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雲微微冷笑,此前自己曾在白沙鎮挫敗彭秀婕,今日又從十二人手中救出陳孤鴻,黑衣老者決非善類,又怎能不怨恨自己?彭秀婕或許對自己有少許好感,但她為人剛傲,絕不會在人前提及此事。老者作為她的長兄,估計是在日常言談中察覺了一點苗頭。今日就借題揮,在自己面前東拉西扯,以便盡量拖延時間。使自己無法及時出手救人,陳孤鴻自是傷重而死!老者為人,可謂即陰且毒!
小雲並不說破,微微一笑,道:「老丈,說了半天你還沒有自我介紹。另外幾位是否也該逐一介紹一下?」老者見他不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眼中寒光一閃,隨即斂去。用手一拍腦門,笑道:「看老朽這記性,竟把這事給忘了!」一頓,道:「老朽秦秀元,是其餘幾位的長兄!」用手一指曾想搶奪火浣鼠皮的中年男子,道:「這位是老朽的四弟林秀月。」
小雲正想說話,見林秀月眼中儘是乞求之色,微覺詫異。略一沉思,估計是林秀月不想讓自己說出,他曾想搶奪火浣鼠皮一事。雖不知他為什麼怕人知道此事,但小雲平生沒有揭人**的習慣。只說了聲「久仰」,就不再多言。
林秀月長舒了一口氣,神情立見鬆弛,當即拱手回禮,投向小雲的目光中已是飽含感激之意。待二人見禮後,秦秀元從左至右,將其他人逐一介紹了一遍。依次是七弟金秀峰、九弟何秀暢、十弟衛秀敏、十四弟楊秀哲、十五弟尤秀景、十七弟李秀吾、十八弟馮秀硅、二十弟方秀幽、五十九弟苗秀芳。十二人中唯一的女子,乃是六十妹朱秀肥。
待秦秀元介紹至十弟衛秀敏,小雲見他束金冠所鑲寶石上的圖形,是一隻公雞,已知他們是以「六十花甲」作排序依據。秦秀元是大哥,位居六十元辰位,屬甲子位,為木鼠。林秀月位居六十元辰第四位,屬丁卯位,為火兔。彭秀婕被稱為五十七妹,位居六十元辰的五十七位,屬庚申位,為金猴。
小雲心裡驚疑不定,這夥人既然是以六十元辰為號,那麼他們所屬的組織或是門派,至少也應該有六十人。如果他們每一人的功力,都和彭秀婕相當,這個組織或是門派擁有的實力,已極為可怕。但此前秦秀元等人卻一直不為外界所知,豈非怪事?他們躲在暗中究竟有何圖謀?心念及此,作為道教掌門,他已隱約感到幾分危險正在緩緩逼近。
待秦秀元介紹至六十妹朱秀肥時,小雲差點失笑。朱秀肥位居六十元辰癸亥位,為水豬,而她長得的確很像一頭豬,奇胖無比,四肢短小。同樣款式大小的長袍,穿在他人身上,頗顯寬鬆。但由她穿起來,卻是緊繃在身上,將一身肥肉勒成了一條條一塊塊,看上去頗為可笑。也不知是故意為之,還是出於巧合,她居然名叫朱秀肥,當真是人如其名,可謂名副其實!
朱秀肥儘管奇胖如豬,但在小雲的注視下,並不顯自卑,神情怡然自得。小雲暗感折服,朱秀肥不論行為善惡,但能領悟色相為空,心靈已近於大道。想罷,不禁又多看了她幾眼。
(註:所謂六十花甲,也稱六十元辰,是由十二地支分別配以五行十天干產生出的。因五乘十二得六十,故以名之。十二地支,民間稱之為十二生肖,依次是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龍,巳蛇,午馬,未羊,申猴,酉雞,戌狗,亥豬。其中,子鼠,寅虎,辰龍,午馬,申猴,戌狗,為陽性。其餘六種為陰性。亥豬子鼠屬水,寅虎卯兔屬木,巳蛇午馬屬火,申猴酉雞屬金,丑牛辰龍未羊戌狗屬土。十二地支和五行十天干結合,必須依照陽與陽合,陰與陰合的原則。其中甲、丙、庚、壬、戊五種陽性五行天干,只能和同屬陽性的子、寅、辰、午、申、戌六種地支結合。同樣之理,乙、丁、辛、癸、己五種陰性五行天干,只能和丑、卯、已、未、酉、亥六種陰性地支結合。結合之後,每種地支或說每種屬相,都分別具有了金、木、水、火、土五種屬性。以子鼠為例,甲子為木鼠,納音「海中金」;丙子為火鼠,納音「澗下水」;庚子為金鼠,納音「壁上土」;壬子為水鼠,納音「桑柘木」;戊子為土鼠,納音「霹靂火」。何謂納音,這裡就不多作解釋了,否則至少還要寫上五千字。感興趣的讀者,可以自行翻閱《淵海子平》及《三命通會》二書。)
引見完畢,秦秀元道:「紫微真人既然是道門掌教,行事就該講理!陳孤鴻原是我們山莊的人,於數年之前逃離。今日老朽奉莊主之命,準備將她擒回山莊,本是理所當然,又屬我們家族內部的私事,希望紫微真人不要阻攔。老朽以性命擔保,我們將陳姑娘帶回山莊後,決不會傷她的性命!紫微真人儘管放心!」懾於道教的強實力,他如此說話,已是退讓到了極點。
