶著軍隊。」
「他敢，他吃了豹子膽了？這可是要抄家滅門的。」
「給左良玉的餉銀出了沒有？」朱慈煃卻忽然問到。
常老爺子臉色一變，事情似乎不那麼簡單了：「出了，催餉的折子多了，可就左良玉那裡給了足額，別的地方都只給了三成。」
「沒什麼好奇怪的，我得到的消息是，左良玉這王八蛋和復社那幫人有勾結。現在錢謙益在皇上那裡得信任，他的餉銀才會順利。等具體有消息了，我估摸著，這左良玉總要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起兵造反了。」
常延齡老臉也皺成一團：「那他不是把兩湖讓給闖賊了？」
「他不讓也不成啊，這傢伙滑頭的很。現在李自成十幾萬大軍已經逼近了，他是不會和李自成死拼的，那麼順江而走，到南京來『清君側』卻是一步妙棋。真個是正義，真個是大義啊。」
「唉，怎麼這般不知輕重，他枉為大臣。這不是讓闖賊白佔了便宜嗎？」
朱慈煃卻搖搖頭：「李自成佔不到便宜的，他**後面就是滿清軍隊。唉，左良玉就是一隻雞、後面就是一隻狐狸，可這狐狸後面還追著一頭狼呢。引狼入室啊，真是想不到。」
「你這消息準確？」
「當然。」自然是準確的，李自成的行蹤不用說，自己的人就在那隊伍裡呢。至於左良玉那邊的事情嘛，難道爺的銀子是白砸的？左良玉要起兵『清君側』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晚一些時候就都知道了。
「不行，我要提醒皇上。」自言自語了一句，常老爺子又頹廢的坐到了椅子上，皇帝會聽自己的？怕是皇帝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根本不會見自己，好一陣子才說到：「我知道你是好心，等消息一證實，我就隨你去福州吧。反正現在朝廷也顧不上我這個無權無勢的小人物了，就是莊子裡的人啊，這可如何是好！」
「祖爺說的常家莊的人吧，這您不用擔心，常已經回去了，只要您走，他們都會跟著走的。」
常老頭愣住了，將朱慈煃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你還真是個有主意的，要是我不走，你是不是打算捆著我走？罷了，我一把子老骨頭也沒有什麼，可莊子上上下下可有近萬口人呢，能成嗎？」
朱慈煃無所謂的聳聳肩，捆你倒不會，不過你那寶貝孫子就沒這待遇了。把你這心尖子一捆，你還得乖乖的跟著來，口中卻恭敬的說到：「這個您放心，我安排了三十條大船，兩千料的那種，沿途的清水食物都是準備好的，不會出問題的。」移民，我已經弄過去十多萬人了，才一萬人算什麼。不過這一萬人可是太有用了。常家軍啊，可以作為自己的嫡系使用，不用那麼多顧忌。
就在兩人說話的功夫，外面有人稟報：「王爺，宮裡來人了，皇帝要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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