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前方突兀的出現了一望際的禾本高草叢,率軍疾追的雲阿丹戈勒猛然間四處張望了一下,繼而眼中閃出一絲寒光,嘴角的冷笑顯示出他現在的心情不錯,「勇士們,前面那群膽小鬼畏懼我們的神威,只顧逃命慌不擇路了,我認得這個地方,這裡是匈奴桑罕部落的領地,越過前方的草場,不遠處就是格姆魯特湖,桑罕人的大營就在那裡,全速前進!只要匈奴人聽到動靜,他們肯定會前來打探,給這群膽小鬼們以前後夾擊的絕望撲殺,我們要趕在匈奴人之前殺掉他們,把他們的頭顱作為給匈奴單于遠道而來的見面禮!衝啊!」雲阿丹戈勒狠抽了一下鞭子,胯下戰馬踏起一陣塵土加了速度。
「嗷嗷」大叫的蠻軍緊隨其後,脾氣暴躁卻擅於負重的戈基部的駏驉群似乎被跑在前頭的戰馬們所激怒,紅著眼睛步伐緊湊的一個勁兒猛衝。
被大好局勢蒙住眼睛的九大兕蠻部落兵將竟然沒有一人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為何不論己方換乘駏驉、生疏適應還是此刻窮打猛追,這個漫長的過程中對方與自己之間似乎永遠是那麼一個距離,既在箭矢衝鋒的射程之外,又總能在視野內明確的看見。
沒有人懷疑自己的追擊方向上會出現什麼意外,前方就是匈奴人大營的事實給他們吃下了穩如泰山的定心丸。
不多時,一望際的大型草場就清晰的出現在蠻軍眼前,一條不算寬闊的道路在一丈多高的草叢中出現,隨著大風的陣陣襲來,道路在其中時隱時現。
在蠻軍眼中正「狼狽逃竄」的老韓眾人突然加了速度,倏地一下衝進了草場路中,眨眼間便深入的不見了蹤影。
雲阿丹戈勒豹眼一瞪,「追上去,不能讓他們跑了,!」狠狠夾馬腹在親兵的護衛下急切的搶上前去,不多時,整個九大兕蠻聯軍已接近了草場道路的入口。
※※※
進入草場後的老韓和眾「墨獒」不再擔心吊不住身後的蠻軍,這片一望際的草場只有這麼一條可以通行的草路,敵人從選擇。
如擺柳般隨風起伏的高大禾草在路兩邊密密麻麻,如同波浪般起起伏伏蕩向院方,老韓他們加速向裡衝去,眼睛如鷹隼般掃視著兩側,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為讓人驚訝不解的是,由老韓帶頭開始,眾墨獒們紛紛主動的在奔馳中的馬上「丟盔棄甲」,隔一段路程便有三四個人將除去武器之外的所有鎧甲隨意仍在道路兩旁,減去了沉重的甲冑負擔,不一會兒,眾人便全部輕裝前進,眾「墨獒」胯下的戰馬一個個踢踏起顯得輕鬆許多的步伐加速前衝。
突然,老韓雙眼大睜,右手向上一擺,左手提韁勒馬,整個騎隊急速停立下來,「墨獒」們本能的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大人,這邊!」前方二十步遠處,滿頭大汗、僅著輕裝的野利狐突然自右側草叢中冒出頭來,幅度很大的沖這邊揮手。
老韓他們毫不遲疑的催馬上前,一頭扎進了由野利狐帶路的草叢深處,草影劇烈晃蕩過後,這一支人馬竟在草場中悄聲息的消失了……
如同在綠波蕩漾的草海裡一頭扎進去潛游一般,老韓一行人努力拉拽馬韁,夾緊馬腹,強制胯下緊張不安的馬匹跟著野利狐向前行進,走的時間長了,繁盛茂密、邊際的禾草密密實實的阻擋在身上,竟隱隱給人一種壓抑窒息的感覺,慢慢的,就連堅毅如獨孤熊等人都要忍不住想開口詢問還要走多遠之際,突然,眾人眼前驀地一亮,感覺前方一空,都忍不住不由自主的緊緊攥住韁繩,生怕一個不小心摔倒下去,眼前是一大片空地,嗯,確切的說是一大片剛剛空出來的圓形場地,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青草氣息與土腥味,地上殘餘的一點被利刃割斷的鮮嫩草茬還滲出點點汁液,一捆捆剛割下來的禾草被散扔在周圍的草叢裡,空地與草叢相間的地方被挖出一整圈粗糙卻頗有寬度的淺壕,幾輛拴著籠頭的大車周圍橫七豎八的擺放著幾十個匈奴人裝酒用的大桶,數不清的鍬、掀、楔等簡易工具散落其旁,從一個倒伏的桶口還能看見散落出來的一小堆乾硬的細土,順著地上的印跡循察過去,可以看見分割草場與空地間的圓形寬壕裡已鋪滿一層這樣的細土。