小雲微微一笑,道:「秦老丈既然並不想傷害陳姑娘,那麼能否允許我先將她的傷勢醫好,之後你們再將她帶回山莊?」秦秀元眉頭一皺,心想「這小道士當真難纏,這個問題倒是讓我不好回答!」正自沉吟未決,李秀吾大喝道:「大哥還猶豫什麼?我們動手吧!」林秀月小聲道:「十七弟,大哥未曾話,你先嚷嚷什麼!」李秀吾低聲咒罵了一句,不再言語。
秦秀元狠狠瞪了他一眼,對小雲道:「老朽身負嚴命,此事難以自專,恕老朽無法應允。紫微真人如果執意不肯讓老朽帶走陳孤鴻,我們也只好得罪了!」小雲早知此戰難以避免,立即點頭道:「如此甚好!我們就放手一搏!」他日常侍人謙恭有禮,卻並非愚腐之輩,既然對方人多勢眾,不如先下手為強。話音未絕,肩頭一晃,已衝到李秀吾身前,掣出「裁雲帚」,掃向他面門。
十二人中李秀吾相距最遠,小雲先向他起攻擊,是為了使將戰鬥遠離陳孤鴻,以免她再次受到傷害,用心可謂良苦。為盡快結束戰鬥,此番已是全力出手。金光一閃,「裁雲帚」挾著肆虐狂風,咆哮而至。
李秀吾措手不及,即無時間拔出兵刃抵禦,也無機會祭起法寶,只得飛身後躍。小雲飛前衝,掄起「裁雲帚」擊向他小腹。李秀吾身體仍在半空,無處閃避,不禁亡魂皆冒。為了保命已顧不得顏面,急忙使一個重身法,身體硬生生的從空中直墜而下。「砰」的一聲,脊背向下重重摔在地上,五臟六腑似乎都已離位,疼得他齜牙咧嘴,但總算躲過了足以致命的一擊。
小雲如影隨形,再次追及,「裁雲帚」擊向他後腦。李秀吾來不及站起,雙手抱頭向一旁滾出數丈,情形已極為狼狽。小雲緊追不捨,「裁雲帚」招招緊逼。李秀吾一直滾出十幾丈,仍沒有機會站起,不禁鬥志全消,準備閉目待死。值此千鈞一之際,一根墨玉短杖從一旁伸出,「鐺」的一聲脆響,擋開了「裁雲帚」,乃是秦秀元及時趕到,救了他一命。
李秀吾又向前滾了幾丈,方才翻身站起。口鼻被砂石碰破,鮮血長流,模樣頗為嚇人。他從腰間撤出「銀龍軟鞭」,大吼一聲,飛身上前和秦秀元雙戰小雲。直到此時,另外十人方纔如夢初醒,各自舞動兵刃上前夾擊,混戰隨即展開。
小雲微微冷笑,五陽、五陰十種神功全部啟動,先逼近秦秀元,「裁雲帚」上下翻飛,裁雲七式的前三招「鬱鬱青蒼」「赤日炎炎」和「濁浪排空」依次使出。青、紅、黑三色光華相繼泛起,風、暑、寒三氣並至,自有神鬼莫測之機。秦秀元揮舞墨玉短杖只接下了半招「鬱鬱青蒼」,已是氣血翻湧,自知無力抗衡,只得暫時後撤以避鋒芒。小雲並不追擊,「裁雲帚」迅回撤,化解了楊秀哲的一招攻擊。之後向左一晃,如鬼魅一般,欺近朱秀肥,「刷、刷、刷」又是連出三招,登時將她逼退。毫不停留,如電閃雷轟,又飛向馮秀硅。眨眼之間,他已向每一個人了三招,度之快,威勢之盛,難以想像,不可測度。
一輪搶攻,直如狂風驟雨,使十二人應接不暇,不得已全部採取了守勢。見敵人年輕,生出的輕視之心,此時早已半點不存,人人驚出了一身冷汗,小雲將十二人一一逼退,飛身後躍,「裁雲帚」輕輕一旋,搭在左肘彎,不再繼續攻擊。霎那間回復溫文君子之態,和攻擊之際的彪悍兇猛,反差極大。一動一靜,收放自如。他面含微笑,環視四周。見十二人如臨大敵,神色凝重,手中兵刃舞得猶如車輪,但無人敢上前一步。他不禁豪氣頓生,大有睥睨群雄之心,俯瞰蒼生之意!憑一己之力,使十二名高手不敢主動起攻擊,神色間不免多出了幾分驕矜。
秦秀元大感窩火,自己兄妹十二人,竟怕了對方一人,傳將出去,豈不臉面無存?隨即大喝道:「咱們一起上!」十二人同時跨步向前,各自手中的兵刃,仍在繼續揮舞。前行三四步,已將包圍圈縮至三丈方圓,完成了鐵壁合圍。秦秀元料知短時間內,絕不可能結束戰鬥,此舉乃是力求穩妥。
見十二人步調保持高度一致,小雲十分清楚,此舉是針對自己對他們實施個個擊破,所採取的極為有效的遏制手段。不禁微微冷笑,右肩一搖,祭起「元始渾天輪」。綠光一閃,木神句芒以盤曲柔韌見長的「滕蛇天後劍」從高空飛下擊。
不等十二人有所反應,「當、當、當」,幾聲脆響,金秀峰、何秀暢、馮秀硅和苗秀芳猝不及防,手中的兵刃已被「滕蛇天後劍」擊飛。四人大駭,擔心飛劍繼續追擊,立即轉身後撤。同一時間,小雲飛抵尤秀景身前,掄起「裁雲帚」連環擊出。原本輕飄飄的拂塵,此時就如同一柄大鐵錘,招沉力猛,至陽至剛,一改先前的陰柔靈動。
