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浩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大師兄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殺人!但我們是否就可據此饒了彭祖呢?」緩緩搖頭,自問自答道:「絕不可以!」小雲道:「為什麼?」
榮浩道:「按理說,我們攻打『無稽山莊』也好,或是日後殲滅魔教也罷,只是為了終結亂世,只要能完成使命,不一定非要殺人不可。比如我們可以將敵人囚禁起來,或利用其他強制手段,使之無法繼續興風作浪,豈不一樣可以解決問題?殺人,並非終結亂世的唯一方法。但彭祖、帝獨天和其他作惡者的情況絕不相同,二人是江湖大亂和國家分崩離析的始作俑者,是禍亂天下和殘害黎民的罪魁禍,是所有邪惡勢力的領袖,此等大奸大惡之輩,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警告和震懾其他的邪惡之徒!如果我們饒恕了彭祖和帝獨天,其他的邪惡之徒眼見惡都沒有受到懲罰,豈不要繼續胡作非為下去?反正被我們捉住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如此,豈不等於是我們在鼓勵他們繼續為惡?再說,如果饒了彭祖和帝獨天,我們又怎能對得起死在他們手裡的千千萬萬的人?所以,我認為彭祖和帝獨天二人絕不能寬恕,必殺之以儆傚尤!」
其實,小雲原本是想饒了彭祖,向榮浩咨詢意見,只是為自己饒恕彭祖尋找和理由。但此時,他聽榮浩所說的一番話,慷慨激昂,理由正大堂皇,不容辯駁和置疑,他只好默不作聲。
直到此時,他方才明白,自己雖是道門掌教,但並非所有的事,是自己想怎麼做,就能怎麼做的!自己所承擔是一種被世人廣泛認同的所謂「正義」,自己必須依照「正義」行事,才能得到眾人的和認同,才能符合道門掌教的身份。如果自己私自饒恕了彭祖,勢必引起萬眾唾罵和指責,不用說其他人,單是教內人員也不會自己。世間除了自己,無人能戰勝彭祖,更別提殺了他,按理說只有自己才有資格對彭祖作出裁決。但實情並非如此,在如何處置彭祖一事上,不但是人人都有言權,並且所有人都將變成「正義」的化身,儘管所有人在彭祖胡作非為之際毫無作為,但此時並不影響他們表意見。彭祖雖是由自己一人獨力戰勝,但自己也必須聽從眾人的意見才能作出裁決,否則,勢必影響眾人對自己和道教所作出的評價。如此,豈不十分可笑?心念及此,小雲終於領教了什麼是「人言可畏」。
榮浩見小雲神色沉鬱,心知此一時彼一時,小雲在初上「太和山」之時,因身份不顯,神功未成,仍能聽從眾人的意見,很少獨斷專行;但他在擔任掌教之後,威權日重,聲威日顯,在企及道法的最高境界後,世間再無敵手,導致他自我膨脹,眼下他已聽不得絲毫的反對意見。
榮浩不禁暗自喟歎,說道:「師弟,我知道你的本意是想饒恕彭祖,因為他既是陳姑娘的親生父親,也是彭姑娘的義父,師弟和兩位姑娘已有婚約,論身份,彭祖已變成了你的岳父。但公義和私情,孰重孰輕?不用我說,師弟心裡也十分清楚!」語氣一緩,道:「但師弟畢竟是本門掌教和江湖正義一方的領袖,究竟如何處置彭祖,師弟完全可以獨自作出裁決,不必理會他人怎麼說,我的意見僅供參考。」
小雲沉默片刻,起身告辭。榮浩見他始終未曾表明將如何處置彭祖,一時猶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次日一早,「嗣漢天師」張太初獨自趕到「太和山」。幾天前他方才得知魔教等邪惡勢力曾於一個多月前重創了道教,致使道教總壇「真武觀」被毀,前任掌教木榮春以身殉教,傷亡和損失極為慘重,於是他馬上趕來「太和山」,一是向小雲表示慰問,二是捐出一百五十萬兩白銀用於重建「真武觀」。
小雲得知他的來意,反覆表示感謝,同時心裡又十分高興,自己處置彭祖,最好能有幾位江湖知名人士在一旁作見證,以便將處置結果傳及江湖,以顯示自己行事光明正大,毫無私心。張太初乃是「五斗米教」的掌教,身份在江湖中頗有斤兩,從他嘴裡說出的話,估計無人不信,由他擔任見證人最為合適。此番他前來「太和山」,可謂正是時候!
寒暄之後,小雲說道:「張真人,你我原本可以多聚一會兒,一敘往日之情。怎奈,我教準備於今日前往討伐『無稽山莊』,雲某俗務纏身,不能相陪,只得告辭了!希望你原諒一二。」張太初怎知他是以退為進,聞言登時上鉤,說道:「剷除邪惡,終結亂世,原是我輩分內之事,貴教準備征討『無稽山莊』,老朽既已趕上,自當隨同前往,豈能臨陣退縮?希望雲教主能允許老朽同行!」
小雲大喜,說道:「如此甚好,雲某謹代表我教人員,感謝張真人的鼎力相助!」半個時辰後,所有人集合完畢,張太初召出「六翼黃龍」和小雲一起乘坐,榮鋒、榮銳和七十八名「疾風勁旅」成員各自祭起法寶,聯袂飛往「無稽山莊」。
一行人日夜趕路,三天後飛抵「武夷山」,在一片叢林裡休息了一晚,養足體力,方才開赴「無稽山莊」。八十二人在山莊門外一字排開,小雲和張太初居中。幾十名莊丁在「無稽山莊」門前擔任警戒,眼見道教大隊人馬在門前集結,心知來者不善,其中一人飛身入內稟告。
片刻後,山莊內鐘鼓齊鳴,琴笛俱響,竟奏起了曲調歡暢的「迎賓曲」。彭祖,彭武,彭夷三人在前,「六十元辰」居中,三千多名莊丁和一千多名修真者在後,緩步走出山莊大門。彭氏父子皆是頭戴黑色高冠,身披純白絲帛長袍,足踏「升霞履」,一路緩步徐行,衣袂當風,大袖飄飄,頗有仙家氣象。「六十元辰」頭戴縷花鑲玉金冠,衣分五色,儀容威嚴華貴,除了彭祖,一行人皆是面無表情,默不作聲,氣氛緊張肅穆,瀰漫起濃重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