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熊他們拳頭攥得「咯吱」作響,充血的憤怒眼睛裡卻劃過一絲於心不忍的憐憫。:
「什麼部落興盛!什麼神物現世!什麼胡族統華!」元仆落羅的音調越來越高,「如果真讓我們這些做出數禽獸不如行徑的畜生統治這片大地,統領那些本性淳樸善良的人們,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毀滅,只不過是早晚的事情!不!不行!」元仆落羅就像突然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猛的膝行幾步兩手突然抓住老韓的左腿!
老韓手一擺,擋回了大驚失色下正要上前擋護的「墨獒」眾人。
「不能讓他們得逞!不能!」精神明顯時常的元仆落羅歇斯底里的向著眾人大吼:「山yin縣!根據我們的約定,匈奴桑罕部三千人自忻縣出兵為一路,鮮卑狡豬部四千人自哈爾合林出兵為二路,鐵弗部四千人自窳渾縣雞鹿塞出兵為三路,九大兕蠻聯軍三千人自達爾罕茂出兵為四路,準噶爾巨寇邢銳率麾下匪兵兩千人為五路,五路齊攻山yin縣城!為了奪取專門放置獸玉的角鏤神龕!,去那裡,不能讓他們得逞,不能……」元仆落羅的聲音突然微弱直至消失,眼神中的光彩突然熄滅撲倒在地上,巨大的悲慟與自責,加上長時間背負的沉重心裡壓力,讓他的心脈與精神憔悴至最終不堪重負。
看著曾經並肩戰鬥過的同伴最後的悲慘下場,花荊此刻的複雜眼神中竟也露出一絲解脫神色,「若九大兕蠻聯軍像落羅所說自達爾罕茂出兵,那麼他們也必走此地,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希望能給你們一點幫助,獨孤統領,我要下去贖罪了,麻煩你了!」花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頭朝著獨孤熊誠懇的說道。
「唰!」一聲過後,花荊的頭顱與頸項分了家,緊握著滴血戰刀的獨孤熊眼神不由自主的仰看向了天空。
狗骨和葉彖相視一眼,同樣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所謂九大兕蠻聯軍,是指散落居住在黑山腳下的數支蠻族的統稱,比較出名的有戈基騾兵、燒當羌白馬騎、河湟斧蠻、鬼章槍蕃、虞婁弓騎、東爨烏蠻刀兵……打仗悍不畏死,兵械運用嫻熟,即使鮮卑與匈奴也頗為正視他們,經常予以探視安撫。」尉遲狼向老韓解釋。
老韓臉上浮現一絲苦笑,沉吟良久,終轉頭望向同樣沉默不語的沈百萬:「既然仗都打到這個份上,又趕巧撞上了這出大戲,為了不露出破綻,看來只能把這最後一波也給打發了才能安心啊,沈老先生,對付狡豬人沒有用上那東西,可若九大兕蠻聯軍真的前來,連番大戰後的『墨獒』根本沒有把握再打一場硬仗了,看來,該是它粉墨登場的時候了。」
出乎意料的是,沈百萬此次並沒有再次動之以情,曉以利害,而是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緊老韓,直至看到老韓眼中那堅定的一抹眼神,沈百萬點了點頭,出人意料的說出一番話:「你須再擔心元仆落羅所說之事的真偽了,這些胡人之所以興師動眾五路進犯看似名不見經傳的一個山yin縣,應該不只是由於那勞什子角鏤神龕對他們非常重要,實因山yin縣是雁門郡『募兵營』與『刑囚營』的駐地,這兩大營的兵勇雖然戰力不堪一擊,但光人數便有萬人以上,而這些胡人若想在其餘郡州的援軍到達山yin縣前奪得東西,必須一擊必中,速戰速決。」說完此話的沈百萬扭頭招呼著伊塔米等一幫少年郎回奔湖邊營地。
「該來的終歸還是要來……」聽完沈百萬之言的老韓一愣,看著沈百萬遠去的身影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繼而眼睛一瞇扭頭吩咐:「『墨獒』聽令,於戰場就地取材,迅速補充一下兵器弓箭,褪去所有用之累贅,留下六十名傷勢相對較重者,餘下四百四十人分成十一對,每隊四十人,朝北方分十一路探哨敵情,不得戀戰,論是否碰到敵人,一個時辰以後,所有人必須簡潔輕裝全速馳回此地匯合,馬上我們將要面對的不是廝殺,是屠殺!」老韓淡淡的話語裡蘊含著濃濃的殺氣。
「是!」「是!」「是!」
不知怎麼回事,聽到耳中的幾聲應命聲裡竟然蘊含著幾絲狂躁與驕悍,老韓心中沒來由一陣煩躁,一層陰影蒙上心頭。