尤秀景挺起「虎尾雙鞭」,硬接兩擊,已是雙臂酸麻,虎口開裂。眼見敵人的第三招以排山倒海之勢再次逼近,只得奮起餘力,咬牙再次硬接一擊。一聲巨響,「虎尾雙鞭」脫手飛出。他反應迅,倉促間將頭一側,避開了要害部位,被塵柄擊中了右肩。他眼前一黑,劇痛鑽心,向前踉蹌了幾步,終是無法穩住身形,俯身摔倒。
小雲得勢不讓,金光一閃,「裁雲帚」擊向尤秀景後背。林秀月及時趕至,揮舞白玉杵向小雲起猛攻,才使尤秀景藉機脫身。纏鬥數合,小雲展開身形,如秋葉飄零,向十二人起新一輪搶攻。此時有「滕蛇天後劍」相助,他更是如虎添翼,勢不可擋。「裁雲帚」接連出擊,「滕蛇天後劍」縱橫開合,十二人東躲西藏,紛紛閃避,鐵壁合圍之勢,已是土崩瓦解,潰不成形。
秦秀元位居六十元辰之,見識和功力遠遠高於他人,眼見不敵,大喝道:「布『小周天陣』!」十二人不再和小雲糾纏,飛奔行,如穿花蝴蝶,各自搶佔方位。彈指間,「小周天陣」已經布成。
「小周天陣」的功法原理,源於「十二地支」的相互關係。威力極大,變化繁複。最主要的變化方式,大致有三種。其一是「**陣」,其二是「三合陣」,其三是「四象陣」。所謂**,是指「子」「丑」化土,「寅」「亥」化木,「卯」「戌」化火,「辰」「酉」化金,「申」「已」化水,以及「午」「未」化太極。所謂三合,是指「申」「子」「辰」合水,「亥」「卯」「未」合木,「已」「酉」「丑」合金,「寅」「午」「戌」合火。所謂四象,是指「亥」「子」「丑」會北極玄武,「寅」「卯」「辰」會東極青龍,「已」「午」「未」會南極朱雀,「申」「酉」「戌」會西極白虎。
(註:民間往往將三合、**關係,用以合婚。比如,屬鼠的和屬牛的結合會最幸福,依據就是**中的子醜化土。屬鼠的和屬猴的、屬大龍的結合也會比較幸福,依據則是**中的申子辰合水。至於夫婦二人以此結合,是否會幸福,本人不作評論。諸讀者可以通過觀察身邊年長的夫婦,自會作出準確判斷。嘿嘿!)
此三種變化,以**的威力最小,四象的威力最大。此時秦秀元等人布成的是威力介於二者之間的三合陣。小雲熟知五行之間的各種變化,但對於陣法所知甚少。放緩攻勢,凝目觀察。見位居六十元辰壬申位的何秀暢,居甲子位的秦秀元,和居庚辰位的李秀吾三人,依申子辰合水之理,佔據北方壬、癸水位。居癸亥位的朱秀肥,居丁卯位的林秀月,和居癸未位的方秀幽,依亥卯未合木之理,佔據東方甲、乙木位。居辛已位的馮秀硅,居癸酉位的衛秀敏,和居丁丑位的楊秀哲,依巳酉丑合金之理,佔據西方庚、辛金位。居戊寅位的尤秀景,居庚午位的金秀峰,和居壬戍位的苗秀芳,依寅午戍合火之理,佔據南方丙、丁火位。
凝視一會兒,小雲見此陣並無出奇之處,體內真氣旋轉一周,「滕蛇天後劍」直奔位於西方的馮秀硅。十二人並不理會,依五行相生之理,開始轉動三合陣。馮秀硅、衛秀敏、楊秀哲三人,依金水相生之理,從西方奔到北方;原據北方的何秀暢、秦秀元、李秀吾三人,則依水木相生之理奔到東方。人影頻繁起落,待「滕蛇天後劍」臨近,十二人已完成移形換位。
此時佔據西方的是原先佔據南方的尤秀景、金秀峰和苗秀芳。三人右掌相抵,左手中指同時指向天空。三道暗紅色光華從指尖射出,和「滕蛇天後劍」迎頭相撞。伴隨「辟啪」爆響,空中燃起熊熊烈焰,火光映紅了天空。「滕蛇天後劍」再也無法前行,和三道紅光勢均力敵,僵持在空中。
小雲繼續催動真氣,但無論如何努力,「滕蛇天後劍」就是一動不動,而對方三人的神情反而愈顯輕鬆。他心裡頗感驚奇,稍加思考,已知尤秀景、金秀峰和苗秀芳三人,位居六十元辰戊寅、庚午和壬戌位,寅午戌三會南方火局。「滕蛇天後劍」為木系神劍,不但無法克火,反能助長烈火之威。查明原因,他頗有鄙視之心,「小周天陣」也不過如此而已!不再理會尤秀景三人,轉身衝到位於南方的方秀幽身前,揮起「裁雲帚」掃向他面門。
「小周天陣」布成後,十二人已不再畏懼被敵人個個擊破,各出右掌相抵,體內真氣瞬間連成一體。方秀幽屈起左手中指,飛彈出,「嗒」的一聲悶響,正中「裁雲帚」的曲柄。小雲感到一股無法形容的大力從塵柄傳來,「裁雲帚」差點脫手。不敢強行抗拒,接連十幾個後空翻,才將巨力完全消解。站穩之後,已知「小周天陣」的厲害之處,在於它是一種能夠借力使用的合擊之陣。
