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是辰時末刻了,除了少數臥病在床的,大部分的宮女太監這時候都已經起床了,畢竟他們是下人,總不能比主子起得還晚吧。
所以,這時候影影綽綽的從後面的掖庭和太監們的住所進來不少人,一看裝束就知道他們的身份高不到哪兒去。
一些宮女開始提水,準備對各自該管的宮殿進行擦拭,而勤快的小太監們更是已經拿起了掃把,開始打掃宮苑了。
宮裡漸漸的人開始多起來了,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邊走邊嘀咕,至於有沒有關於昨夜的新聞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張濤想不出進入長樂宮的方法的時候,張奐的隊伍也已經通過朱雀門了。
不過,通過朱雀門的隊伍卻在宮裡有些不受控制了,畢竟兩支隊伍剛才經過了一場征殺,甚至彼此間還有些齷齪,所以誰都看對方不順眼。
張奐很低調,他讓整個隊伍排成長龍,長水營的人排在前面,後面跟著越騎營的人,所有人都步行進宮。
張奐對長水營的人還比較放心,畢竟都是漢人,懂得起碼的規矩。
只是那些烏桓精騎就難講了,這些人不僅沒進過宮,還是異族人,自然讓張奐有些擔心。
張奐怕他們闖禍,特意的囑咐他們不許亂動,而且想進宮的人必須把馬都留在宮外,因為宮裡是不許騎馬的,不騎馬的烏桓人威脅性就小了很多,至少張奐是這麼覺得。
可是大將軍手下的那些人卻根本不管這一套,他們也排成了一隊長龍,跟張煥的手下並肩而行,領頭的就是馮述。
雖然他們都怕張奐,可是他們卻都不認張奐,因為張奐就是剛才那些叛軍的領,他們的主官就是被這支軍隊打得生死不知的。
現在他們可是帶著仇恨進來的,所以他們看見太監就想殺,張奐想要攔阻他們,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至於馮述,他現在根本約束不了這些人,他只是屯騎校尉,如果不是大將軍和竇紹現在都生死不知,根本就輪不到他掌管射聲營和步兵營,那些人又不是他的直屬部下。
只是現在剩下的所有人裡,他的官職最大,所以這些人才會都歸他管。
實際上其他的北軍對他並不是很服氣,所以這些人對他的命令也都是陽奉陰違,北軍的隊伍也排的七扭八歪的。
小太監們現在很奇怪,為什麼一大清早會有軍隊進到宮裡來了,而且還數量巨大。
這些人的眼神全都是惡狠狠的,看到他們就跟狼看到羊似的,雖然暫時還沒有什麼舉動,依然嚇得他們哆哆嗦嗦的,誰也不敢多言。
不過,他們還是注意到了這支軍隊的怪異,領頭的兩員大將雖然都頂盔貫甲,並肩而行,但是這兩個人一直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都有一隻手按在各自的佩劍上,看得出來,他們彼此間並不信任,甚至在互相防範。
當官的如此,當兵的就更是這樣了,兩支隊伍走的是同一條路,卻在中間留下了一大塊距離,彼此之間偶爾會互相看一眼,但是對視之後都立刻轉頭,一般鼻子裡還會出「嗤」的一聲,那明顯是向對方表示不屑。
進宮不遠就到了溫錺前殿,雙方依然保持著這種姿態前進,但是彼此間的火藥味卻更濃了。
這時,一個不懂事的小黃門走了過來,用怯生生的聲音站在門邊問道:「兩位將軍這是去哪裡?」
「長樂宮。」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看到兩個將軍說話了,小太監反而有了勇氣,也許是他認為這兩位現在還會守規矩:「前面不許軍隊進入,兩位將軍要進入,也須等待傳喚,進入時請解下佩劍。」
這下可算是火上澆油了,本來就憋著一肚子氣的兩位將軍哪肯聽這個啊,一人抬手給了那個小太監一個嘴巴。
「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軍國大事都是壞在你們這些奸閹手中,如今還敢擋住我等去路。」
小太監被打蒙了,踉踉蹌蹌的差點兒沒跌倒,兩側嘴角全都出血了,可依然堵在兩個人的面前。
這下馮述更火了,抬腿一腳把那個小太監給踹的飛了起來,跌過了門檻。
兩個人彼此看了一眼,再次並肩而行,穿過了大門。
兩員大將放過了小太監,可是,兩隊行軍的人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他們在行軍的過程中不時有人伸出一隻腳來踢他一下,踢得那個小太監翻來滾去的,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幾下就沒氣了。
本來這樣下去大家積攢著火氣到長樂宮去洩也就完了,可是偏偏有人現小太監死了,他踢得不夠過癮,所以就跑出隊伍,一刀砍下了小太監的腦袋。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後隊全亂了,一幫見了血的大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們開始離隊,開始殺人,藉著微薄的晨光,開始尋找一切像太監的人。
太監也是人,現這幫闖宮而入的士兵已經嚇得夠嗆了,再現他們居然見到太監就殺,那還能不跑嘛?還能不喊嗎?
所以宮裡一瞬間就亂了,陣陣嘈雜迅的傳到了張濤他們的耳朵裡。
張濤腦子快,聽見尖叫的都是太監,中間夾雜的是「殺宦官。」的喊聲,立刻想到了大將軍,難道是他們打進來了?那張奐呢?
算了,不想了。
讓他們去解救太后和皇上吧,我今天出的風頭夠大了,也該劈點兒功勞給別人了,更何況大將軍和太后還是一家子呢,也該他們自己解決問題。
到現在張濤他們都不知道大將軍和竇紹被射下馬的事情,還以為來的是竇武呢,所以他和趙苞幾個一商量,乾脆就在長樂宮門口找個地方打起了地鋪,一個個坐在冰冷的地上,等著大將軍的兵過來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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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裡這會兒已經亂套了,曹節領著一眾老太監,闖進了殿裡,不過他們現在行色匆匆,早沒有了平時的雍容氣度。
這時候竇妙(竇太后)擁著錦被坐在床上,一臉的疲憊。
她的身邊坐著小皇帝,縮在床的另一角,不時的偷偷拿眼看一下竇妙,現太后的臉色沒什麼變化後,就扶著床幫小睡一會兒,可是這樣睡是睡不踏實的,所以他不時地醒來,又不時的偷看。
把守寢殿門口的也是兩個太監,他們坐在屋裡,屋中聚了一群宮女,她們中除了有伺候太后和皇上的宮女外,還有伺候太后筆墨的女尚書。
這些人平常聚在一起的時候都唧唧喳喳的,比春天早上的鳥兒還要討厭。可是,現在這些人裡,除了一兩個平時就和太監關係好的,全都噤若寒蟬,面色鐵青,有幾個還眼睛紅潤,顯然是剛剛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