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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九十六節 絕地求生(十三) 文 / 逐胡紀

    斷臂中年人向左邊走了兩步,眺望沉沉夜色中宛如酣睡中的巨獸一般龐大的邙山,「嗯,我曉得了,你放心,」中年人頓了頓,有些躊躇的轉向被稱為「花統領」的胖伙夫,「花戎,門主就在山中,你……」

    誰料花戎扭頭便向通往七里橋的岔路走去,「人各有志,我花戎這輩子就是個賤人,兩次叛門醜行罪可恕,若不是羊公大恩大義,我絕不會苟活至今日,現在只有找到並保護小主人才是支撐我活下去的希望,世間恩怨與爭鬥仇殺都與我關,我不希望再聽到你說這話,好自為之!」聲音消失時,花戎的身影也詭異的消失於茫茫夜色中,讓眾多訓練有素的騎兵們都不禁眼神一緊!

    「與你關嗎?」中年人沒有出言挽留,只是輕聲低喃的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對對方說著:「羊公將所有希望與干係都寄托到小主人身上,你若想保護她,這些是是非非又豈能視若睹,我們,遲早會再見面的,到那時候,便是我們再次歇手抗敵之時!」

    中年人腳下詭異的一動,躺在地上的一個蒙面人的黑巾倏地被抹去,只見一張可怖的幾乎佈滿刀疤血痂的臉龐露了出來,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貌,「死士,哼!」中年人冷哼一聲後大袖一揮,整個人竟瞬間騰飛上馬,展示了高超的武功底蘊,他的臉色又恢復了那古樸平靜的淡漠之色,「把此地與尚書別院打掃乾淨,封鎖消息。免費電子書下載馬上關閉城門,虎咆、玄巋、龍驎、闕翼四營即刻齊出,以出現吳國餘孽為由全城緝捕嫌疑之人,若遇反抗,格殺勿論!」

    「是!」

    「通知紫羅剎,十二衛全體集結,隨我即刻奔赴雲中郡!」

    洛陽城,一時間紅潮洶湧,殺氣騰騰!

    ※※※

    一直低頭不語的落羅看到了老韓逼近身前的靴子,他腮幫子上的肌肉隨著牙齒的緊合而鼓鼓顫抖著,終於,一口氣從鼻尖長呼出,慢慢抬起了頭,他身邊的葉彖突然睜大了眼睛,這麼一會兒,落羅的頭髮好像突然灰白黯淡了許多。

    「你們已經得到了我們想要保衛的東西。」落羅直視著老韓,臉上浮現出一絲飽含滄桑的苦笑。

    「看來我猜得沒錯,」老韓眉頭皺了皺,「這麼龐大的一支隊伍,真正的命運只掌握在一個人手裡,而那個人,就是你。」

    老韓此話一出,包括花荊、狗骨,獨孤熊等眾人甚至忙著翻看蠟丸中紗卷的沈百萬都不可思議的朝這邊望來。

    「你,你是說……不可能……不可能……」剛愎自用的花荊此刻看向落羅的眼神反映出他現在的不敢置信。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老韓聳了聳肩,「若只是為了這些蠟丸中的紗卷,大可找一小隊武藝高強的武士選偏僻支路護送,哼,四千全副武裝的鐵騎闖進匈奴草原,就為了這麼幾張卷,你自己相信嗎?」

    「我服了!」落羅一聲長歎,「如果沒猜錯,桑罕部落也已遭你們毒手了吧!」落羅正色問道。

    他的話如同晴天霹靂落在花荊幾人耳邊炸響,然而他們看到的卻是老韓風淡雲輕的點頭動作。

    「難道也是就憑你們這點兒人?我看也就五六百的數量。」落羅非常吃驚的掃了遍眼前圍守的「墨獒」。

    「事實上,一開始只有他們十人,我們所有人都是被他們從匈奴人手中救下來的。」沈百萬的一句話對落羅幾人來說宛如石破天驚!

    落羅最先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他身邊的花荊三人還在滿眼不敢置信的瞠目結舌做雕塑。

    看著一直用淡定中蘊含銳利神色的目光盯著自己的老韓,落羅竟突然眼裡露出欣賞意味的點了點頭:「面對即將到來的席捲大地的邊浩劫,我們選擇了卑微屈從,放棄了自己的尊嚴與原則,甘願為了保存自己而出賣了自己的靈魂去與魔鬼合作,因為我們看不到未來與希望!」落羅又掃了一遍威武雄壯的「墨獒」,眼神逐漸變得火熱,「現在,我看到了從未看到過的希望,一支具備顛覆陰謀邪惡的強大力量!看你們刨根問底的樣子,應該已從匈奴桑罕部落的哈什米或哈都蒙松嘴中得到了某些消息。」