位居西方的尤秀景三人,將「滕蛇天後劍」的攻擊力,經過五行相生的轉化後,通過十二人相接的右掌依次相傳。待傳至方秀幽體內,力量已是小雲和他們十二人功力的總和,所以方秀幽屈指一彈,才會具有如此強大的威力。幸虧小雲未存殺人之心,「滕蛇天後劍」的攻擊力並不算太強,否則,在經十二人借力轉化後,他難免被巨力所傷。「小周天陣」的原理並不複雜,小雲心念一動,已想出了破陣之策。「小周天陣」對付別人或許有效,但對他並無多大威脅。原因在於,他身兼五行,可以任意轉換所招式的五行屬性,對方就算想借力轉化,也是難以作出準確、及時的反應。
小雲飛身奔向東方,「裁雲帚」擊向何秀暢。秦秀元目光犀利,見「裁雲帚」前行之際,綠光隱隱,已知小雲使用的仍是木系真氣,隨即傳令,道:「朱雀轉青龍!」十二人從左向右奔行,眨眼間東方青龍位上,已換成了原據南方朱雀位的尤秀景、金秀峰和苗秀芳。三人右掌相接,各出左掌擊向「裁雲帚」。想再次利用木火相生原理,借力轉化,同時化解對手的攻擊。
小雲微微冷笑,體內真氣瞬間由乙木轉為壬水,手腕一擰,「濁浪排空」全力出。浪潮咆哮之聲大作,一道濃重的黑霧迅席捲向前。此時任憑十二人有通天徹地之能,也已來不及轉換陣形。尤秀景三人大吃一驚,同時飛身後躍。身在半空,黑霧已經湧到,將三人吞沒。「砰、砰、砰」,三人相繼從空中跌落,口鼻中鮮血噴湧,傷勢極重,已無力再戰。
「小周天陣」少了三人,登時瓦解,其餘九人只得各自為戰。小雲往復奔馳,「裁雲帚」縱橫激盪,全力搶攻。秦秀元等人的功力和他相差太遠,數招之後,何秀暢被他擊中胯骨,負傷撤出戰鬥。衛秀敏、楊秀哲二人,一個被「裁雲帚」擊中後背,一個被擊中前胸,當即昏厥。轉眼之間,十二人已倒下一半。
李秀吾眼見大勢已去,揮舞銀龍軟鞭,轉身衝向陳孤鴻。小雲見他心腸歹毒,微感惱怒,迅催動真氣。紅光一閃,火神祝融的「勾陣玄武劍」後先至,「砰」的一聲,洞穿了他的右腿。李秀吾出殺豬一般的慘叫,踉蹌幾步,翻身撲倒。右大腿上多出了一個銅錢大小的孔洞,鮮血如噴泉湧出。他摔倒之處,距陳孤鴻仍有數丈距離,「勾陣玄武劍」當真迅如閃電。小雲收回「元始渾天輪」,飛身後撤,大喝道:「住手!」
剩下的五人汗流浹背,聞言之後,仍是小心翼翼繼續防守。過了一會兒,見小雲的確不再攻擊,方才各自收起兵刃。見他們如此謹慎,小雲微微一笑,道:「秦老丈,眼下貴方只剩五人,再打下去,難免全軍盡墨!今日不如就此罷手,不知秦老丈以為如何?」秦秀元舉目環顧,見兄弟七人橫七豎八躺在四周,不禁心裡感傷,歎息道:「好吧!就依閣下所言。」說完,和另外四人分頭救治負傷的七人。片刻了事,返回原處,道:「今日承蒙閣下高抬貴手,未曾趕盡殺絕,老朽十分感激!閣下雖是道門掌教,但今日強行插手我們家族內部的私事,卻是闖下了潑天大禍!日後將是麻煩不斷,希望閣下多加小心!」聽他語含威脅,小雲微微冷筆,道:「多謝老丈提醒,恕不遠送!」秦秀元不再多說,十二人相互攙扶向東南方向走去。
小雲召回乘黃,抱起陳孤鴻,騎上它飛向附近的一座荒山。仙奴展開雙翼,低空飛行,緊緊相隨。片刻後,在荒山東北麓找了一處山洞,小雲摧動真氣,開始為陳孤鴻療傷。乘黃和仙奴在洞外玩耍嬉戲,作為神獸仙禽,等閒的野獸難以對它們形成威脅,所以小雲並不擔心它們的安全。
黃昏時分,小雲方才結束行功,從陳孤鴻後背撤回右掌。稍作調息,出手解開她的穴道。陳孤鴻悠悠醒轉,一眼望見小雲,頗感驚奇,道:「是你?」小雲笑道:「不錯,是我!」一問一答毫無意義,但說過之後,二人心裡憑空感到一陣溫暖。陳孤鴻環顧一周,道:「我怎會在這裡?」小雲將她昏迷之後生的事,簡單說了一下。他和秦秀元等人的戰鬥,頗為激烈,但他只是輕描淡寫一語帶過,未作任何渲染。陳孤鴻聽後沒有半點感激之意,神情平靜,只是點頭表示知道了。
二人已無話可說,為避免尷尬,小雲隨即說起了解救乘黃一事。其間添油加醋,將此事描繪得驚心動魄,萬分緊張。果然,陳孤鴻頗感興趣,不時問。二人一問一答,氣氛十分融洽。眼見時機成熟,小雲道:「陳姑娘,我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陳孤鴻臉色一沉,冷冷的道:「能夠回答的,我自然不會隱瞞!但有的問題涉及**,就算你救過我,我也不會回答!」
聽她近乎一口回絕,小雲暗暗搖頭。陳孤鴻言行謹慎,究竟想隱瞞什麼?他並不灰心,微笑道:「全憑陳姑娘自願!能夠回答,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我也不會強人所難!」陳孤鴻心想「此人對我有救命之恩,但並不挾恩圖報。不論我怎麼待他,他似乎永遠也不會生氣!性情當真古怪!」想至此,說道:「那麼你問吧!」