場地足夠寬敞,所有剩餘的「墨獒」都集中在這裡,大家都是一身輕裝皮甲,卸去了所有沉重的甲冑,相當一部分人正在安靜的歇息包紮傷口,看到老韓他們前來,所有人都放下手裡的活,激動興奮的走上前去,「大人……」
「坐下休息!」老韓一個箭步上前便把掙扎站起來的一個「墨獒」戰士扶住,扶著他重坐下,老韓認得這個英勇的中年伊屠族戰士,他叫恆達罕,是傲犁逐ri身邊一個什長,此刻他左腹部包紮的葛布已然被鮮血浸透了一大半,看他臉色蒼白的樣子,肯定失血不少,老韓眉頭一皺:「胡鬧!哪個讓你又回來的,怎麼不留在營地休息,這一仗大局已定,須弟兄們如此拚命,你,唉,你啊!」
「大人!」聽聞老韓的話,恆達罕臉龐不自覺得抖了抖,堅毅憨厚的面孔上,一雙眼睛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紅色,話語中也帶上了一絲顫抖,猛吸了一口氣,恆達罕說道:「大人,肚皮上肉多,不小心被個野崽子擦了下,這點兒傷看著嚇人,其實除了流的血多了些,不會有大礙。正是回到營地後沈老先生說此戰需大動干戈,我才想既然不用擔心搏殺時成個累贅,就過來看看能不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恆達罕抽了抽鼻頭,狠狠的說道:「野陽堯他們就是為了堵住這幫蠻人畜生犧牲的,我想找一切可能的機會為他們報這個仇!」
「好兄弟!」老韓右手有力的拍上恆達罕的肩頭,環視著周圍幾乎個個帶傷、疲憊不堪但血性十足的弟兄們,「此役,必勝!報仇!」
「必勝!報仇!」所有「墨獒」都刻意壓低聲音整齊重複著老韓的話。
老韓轉身看向野利狐,重重的點了下頭。
鼻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然通紅的野利狐猛地抹了把眼角,毫不猶豫的俯身趴下,耳朵緊緊貼在地面上,過了一會兒,他「騰」一下子雙手撐地一躍而起,「大人,他們來了!」
老韓臉皮抖動了一下,面上掠過一絲冰涼的殺機,「好戲,開始了。所有人做好準備!」一邊說著,老韓「撕拉」一聲自衣角撕下一大塊布料,麻利的解開褲腰帶,一股冒著熱氣的液體澆淋浸透了手上對折起來的布料。
所有「墨獒」都不折不扣的執行著和老韓一模一樣的動作。
閉著眼感受著什麼,突然,老韓的雙眼睜開,正好看到獨孤熊、野利狐、尉遲狼等人同樣瞬間看向自己的眼神,微一點頭,「天助我也,風起雲湧!」
話音剛落,幾乎所有的「墨獒」都掏出身上的火折子,將每人手中的一根箭簇處纏綁著厚厚乾草的箭支點燃,拉滿弓弦衝著西北方向任意射出!
剎那間,猶如點點流星自半空中疾速隕落,火苗騰騰的火箭成片的落到了這片草場之中,開始時幾乎沒有任何變化,落下的火箭扎進一丈多高草叢中連塊泥巴都沒有帶起來,然而沒過多長時間,一團接一團大火「辟里啪啦」的熊熊燃燒起來,借助陣陣渾厚的風勢,瞬間就變成了一個個大火球,繼而向四周肆忌憚的蔓延開來。
※※※
雲阿丹戈勒現在很享受這種追的人「屁滾尿流」的感覺,這種壓迫xing的追殺讓他內心極度膨脹,也許正像隆康巴奴兒所說,真正的勇士享受的正是這種主宰別人生死的感覺。
但正如統帥都是勇士,而勇士卻不一定能夠做統帥一樣。勇士的思維對整個軍隊來說有時是一種災難。剛衝進繁密茂盛的禾草叢中時,身經百戰的雲阿丹戈勒本能的思索過將要面臨的事情,但匈奴人就在前方所產生的強大自信心讓他自滿爆棚,在腦海中速閃過的敵人可能進行的各種偷襲也被他很否決,在他眼裡,一支被嚇破了膽子只顧逃竄的逃兵是沒有能力和膽量來反戈一擊的,再說在這茫茫草海中,任何過激的攻擊所引起的後果就是玉石俱焚、同歸於盡,他自信敵人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情,於是放下心來義反顧的衝進了草場。
跑啊跑,追啊追,一種不安的情緒越來越強烈的在雲阿丹戈勒的心中生出,衝進草場已有很遠的距離了,為何對方的一兵一卒甚至連馬蹄聲都消失不見了呢,左右側那茂密嚴實的禾草聚集,猶如兩道銅牆鐵壁將自己一行鎖在中間。
就在他感到越來越蹊蹺,剛想讓手下的蠻軍轉向加速撤回草場外圍的時候,一陣陣「嗖!嗖!嗖」的奇異破空聲自遠處不同的地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