    老韓眼神略有些疑惑的瞅了瞅身旁的沈百萬,有些不大理解落羅此刻的精神狀態,不過仍然點了點頭。

    「當年魏武大帝不但自南匈奴單于呼廚泉身上得到『巴音布魯克玄紋雪狼王腦髓』,還繳獲了一尊不知何種天材地寶製成的專門放置獸玉的角鏤神龕,解開法宗『金主封印』的儀式不但需要集齊六枚神器,還需要將他們放置於龕中,此角鏤神龕當年被托付給中土一勢力隱秘的教派看護,此次,我們四千鮮卑鐵騎便是被匈奴人邀請同去攻伐奪寶的!」

    所有人都被落羅此言狠狠震動了一下,唯有不動聲色的沈百萬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精光。

    沒有理會老夥計花荊眼中那複雜震驚的目光,也沒有等老韓的開口相問,落羅坦然的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包括中部鮮卑三十六個大小部落都人知曉,鹿川部落的第一任首領叫做元德隴。」

    「什麼!」獨孤熊首先聞之色變,「你,你難道是蘇霍僕的……」

    「蘇霍僕之子,元仆落羅,」落羅朝著臉色劇變的獨孤熊點點頭,「獨孤統領,看來拓跋部落不愧人才濟濟,竟探知了家父的真實身份,不錯,當年元氏因為叛亂未遂而被拆散放逐,隱忍多年後秘密滅掉當年哈爾合林南疆的一個幾乎不為人所知的狡豬部落,借其名號重奪中部鮮卑控制權,為避免當年全族幾乎被一打盡的慘痛結局,遂決定每代由一位嫡系子領鹿川一部秘密作為策應,我還有一弟元蘇朗台,所有中部鮮卑的機密都只由我父子三人掌握。」

    老韓與元仆落羅的目光對視了許久,沒有顧忌對方眼中那好似哀慟絕望的感情,扭過頭去輕歎了一口氣問道:「為何此刻幡然悔悟,道出詳情?」

    元仆落羅的臉上「唰」一下變得蒼白,唯唯諾諾的嘴唇哆嗦了好久,眼中竟然滴下了大顆的淚水:「當年幾乎被滅族的仇恨經過世世代代下來已在我們的心中根深蒂固,為了達成這一目的,我們不惜把靈魂出賣給了魔鬼!」元仆落羅狀若瘋狂的猛地站了起來,「為了部落的興盛,身為元氏子孫的我不得不甘願墮落,可到最後我發現,我接受不了這個現實,我還是鮮卑人,最少,我還是個人啊!」

    大顆大顆的淚珠混雜著元仆落羅臉上傷痕中的淤血不斷淌落,「當我們借宰牲節的名義帶著毒酒到達『豹齒』部落後,當年在雪夜馳援爭奪陀諾湖的戰役中替我父親擋過一刀而右臂殘缺的庫特勒大叔高興的迎上前來,不顧年老體衰跑前跑後的替我們張羅安排馬匹,直到最後經驗豐富的他意外發現了馬酒中的異常,未待他發出疑問,一把刀卻冷酷情的將他砍倒!」

    沒有人出聲,指責、咒罵、吼叫都不足以表達眾人此刻心中的複雜心情。

    元仆落羅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著,喉嚨中發出類似獸吼般的巨大哀鳴,終於,他大聲喊道:「那個畜生就是我,是我啊!我父親的救命恩人!從小最願意抱著我騎馬開心的庫特勒大叔啊!他因為殘疾終生未娶,沒有子嗣,便把我當他的孩子,自己有什麼好東西捨不得吃,非要驅馬數十里地去給我嘗嘗鮮,當年我誤事毒蘑菇,是他奮不顧身的單臂爬上達爾勒山崖替我採摘稀罕的草藥救了我一命,他把心都掏給了我,我沒有報答過他,卻為了不洩露行動的秘密,親手砍死了這個比我父親對我還要好的人!我是個畜生!畜生!畜生啊!啊!」元仆落羅猛的撕開了衣襟,狂躁的在自己的胸膛上撓出道道血肉模糊的抓痕,突然,他「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口中不知道在吼叫些什麼,腦袋重重的磕到堅硬的土地上,不一會兒,額頭上便鮮血淋漓,最後一下子撲倒在地面上昏了過去。

    老韓仰頭望了望廣闊的天空,微微閉上眼睛呼了口氣,順手自馬背上摘下酒囊,倒在了地上的元仆落羅腦袋上。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元仆落羅清醒過來,他下意識的抹了把臉,又看了看老韓手中的酒囊,衝著老韓點了點頭,他知道,若不是老韓這一澆,哀極攻心的他剛才可能就會這麼虛窒斃命。

    「幾位統領,拓跋部既已知狡豬部落是當年的元氏餘孽,卻依然沒有揭穿我們,甚至在自己的邊境不寧的情況下大度私的幫助我們禦敵於外,元仆落羅不知用什麼言語表達,可從那一天開始,長生天就開始對我進行了懲罰,閉上眼睛就是拓跋兄弟臨死前的慘狀,我根本未囫圇睡過覺,想起庫特勒大叔,我的全身就像痙攣般痛苦窒息,我幾乎再也不能忍受自己禽獸不如的行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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