小雲道:「據秦秀元說,你原是他們山莊裡的人,此言是否屬實?」陳孤鴻面露不屑,冷笑道:「他純是一派胡言!我怎會和一群禽獸混在一起?」小雲繼續問:「陳姑娘既然認得秦秀元等人,想必知道他們的底細,不知能否透露一二?」陳孤鴻稍一沉吟,道:「秦秀元等人的情況我所知有限,又多少涉及我的個人**,所以只能告訴你一部分,希望你不要見怪!」
聽她忽然客氣起來,小雲稍感驚奇,笑道:「不論你能說多少,我都十分感激!」陳孤鴻抿嘴一笑,道:「據我所知,秦秀元等人號稱六十元辰,從『甲子』依次至『癸亥』,總共六十人。他們居住在一處名為『無稽山莊』的莊園內,位置隱蔽,外人無法找到。」話中似有未盡之意,但她已不再說下去。
小雲儘管心裡失望,神色卻無半點變化,道:「陳姑娘,秦秀元等人為什麼追殺你?」陳孤鴻冷冷的道:「此事和你無關,恕難奉告!」小雲道:「陳姑娘,我再提最後一個問題!」陳孤鴻見他並不介意自己出言頂撞,心裡稍有歉意,微笑道:「你的問題真多!希望這次我可以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免得再使你失望!」
小雲哈哈一笑,道:「你就算什麼也不說,我也不會失望!」陳孤鴻不知他話中是否另有含意,神情雖無變化,面孔卻轉向了一邊,不再和他對視。小雲暗暗提醒自己,陳孤鴻如此敏感,以後自己說話可要多加小心!道:「陳姑娘,兩年前你在摩天嶺的盤腸小路,攔截大師兄,是為了索要觀看那件其實並不存在的異寶。此前你在白沙鎮洙殺文罄竹,也是為了奪取他的睚眥之印。我個人認為,你急欲得到威力強大的法寶,決非出於貪財好貨之心,其中定是另有原因!不知能否見告?」
陳孤鴻並不想回答,但小雲是她的救命恩人,加之為人謙和,所謂「閻王不打笑臉人」,已使她再難說出拒絕的話。沉默片刻,微笑道:「此事涉及**,原本不該告訴你一停頓,底下的話似乎不太好出口。她有點尷尬,伸手理了理鬢邊的絲,接著道:「我四處尋找威力強大的法寶,是為了對付一個人!」
她雖未明言,小雲也能猜出她要對付的人,八成和「無稽山莊」有關。正要說話,洞外傳來乘黃和仙奴的鳴叫,聲音頗顯憤怒。陳孤鴻道:「仙奴遇上了敵人,我出去看看!」小雲道:「我和你一起去。」二人並肩掠出山洞。
只見乘黃和仙奴正在和兩名男子纏鬥不休。乘黃身法迅捷,在山谷中往復奔馳,如一道金色閃電劃過漆黑的夜空,將追逐它的那名男子遠遠拋在身後。此人身穿白色麻衣,距離太遠,無法看清面目。仙奴在空中不時扇動兩翼,對一個身穿黃袍的青年人起猛攻。小雲不必猜也能想到,定是兩名男子見一禽一獸頗為神俊,起了凱覦之心,想將它們捕獲,方才引爭鬥。二人不知它們已有主人,有此存心,也是人之常情。於是微微一笑,沒做理會。
陳孤鴻一出山洞,立即撮口長嘯。仙奴聽到指令,迅飛回,化為一股白煙鑽入她的衣領中。乘黃也現了小雲,四足力,眨眼奔回洞口。停下後搖頭擺尾,似是十分得意。小雲伸手一拍它的犄角,豎起大拇指,笑道:「好樣的!」乘黃如果不是依戀自己,乃致不忍離去,以它的腳力,此時早已跑得無影無蹤,又怎會和白衣男子糾纏如此之久。心裡感動,摟住乘黃脖頸,依偎一會兒,才將它放開。
陳孤鴻在一旁大大搖頭,心想「此人兒女情長,婆婆媽媽,哪像是男子?多情細膩,相貌俊秀,比之世上的大多數女子,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他為人大度,不計小節,又非女子所及。此人當真是個怪物!」想罷,盯著小雲看了一會兒,終是難以理解,搖了搖頭,不再多想。
兩名男子經過一番低聲商議,舉步走到洞口。白衣男子大咧咧的道:「喂,那兩隻畜牲可是你們的?」言語粗俗無禮,狂妄自大。小雲微一皺眉,卻不想多惹事非,點頭道:「不錯!閣下有何指教?」言罷,仔細打量二人形貌。見白衣人面色青灰,神情死板,和兩年前在戈壁見過的李布如出一轍。不禁心裡一動,已知此人八成是「幽冥神教」教徒。白衣人並未攜帶兵刃,估計他的法寶,即可遠攻,又能近戰,威力不會太小,否則他豈敢如此托大?
白衣人身旁的黃衣青年,容貌頗為端正。雙目上翻,嘴角下撇,神情卻十分倨傲。背負一柄闊劍,長達四尺,沒有劍鞘。小雲微微一笑,使用重兵器的人,大多性情激烈。此人為了節省拔劍時間,以便在戰鬥中搶得先機,竟連劍鞘也省去了,可見性情必定更加勇猛急燥。這種人一般情況下不會使用陰謀詭計,在戰鬥中全憑勇力和對手一決高低,倒是不難對付!
