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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九回 奪體換胎 (修改) 文 / 簪花紅袍傳

    木榮春用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將小雲折斷的肋骨全部接好,然後開始仔細檢查他的身體。這才現小雲傷勢的嚴重程度,已遠遠出了他的想像。女魃的這一腳著實厲害,不但使小雲肋骨全折,而且五臟六腑都已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經脈近乎完全堵塞,數條血管破裂,大量鮮血淤積腹內。和死人相比,只不過多出了一口氣而已。

    木榮春醫術高,但對如此嚴重的內傷,也是感到束手無策。他背負雙手,在屋內來回走動,希望盡快找到一個可以醫治小雲的辦法。清虛見他就似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也不敢出言相勸。走到屋角,開始閉目調息。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從入定中醒來,見木榮春仰望屋頂,神情呆滯,臉色十分灰暗。嘴裡唸唸有詞,也不知在說些什麼。短短一個時辰未見,他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神色大見憔悴。

    清虛心裡一酸,心知他過於關心小雲,以致身心疲憊。起身小聲叫道:「師伯?!」木榮春見到他,就似落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喜過望。以極快的語道:「清虛,你快想個辦法救救小雲!我實在無能為力了!」

    清虛微微苦笑,心想「大師伯真是糊塗了,以他的醫術,猶自想不出什麼辦法,我能頂什麼用?」見木榮春神情慌亂,便寬解道:「師伯,小雲吉人自有天相,您不必太過擔心!太上祖師神功通玄,早已洞察過去未來,既然選定小雲作為傳人,定已知道他決非短壽之人。」

    木榮春心內稍安,情緒漸漸平復,道:「話雖如此,但安天命,也要盡人事,否則小雲的傷又豈會不治自愈?」隨即吩咐清虛前往鎮上購買一些成形的老山參,以備應用。清虛推門離去,找到藥鋪,選購了十幾顆上百年參齡的遼東野山參,返回小土屋。

    小雲呼吸越來越弱,細若游絲,幾乎斷絕。木榮春將人參掰碎,嚼爛後捏開他的牙關,強行塞入。過了一會兒,小雲腹中「咕嚕」作響,張嘴將人參全部吐出。原本白色的人參,此時已被他腹內的淤血染成一片殷紅。木榮春幾近崩潰,老淚縱橫,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對他說「小雲就要死了!你救不活他,不要白費力了!」

    見他失魂落魄,神情淒楚,清虛暗暗搖頭。突然心裡一動,道:「師伯,我們何不先以真氣暫時維持小雲呼吸,待傷勢穩定,再慢慢想辦法徹底根治。」一語驚醒夢中人,木榮春大喜,道:「多虧你提醒!否則小雲真的沒救了!」

    二人將右掌貼在小雲胸前,催動真氣,源源不斷輸入他的體內。小雲經脈近乎完全堵塞,真氣運行十分艱難。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近兩個時辰,才使小雲的呼吸基本恢復正常。

    清虛筋疲力盡,盤膝坐下,行功恢復損失的真氣。木榮春仍舊背負雙手,在屋內來回走動,腦中閃過各種治療方法。但過了一會兒,又被他一一否定。大多數方法,對小雲難以起到實際作用。時間快流逝,夜色已深,木榮春突然歡呼一聲:「有了!」,見清虛已經起身,便道:「終於讓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神情亢奮,語極快。

    清虛道:「什麼好辦法?」木榮春卻不直說,微笑道:「這個辦法我一個人做不來,還要辛苦你,再跑一趟太和山。將榮煌、榮城、榮鑫、榮浩四位師弟請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清虛道:「弟子辛苦一點沒什麼,能將小雲救活就好!弟子這就起程!」轉身出門,御劍趕往太和山。

    木榮春休息片刻,從懷中摸出「須彌芥子壺」。見它通體白色,表面雕有山川草木,靈獸異禽,造型古樸典雅。壺的底部刻有「拘神禁鬼如律令」七個古篆字,隨即恍然,心知這就是使用此壺的口訣。

    過了半個時辰,小雲呼吸再趨衰竭,木榮春催動真氣再次輸入他體內。此後他呼吸衰竭的頻率,越來越快,前後間隔已不足一刻鐘。木榮春絲毫不敢大意,只得不間斷的將真氣輸入小雲體內。饒是他身具百年玄功,如此長時間的消耗,也是經受不住。他感覺時光彷彿已不再流逝,一天幾乎有一年那麼漫長!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天,二天,三天,在痛苦煎熬中緩緩度過。終於在第四天的傍晚時分,屋外傳來飛劍破空聲,他心知定是清虛和四位師弟趕到了這裡。心神一鬆,再也不住,口中鮮血狂噴。聽到清虛驚呼,也無力回應,雙目一閉,從床上摔下,昏死過去。