「我再重複一遍,如今我們步步為營,身處險境,一切要以大局為重,碰到敵人後不得接觸,即刻回此地報於我知曉,一個時辰後,我要見到你們所有人!否則,軍法情!」
十一道殺氣騰騰的騎隊應諾後頃刻間激射而出!此刻,整個草原似乎都在那滾滾的馬蹄聲中戰慄不止……
※※※
一個時辰後。十支騎隊按時回到原地。
「大人,前方七十里處發現一座大型營寨,應您的命令我們沒有走近驚擾對方,估算約有兩三千人規模。」
「大人,西面三十里處是一處谷澗,發現五十餘騎裝束怪異的騎兵,花彩塗身,相貌兇惡,正佔據著橫跨谷澗的一座木板籐橋,據估算,越過籐橋即可前往蹛林台方向,而不必繞行格姆魯特湖。」
「什麼!」老韓等眾人大驚,若對方真的選擇走那條路線,那麼己方的一切佈置都將成為擺設,不但法阻止對方,反而可能會提前暴露草原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而看對方的架勢,似乎對此地的地形竟然非常熟悉,數十里的距離對於騎兵來說不過短短幾瞬,若不是老韓預判正確與指揮得當,說不定自己在這邊忙活得熱火朝天,那邊發現不對的敵人大隊人馬已經殺到了。
說實話,剛才當老韓下令分隊哨探時,連戰連捷卻疲憊不堪的眾人心中或多或少的都對這個命令有些不以為然,認為老韓過於謹慎小心的人也是有的,此刻,眾人不在驚出一身冷汗之後都對老韓死心塌地的肅然聽命。
此刻掌握了戰場態勢後的老韓反而沒有了剛才的煩躁情緒,重鎮靜了下來,沉思一下剛待下令時突然舉目四望:「怎麼還有人沒回來?」
眾人紛紛四下一望,因為右手臂受箭傷而陪同老韓留在原地的野利狐稍一打量,即刻上前說道:「九位拓跋部統領與傲犁逐ri都已率隊在此,還有代替我出探的族弟野陽堯未歸隊。」野利狐眉頭一皺,語氣中底氣不足,似乎相當擔心與愧疚。
老韓渾不在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此處畢竟不是我們熟悉的地方,有可能在路途上有些耽擱,沒關係,只要大方向不會認錯,總歸會找到回來的路,我們在此等上一會兒又何妨!」
野利狐緊咬住上下牙關重重點了點頭,雖然沒有說話,但他那微微顫抖的腮幫子卻顯示了他此刻內心的不平靜,危機重重下,一時一刻都是非常寶貴的,老韓竟能在發現危急狀況的情況下還選擇等待,也就是給了自己的族弟和那一小隊「墨獒」生的希望,但所承擔的風險也顯而易見,激動到不知說什麼好的野利狐頭猛地偏向北方,望眼欲穿的期盼著地平線上出現熟悉的身影……
半個時辰過去了。不光野利狐的臉上沁滿了汗水,獨孤熊也坐不住了,「應該不會遇上危險吧,九大兕蠻身處匈奴腹地,不知此處會遭遇我們,警惕性應該不會那麼高吧。」
老韓逐漸肅穆的臉上毫表情,眼睛緊緊盯著野陽堯率隊離去的方向,突然,他沉聲對身旁的「墨獒」們說道:「我說過,『墨獒』永遠不會丟下自己的任何一個兄弟,既然不能排除他們遇到危險的可能,我們就迎上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難道還真有人敢捋『墨獒』的虎鬚!」此話一出,鏗鏘有力!霸氣外露!所有輕裝的「墨獒」一個個默不作聲的提韁握槍,眼神中看著眼前的老韓,充滿狂熱與忠誠的神色!
「弟兄們,走!」老韓一馬當先,向著野陽堯率隊離去的方向疾馳而去……
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老韓右手馬韁一抬,整個奔馳中的騎隊幾乎動作一致的完美緩衝驟停下來,隊形沒有絲毫混亂。
老韓此刻心中非常焦急,已然探出三十里路,毫野陽堯他們的身影,就算是被人伏擊,以「墨獒」們的身手也不會毫聲息的乖乖束手就擒的,這麼短的時間裡現場肯定會留下痕跡,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野陽堯他們沒有聽從老韓一個時辰必須折回的命令,或者根本沒有哨探這個方向,而是私自改了路線,論是哪種情況,問題都嚴重了,老韓的臉上漸漸陰沉下去。
到了這個時候,大多數人其實都有了與老韓同樣的判斷,但沒有人吭聲,不過野利狐顯然不能也不吭聲,他不顧右臂的劇痛趕馬上前低頭向老韓請罪:「大人息怒,他們擅離值守並延遲歸隊,請允許我去將他們找回來向您請罪,任憑大人責罰!」
老韓一把扶住疼得滿頭大汗的野利狐:「須如此,你的傷不輕,安心休息,現在的問題不是責罰他們,而是他們現在在哪裡?」
「嗯,大人,我,我或許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