小雲心念電轉,瞬間已將二人大概分析了一番。白衣男子哈哈一笑,道:「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能有多大道行?怎有能力保有此等靈禽異獸?早晚一天,免不了被他人所奪,不如早早的將它們送給我二人。如此一來,本大爺念在你們年齡尚小的份上,說不定還能放你們一條生路!」
陳孤鴻聞言就要作,小雲向她擺了擺手,對白衣人道:「不知二位怎生稱呼?」白衣男子冷笑道:「告訴你也無妨!老子厲絕塵,平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豐都冥王』座下的『瘟皇疫聖』!」一指身旁的黃衣青年,道:「這位是尚龍王的高足,曲修竹、曲老弟!」
「幽冥神教」除「豐都冥王」陰長生之外,另有十王、九使、十二巡獄夜叉等幾十位高手。「瘟皇疫聖」加上各有兩名的「行瘟」、「行疫」、「散瘟」、「散疫」八大使者,合稱九使。兩年前被木榮春殺死的李布,就是兩名「散瘟使者」之一。「瘟皇疫聖」位居九使之,身份僅次於號稱「十王」的十殿閻君,可見厲絕塵決非等閒之輩。他口中的「尚龍王」,就是威震天下的「六臂龍王」尚扶搖。黃衣青年曲修竹,和被陳孤鴻殺死的文罄竹,同是此人的入室弟子。
得知曲修竹的身份,小雲已知今日之事很難善了。果然,厲絕塵話音未絕,曲修竹在一旁大喝道:「呔!對面的女子可是陳孤鴻?」最近一段時間,他和幾名師兄弟正在四處尋找已失蹤多日的文罄竹。以「六臂龍王」尚扶搖在江湖中的聲望,不出十日,已將此事基本查清。儘管沒有現屍體,但種種跡相表明,文罄竹八成已死在陳孤鴻手下。此後連續搜尋多日,他和幾名師兄弟一直未曾找到陳孤鴻。今日偶然相遇,他起初並未留意,在厲絕塵說話其間,他現對面的女子和傳言中的陳孤鴻極為相像,不禁起了疑心,方才有此一問。
陳孤鴻冷冷的道:「本姑娘的名字,豈是你這種人可以隨便叫的?」曲修竹臉色陰沉,大喝道:「我師弟文罄竹是否已死在你手?」陳孤鴻冷笑道:「是又怎樣?不是又如何?像文罄竹這種敗類,早就該死了!眼下才死,已有些太遲了!」
曲修竹始終無法確定,文罄竹是不是陳孤鴻親手所殺。但作為尚扶搖的弟子,他在江湖中早已橫行慣了。平時無理也要爭上三分,何況眼下他要替師弟報仇,自覺理直氣壯。不再多言,飛身上前,迅從背後掣出闊劍,砍向陳孤鴻。陳孤鴻飛身閃開,隨即和他展開激戰。
此事和小雲無關,他不好出面干涉,負手在一旁觀戰。厲絕塵哈哈一笑,道:「小伙子,陳孤鴻絕非曲老弟的對手!如果你能交出兩隻畜牲,本大爺或許可以說服曲老弟暫且放過此事。否則,陳孤鴻今日絕難活命。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就這麼死了,豈不可惜?」最後一句話,多少流露出幾分淫邪之意。
小雲微笑道:「好意心領了,但恕我難以從命!」厲絕塵冷笑道:「老子好話說盡,你仍是執迷不悟,那麼你就領死吧!」飛身後躍,「白骨龍形劍」從左肩飛出,奔向小雲。「白骨龍形劍」是用死人的脊椎骨煉成,可以自由彎曲,就似一條白骨之龍,故以名之。它長約二尺,是極為罕見的大型法寶。此時一經出手,呼嘯大作,猶如鬼哭神號,腥風瀰漫,顯得邪惡非常。小雲掣出「裁雲帚」,手臂起處,已擊中「白骨龍形劍」,但以他的功力竟無法將它擊退!
「白骨龍形劍」只是微一彎曲,已將力量全部化解,之後陡然伸直,憑借一曲一伸之力,如一道閃電射向小雲面門。迅無比,變化詭異,小雲不及閃避,掄起「裁雲帚」,硬接一擊。一聲脆響,「白骨龍形劍」擊中塵柄中央。倉促出招,他功力未曾使足,「裁雲帚」再難把持,脫手飛出。下山之後,兵器被人擊飛,此番是頭一回,小雲吃了一驚,飛身上前,右臂疾出,又將塵柄抓回了手中。應變迅,彷彿「裁雲帚」從未脫手。交手一招,小雲已知厲絕塵的功力和大師兄差不了許多,已是一流高手的水平。隨即展開身法,飛前衝。
厲絕塵心裡清楚,對手是想和自己展開近戰。微微冷笑,指揮「白骨龍形劍」實施攔截,同時飛身後撤。小雲一邊揮舞「裁雲帚」抵禦「白骨龍形劍」的攻襲,一邊如影隨形,緊追不捨。眨眼間二人一前一後,已繞著山谷轉了數圈,但小雲仍是無法追上厲絕塵,二人之間始終相差數丈距離。他頗感驚奇,凝目細看,見厲絕塵東一飄,西一晃,身法看似緩慢,實則極為迅。足不沾地,雙膝筆直,身形飄忽不定,值此黑夜荒山,猶如一個無主幽魂,使人毛骨悚然。