    清虛一推開房門,見木榮春狂噴鮮血,摔倒在床下。失聲驚呼,飛身上前將他扶起,向門口喊道:「四位師伯叔,大師伯昏了過去!」人影閃動,飛快搶進四人。當先一人六十歲左右,身材矮胖。生得獅鼻海口,方面大耳,臉色焦黃。雙目不大,顧盼之間卻凜凜生威,整個人威嚴穩重,氣度不凡。此人就是以「戊土玄陽功」馳名天下的榮城,他在一眾師兄弟中排行第二,在教內的地位僅次於木榮春。

    跟在他身後的一人,年齡較輕,卻也是人過中年。他身材適中,面色通紅,猶如醉酒。雙眉倒豎,眉中印堂穴上一條豎紋直入跡,彷彿是在和誰鬥氣。此人就是性如烈火、疾惡如仇的榮煌,他的「丙火太陽功」在教內無人能敵,威力強絕,最為霸道。他在教內排行第五。

    隨後搶進屋裡的,是在教內排行第八的榮鑫。他大約四十歲左右,身材高瘦,白淨面皮,臉頰略透青色。雙目狹長,鼻樑挺直,唇紅齒白,一派英風颯爽的勢頭。他所修習的「庚金少陽功」,對敵之際,攻有雷霆之威,守有山川之固,威力不可小覷。

    最後一人是四人中年齡最小,在教內排行十三的榮浩。他看上去頂多三十出頭,身材矮瘦,面色黢黑。一雙眼睛在五官中顯得猶為醒目,不但極大,並且相當有神,望之就似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寒氣森然,令人不敢逼視。

    榮浩出生不久,就已淪為孤兒。他的師父紫陽真人將他抱上太和山時,他還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此後不久,紫陽真人應天帝之邀,赴「兜率天宮」接掌「老律堂」,並未親自傳授他技藝。他的全部所學,都是由木榮春代師所傳,所以他和木榮春感情最為親密。二人名義上是師兄弟,實則情同父子、義過師徒。

    榮浩修習的是「壬水寒陽功」,所以智力在諸同門之中允稱翹楚。江湖上稱他「淵海榮浩」,是指他智慧如淵之深,如海之廣。近幾年,在木榮春悉心教導下,他功力突飛猛進,加之智力凡,儘管年齡較輕,但實力已不遜於任何一位師兄,在教中穩坐頭五名。(註:五行各有其德,其中木主仁,金主義,火主禮,土主信,水主智,合起來便是仁義禮智信五德)

    此刻四人聽到清虛驚呼,迅搶入。這間小土屋原本不大,一下子湧進許多人,立顯擁擠。榮浩走在最後,心裡焦急,推開榮鑫、榮煌,擠到近前,不禁大吃一驚。淚水奪眶而出,哭喊道:「大師兄,您怎麼了?您快點醒來,不要嚇唬小弟!」

    榮城等人和木榮春分別並不算太久,但此時他和離山時相比,已是判若兩人。雙目緊閉,形容枯槁,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原本烏黑的須,竟已花白。短短一月不見,他似乎老了三、四十歲。鬍鬚和胸前的衣服上,儘是斑斑血跡。神情萎頓,不再像是一個身具百年玄功的修道者,活脫脫就是一個垂死待斃的平常老人。見他如此憔悴,榮浩又怎能不傷情落淚?

    榮鑫、榮煌迅上前,見木榮春恍如死人,也不免心驚。四人中唯有榮城最為冷靜,見三位師弟情緒激動,不禁眉頭一皺,大喝道:「哭有什麼用?大師兄還沒有死,你們就開始哭喪,成什麼體統?滾開,待我看看!」他為人穩重,平日少言寡語,幾位師弟都有些怕他。木榮春不在時,一向都以他馬是瞻。三人不敢違拗,立即抽身後退。

    榮城「哼」了一聲,上前幾步,俯身察看木榮春傷勢。過了一會兒,起身道:「大師兄真氣耗盡,體內氣血兩虛,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諸位師弟可以放心!」搖了搖頭,又道「但就算眼下及時救治,大師兄的功力也很難恢復到以前的水平。」

    榮鑫道:「這就奇怪了!大師兄在江湖中罕有對手,究竟和誰拚鬥,竟會讓他耗盡真氣?」清虛插了一句:道:「大師伯肯定是為了救這個孩子,才導致真氣枯竭!」用手一指躺在床上的小雲。

    榮城等人見木榮春昏迷,神智慌亂,誰也沒留意,屋內還有一人。直到此時,方才將目光投向小雲。見他傷勢沉重,已知清虛所言屬實。木榮春為人熱心,經常捨己救人,為了醫治小雲,耗盡真氣,可謂毫不出奇。十幾年前,他曾經潛入冥海,和「九頭蛟王」惡鬥三晝夜,致使身負重傷,休養數月,才得痊癒。究其原因,他此舉只是為了取得「九頭蛟王」的內丹,以便醫治一個身患「九陰絕脈」的女孩而已。而在此之前,木榮春和女孩並不相識,只是憐她孤苦無依,又見她飽受疾病折磨,便義無返顧,對她施以救助。

    女孩的絕症,依仗「九頭蛟王」內丹之力,很快痊癒。她感念木榮春的救命之恩,隨即拜他為師。成了木榮春門下,唯一的一名女弟子。木榮春見女孩長得俊俏,為她取了個法名叫「清雅」。

