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爾疑惑地拍了拍奧奇的肩膀以示慰問,然而他的手掌剛剛接觸對方的衣服,便被同伴身上驚人的溫度燙得縮回手來。他突然意識到,炙炎使者刺入體內以後,烈火融入了鮮血,使其全身血液頓時不休,所以外人是絕對不能隨意碰觸的。
「真可怕……那傢伙……是使用幻術的行家……這座島嶼上的幻術恐怕都是她的傑作……」奧奇難忍疼痛,因此說話顯得斷斷續續。
托爾留意聽到奧奇口中的是「她」,而不是「他」,故而判斷奧奇剛才肯定中了敵人的幻術,並在幻覺之中見到了施術者的本尊,所以才不得已利用劇痛令自己清醒過來。
就在光芒之翼忙於思考種種奇怪現象的時候,散落在地面上的鎧甲居然又重新拼接著站立起來,它撿回頭盔,然後安安穩穩地戴回空空如也的脖腔上面。
少年確信自己已經同樣在不知不覺地中了敵人的幻術,他想到如果與面前這副空鎧甲繼續打下去,只能是空耗體力。於是護國主猶豫不已,難以決定自己是否應該也像奧奇那樣通過製造疼痛來擺脫幻境的束縛。望著步步逼近的敵人,他從腰間撥出隨身佩帶的龍晶匕,這是臨行前凱瑟琳偷偷送給自己的寶物,據說可以令持有者驅散邪靈,鬆弛心魄。他權衡了很久,眼看對手已經走到自己面前,於是狠下心腸,舉起匕朝著自己的大腿扎去。
就在匕刺下去的一剎那,托爾感覺一雙細嫩的手掌拍在自己肩膀上,另外兩隻相對粗糙一些的大手則死死地攥住了他那握刀的手腕。他感覺自己頓時清醒了許多,面前那副黑色的騎士鎧甲也重新散落回地上,彷彿什麼事都沒生過。
少年左顧右盼,現拍打自己肩膀,從而使他擺脫幻術的是慈郎,而希爾則及時上前阻止了自己的自殘行徑。護國主面露感激之情,連忙道謝:「多虧了你們,否則我恐怕要在一周之內拄著枴杖走路了。」
「這次的敵人很棘手啊,你不知道對方將真身藏在哪裡,意念力根本派不上用場,幸好我還多少懂得一點專門用來破解幻術的小竅門。」慈郎瞇起眼睛笑嘻嘻地回答說,在瞭解到對手的伎倆之後,他一反常態,臉上怯懦的神色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以後有機會再向你請教吧,現在優先解決對手。」托爾從手中抽出了無名劍,不過這對於他而言只能壯壯膽氣而已。
沒想到這個舉動引起了慈郎和希爾的驚歎,對於從未見過此番奇觀的人來說,能從體內拔出武器的確令人難以置信。不過隨後他們便回復平靜,希爾豎起耳朵傾聽那些迴盪於空氣裡的飄渺聲響,並試圖從波濤澎湃的海潮聲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中過濾出最細微的雜音。慈郎則屏息凝視,他在調解體內氣息,這是流傳於亞秦武士之間的獨特心術,既可用於實戰,亦可強身健體。
看到兩位戰友如此專注,托爾不方便開口詢問他們究竟有沒有找到敵人的真身,只見慈郎陡然睜開雙眼,向森林裡疾突而去,宛若一道閃電。而希爾也有所察覺,他展開披風,活似起飛的蝙蝠,在森林上空掠過,眨眼間便跟隨慈郎撲向同一個方位。
激烈的打鬥聲隨之響起,托爾只能透過迷霧看見森林中的樹木成排倒下,空中立即騰起沙石和煙塵,令本就能見度極低的視野更加模糊不清。兵器碰撞的聲響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彷彿轟雷巨響一傳千里。不久之後便有一個女人手持斷劍,拖著傷痕纍纍的身軀從林中逃竄出來。這是一個罕見的黑暗精靈,她的皮膚屬於黑暗精靈部族中更加稀有的紫黑色,此種膚色在黑暗精靈的社群之中往往會受到歧視,因為只有白精靈和黑暗精靈交配以後生下的孩子才會擁有紫色的皮膚。
托爾現那人慌不擇路,只顧注意身後的追兵,渾然不知狡猾的光芒之翼已然橫攔在她面前。
哼,來得真是時候!
護國主把握住稍縱即逝的戰機,迅貼進那個黑暗精靈。這時對方已經注意到了托爾的存在,她趕緊對托爾施展幻術,卻沒想到自己在與龍族少年相對視的時候,反倒中了對手的幻術。
托爾那雙黃澄澄的瞳孔裡面旋轉著紋路清晰的五芒星圖案,這是他向來少用的一種聖菲爾眼,名為妖星之瞳。凡是與這雙眼睛有過視覺接觸的人,都會被潛藏於內心深處的恐懼與驚慌所困擾,久久無法擺脫。光芒之翼不清楚這名黑暗精靈到底看見了什麼,但是從對方那惶恐的表情來看,妖星之瞳的效力已經作了。
黑暗精靈蜷縮在地上,渾身抖,她那嬌弱的身影使得托爾不覺泛起惻隱之心,他將手掌輕輕地蓋住女精靈的雙目,然後口中念起咒語,一股平和而溫暖的力量便隨之注入對方心扉之間。
很快,黑暗精靈從噩夢中醒來,身上的傷口也迅癒合。她望著托爾,心情十分複雜,但是害怕自始至終佔據著主導,使之不敢言語。
「沙沙,尤勞克利亞,澤迪幫爾?」托爾用精靈語問候道,意思是「怎麼樣,感覺好些了麼」。
很顯然,精靈並未想到面前這個人類模樣的少年居然能夠講出一口流利的安多哈姆語,自從她漂流至此以後,便很久沒有聽到這種熟悉而親切的母語了。這讓她想起自己闊別多年的家鄉、父母和姐妹,心中愈感酸楚,眼淚便不由自主地湧了出來。
這時反而輪到托爾不知所措了,他先思考自己剛才有沒有說錯話,確認無誤以後還是找不出導致對方啼哭的原因。片刻稍後,奧奇在蘭蒂格瑞絲和莉可瑟絲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趕了過來,希爾和慈郎也從森林之中折返而回。他們望著這個默默地哭泣著的黑暗精靈,同樣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