小雲知道,厲絕塵施展的是「幽冥神教」獨有的輕身功夫,自己想憑借御風身法追上他,絕不可能。正準備祭起「元始渾天輪」,心裡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不禁大為得意。當即撮口長嘯,乘黃飛奔而至。小雲翻身騎到它背上,一指厲絕塵背影,低聲道:「追上他!」乘黃四足力,如離弦之箭,飛前行。它的度或許真的可以和閃電相比,不及眨眼,已追上厲絕塵。
小雲大喜,幾乎就要放聲大笑。倒轉「裁雲帚」,如使長劍,向前刺出。「嗤」的一聲,厲絕塵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已被塵柄戳中後背。他趔趄幾步,翻身跌倒。「白骨龍形劍」無人操控,在低空盤旋幾周,沒入草叢中。小雲並不理會,一按乘黃脊背,飛身躍下,上前提起厲絕塵,轉身返回洞口,凝神觀戰。
曲修竹久戰無功,大感焦燥。搶攻幾招,逼退陳孤鴻。反手將闊劍插入泥土中,猛一低頭,領後冒起一股黃煙,祭起了九龍印之一的「狻猊之印」。(註:狻猊,音suanni,龍生九子之一。)陳孤鴻心裡一凜,掣出「天河寶帶」,抖手揮出。夜色中藍光閃耀,咆哮大作,十幾股激流如萬馬奔騰,飛流直下,水汽升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滾向前。洪水肆虐,波濤澎湃,轉眼間山谷裡已化為一片汪洋。
曲修竹不敢正面抗衡,飛身躍起,繼續摧動「狻猊火印」。黃煙愈加濃重,不時有火光閃現,就似有人燃放了大量的煙花爆竹,空中瀰漫著極為刺鼻的硝煙味。山谷中氤氳瀰漫,景象奇詭壯觀。只見黃煙,不見法寶,陳孤鴻正感納悶,黃煙如沸水翻滾,鑽出一頭青色狻猊。它龍頭獅身,體型龐大。飛抵近前,裂開巨口,兜頭咬了過來。口內煙火齊,熱浪逼人,竟似一座熔金化鐵的熔爐。陳孤鴻感到呼吸困難,自知無法抵禦,閃身後撤。青色狻猊踩踏黃煙,迅逼近,前爪凌空下擊,拍向她頭頂。同時口鼻中噴出幾股烈焰,直奔她面門。
局勢凶險萬分,陳孤鴻變招不及,眼見生死已懸於一線。千鈞一之際,小雲飛身上前,「裁雲帚」猛力擊出。金光一閃,擊中狻猊頂門。此番出手力量雄渾,足以開山裂石,青色狻猊口鼻中鮮血狂噴,出「嗷」的一聲慘叫,轉身沒入煙霧中。陳孤鴻死裡逃生,脊背一陣涼,竟已驚出了一身冷汗。雖是心存感激,卻不肯說出。只是向小雲略一點頭,以示感謝。小雲微微一笑,飛身後退,用傳音之法道:「『海晏河清』自可退敵,但要掌握分寸,最好不要傷了曲修竹的性命!」
陳孤鴻微微點頭,手腕飛轉動,如同耍雜技,「天河寶帶」連續劃出幾十個圓圈。水光掩映,藍波浮動,陡然間肆虐的洪水,撥地而起,形成一堵高達數丈的水牆。隨後高旋轉,竟似一股龍捲風,迅席捲向前,和瀰漫的黃色煙霧猛力相撞。水、火交激,「哧哧」聲持續不斷,大量的白色水氣和黃色煙霧相互糾纏,山谷中煙雲靄靄,難辯五指。
「海晏河清」創自道門始祖老子,威力絕不可小視。龍捲風似的水柱和黃色煙霧僵持片刻,藍光暴漲,迅向前推進。黃色煙霧登時泯滅,曲修竹無處閃避,被旋轉的水流擊中前胸。飛出二十餘多丈。「砰」的一聲,摔在山坡上,七竅之中鮮血噴湧,已是不省人事。
水聲斂去,四周恢復沉寂,月在長空,清風習習,戰鬥在瞬間結束。一道微弱的黃光如流星飛墜,沒入草叢中,正是曲修竹的「狻猊之印」。陳孤鴻見小雲未曾留意,迅拾起,不及細看,藏入衣袖裡。之後提起曲修竹,返回洞口。
小雲解開厲絕塵的穴道,待他醒轉,微笑道:「閣下被我所擒,不知還有什麼話可說?」厲絕塵見曲修竹渾身浴血躺在一旁,不知死活,不禁大吃一驚。但他一招被擒,輸得不明不白,不免心裡有氣,神情倨傲,冷冷的道:「我既已被擒,本應認輸,但閣下只是憑鬼蜮伎倆取勝,厲某難以心服!」不服歸不服,言語措詞已比先前客氣了許多。
小雲微微一笑,拔起曲修竹插在泥土中的闊劍,暗運「庚金少陽功」。將它分解成庚金元素,吸入體內。只見銀光一閃,長達四尺的闊劍已是無影無蹤,厲絕塵吃了一驚。能在瞬間將如此沉重的兵刃毫不費力煉化於體內,就算「幽冥神教」的教主陰長生,也不具備此等功力,小雲此舉不禁使他頓起敬畏之心。
小雲神色如常,屈指一彈,一溜銀光從指尖射出,飛向三十多丈開外的一座山崖。「嗤」的一聲輕響,闊劍插入山崖,如刀切豆腐,輕鬆異常。厲絕塵凝目望去,見三尺多長的劍刃竟已全部沒入了岩石中,此時餘力未盡,劍柄仍在微微顫動,嗡嗡作響。一擊之威,足以令人膽寒。
小雲雙手一拍,道:「我的功力比你如何?」厲絕塵面如死灰,道:「閣下究竟是誰?」見他神色沮喪,如死爹娘,陳孤鴻抿嘴一笑。小雲念頭一轉,心裡作出了一個非同尋常的決定,道:「本人云歸鶴,法號紫微,即將出任道門掌教。我有幾句話,要告知貴教陰教主,不知你能否代為轉達?」
厲絕塵位居九使之,在「幽冥神教」中的身份不算太低,時常參與機密大事的決策,自然知道「幽冥神教」和道門之間頗多齟齬。歷經太和山一役,榮昱榮輝陣亡,兩教眼下已是勢同水火。陰長生喜怒無常,使他心裡頗多顧慮,自己如果替道門傳信,教主會不會處罰自己?一時委決不下。思考一會兒,道:「好吧!承蒙不殺之恩,雲先生有話要我轉達,我自是義不容辭!」
小雲雙手一拱,笑道:「如此多謝了!」神情轉為肅穆,道:「貴、我兩教之間的恩怨,不論誰是誰非,總該有個了斷!五月初五,我將在『真武觀』繼任我教掌教,我竭誠邀請貴教陰教主,蒞臨太和山觀禮!屆時,可以借此機會解決兩教紛爭。請閣下代為轉達,我不勝感激!」
厲絕塵躬身施禮,道:「雲先生儘管放心,厲某一定不會誤事!告辭了!」轉身收起「白骨龍形劍」,行經曲修竹身旁,稍一猶豫,方才飛奔離去。待他走遠,陳孤鴻道:「你真的是道門掌教?不是為了騙他,故意編的瞎話?」小雲笑道:「這種事豈能拿來開玩笑?自然是真的!」陳孤鴻盯著他看了半晌兒,搖了搖頭,沒有作聲。小雲俯身向曲修竹體內輸入真氣,片刻後,撤回右掌。曲修竹傷勢極重,雖經小雲療傷,此時傷勢並未痊癒。清醒後無力起身,倚在山石上低頭不語。
小雲道:「你休息一會兒,待體力恢復,就可以走了!」曲修竹抬起頭,咬牙切齒道:「你們殺了我師弟,又奪了我的『狻猊火印』,我誓雪此仇!有種你就留下姓名!」陳孤鴻冷笑道:「文罄竹無惡不作,人人皆可誅之。他是我一人所殺,你要報仇,只管找我好了,和他人無關!」
曲修竹一臉不屑,冷笑道:「說我師弟無惡不作,難道你是什麼好東西?一個人盡可夫的賤貨,竟假裝清白,當真使人噁心!」他話音一落,小雲就知事情不妙。果然,陳孤鴻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掄起右掌猛力擊出,正中曲修竹頂門。她含怒出手,力量使的十足,曲修竹頭骨粉碎,一聲未哼,登時氣絕。屍體緩緩歪倒,過了一會兒,口鼻中方才流出鮮血。
小雲暗暗搖頭,人已死了,再譴責埋怨陳孤鴻,已無任何意義。見曲修竹的頭顱嚴重扭曲變形,死相恐怖,不禁微微歎息,但沒有吭聲。他日常待人和藹,幾乎從不火,但行止端嚴,自能形成一股壓力,使人在他面前,難以作出非禮無法之事。
陳孤鴻也不例外,一時情緒失控,擊斃了曲修竹,但心裡十分不安。向小雲偷偷瞥了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並無譴責自己之意,方才暗自鬆了一口氣。她一向任性使氣,我行我素,並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評價。今日不是小雲在一旁,就算曲修竹言語無禮,她最多也就一笑了之。對於一個並不瞭解自己的人所說的污蔑之詞,她決不會當真,更不會痛下殺手將之擊斃。
出現眼下的結果,使她頗感納悶,心想:「我今天怎麼了?為什麼要殺曲修竹?」轉念一想「我是擔心雲歸鶴聽了曲修竹的言語後,一旦信以為真,難免瞧不起自己,方才情緒失控,擊斃了曲修竹!」悚然一驚,雙頰燙,心頭鹿撞,暗暗尋思「我如此在意雲歸鶴對我的看法,極力維護我在他心裡的形象,難道我已愛上了他?」將和小雲相識之後所說的每一句話,從頭至尾細細的想了一遍,感覺並不太像。一時心裡茫然,即不知自己為什麼會有如此反常的舉動,也不知以後是否應當和小雲繼續相處。各種念頭紛至沓來,佇立良久,神情已不太自然。
小雲怎能想到,片刻之間她已轉了這麼多念頭。見她不言不動,以為她是誅殺曲修竹後,心裡後悔。也不招呼她,獨自掩埋了曲修竹,返回洞口,道:「陳姑娘,『六臂龍王』尚扶搖決非善男信女,你連殺他兩名弟子,他決不會善罷干休。日後你一旦遇上危險,可以向我教的任何一處宮觀求救,我自會派人接應。如憑一己之力,和尚扶搖硬拚,難免凶險萬分。」
陳孤鴻聞言後,才從沉思中驚醒。她性情孤傲,原本並不想答應此事,但小雲語出至誠,她難以拒絕,笑道:「好吧!我答應你!」眼珠一轉,又道:「雲道友,我有私事亟待處理,暫且告辭,咱們後會有期!」不等小雲回答,轉身飛奔離去。
陳孤鴻經過一番思考,隱隱察覺自己和小雲之間的感情,起了微妙變化。至於已展到什麼程度,她難以作出準確判斷,但可以肯定,眼下二人的關係已不再像初見之時那麼單純。她大仇未報,又對男女之事心懷恐懼,一旦察覺自己的感情起了細微變化,便毅然選擇了放棄。她的想法,小雲怎會知道?見她走的匆忙,不免大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