    此時,榮城想起此事,暗暗歎息,心想「大師兄為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已能將生死置之度外。何況名叫雲歸鶴的小朋友,不但是太上祖師指定的傳人,並且已處在生死關頭,以大師兄的稟性,明知會耗盡真氣,卻也要拚死相救!」長歎一聲,吩咐榮浩為木榮春療傷。見小雲呼吸漸漸衰竭,便讓榮鑫趕快施救,以防小雲呼吸斷絕。

    伴隨榮浩的「壬水寒陽真氣」,源源不斷湧入體內,因水能生木,木榮春很快甦醒。此時行功正到緊要關頭,他明知榮城等人就在身旁,卻也無暇搭理。催動乙木真氣和壬水真氣合為一股,於經脈中高運行起來。榮鑫將「庚金少陽真氣」飛送入小雲體內,因肺臟屬金,過了一會兒,小雲呼吸漸趨強勁,基本恢復正常。榮鑫撤回右掌,從床上躍下。

    片刻後,木榮春行功完畢,真氣恢復到以前的五成左右。用以對敵,尚顯不足,但日常行為已不受任何影響。師兄弟五人見禮後,木榮春將別後之事簡單講了一下,最後道:「小雲傷勢極為嚴重,五臟六腑全部受損,經絡血脈幾乎完全堵塞。就算太上祖師親臨,對於如此沉重的傷勢,也將束手無策!本教有一鎮教秘法,名為『奪體換胎』,可以改造人體的臟腑經脈,應該可以醫治此等嚴重內傷。愚兄不遠萬里將四位師弟請來,就是想請你們協助我施展此術。如能救活小雲,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愚兄已經盡力,也可問心無愧!不知四位師弟是否願意幫忙?」

    「奪體換胎」之術是道教的鎮教秘法,必須由五位高手同時實行。此五人所修練的五行神功的屬性不能相同,金、木、水、火、土必須一一俱備。此術通過改造臟腑經脈,可以將人體的先天稟賦完全改變。使之能夠兼容金、木、水、火、土所有五行,並且存儲五行元素的能力,也將被大大增強,達到常人永遠也無法企及的境界。

    一個正常人,受先天稟賦所限,終其一生,能將五行神功中的一種練到極致,已算很了不起了!一千多年來,除了道教始祖老子,可以身兼所有五行,世間還沒有哪個人能夠具有同等能力。但經過「奪體換胎」之術的改造後,這一點將變得毫無困難。

    老子擔心後世的徒子徒孫,在道教面臨生死存亡關頭時,或因道術低淺,無力護教,致使道教絕傳,便創出了此術。以便人為造出一個級高手,對抗外敵,以維持道教聲名不墜。

    但「奪體換胎」之術,畢竟違背自然規律。不論何人,哪怕是阿貓阿狗,在經過此術的改造後,短短數月,就可成為一個絕世高手。中間少了辛苦練功的磨難,成功太過簡單,大大違背自然之理。一旦接受此術改造的人,心術不正,天下又無人能將之降伏。鑒於以上缺點,老子西出「函谷關」時,立下鐵律,不到道教面臨覆亡之險時,不得擅用此術。如有違者,以叛教論處。

    榮城熟知教中掌故,對此術也早有耳聞,此時心裡不免暗暗擔心。假如小雲心術不正,用此術將他救活,豈不就是為世間造出了一個魔王?違反教規,倒還是小事,連帶天下蒼生受累,卻是他們師兄弟五人萬萬承擔不起的。思量再三,他認為此事決不可行,但不知其他人是否同意,便道:「三位師弟,你們認為此事是否可行?」

    榮煌素來膽大,對違反教規並不放在心上,道:「我無所謂!既然大師兄說可以做,我還怕什麼?」

    榮鑫卻十分小心謹慎,他並不擔心違反教規。而是覺得,小雲對道教無絲毫之功,得老子青睞,已令人稱羨不已。如果再經過「奪體換胎」之術的改造,使他驟然成為當世第一高手,這也太過幸運了!一個原本默默無聞的窮小子,於短短數月之間,便凌駕於所有人之上,這讓榮鑫心裡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但他並不想公開反對,怕引起木榮春不快,想了一下,道:「二師兄,你意下如何?小弟以你馬是瞻,你說可行,小弟自不便反對。你說不可行,小弟自然還是聽你的!」

    榮城暗道一聲「滑頭!」,不再理他,對榮浩道:「十三弟,你為何不說話?有何想法,儘管說出來聽聽。」

    榮浩雙目上翻,冷冷道:「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大師兄決不會讓我們做錯事!大師兄對我恩重如山,不要說讓我做這等違反教規的小事,就是讓我去死,小弟也決不會皺一下眉頭!」榮城臉色微沉,大喝道:「你放什麼屁?哪個叫你去死了?」

    榮浩微微一笑,斜視榮城道:「二師兄,小雲眼下性命垂危,見死不救這樣的事,小弟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

    榮城見他眼中似有嘲笑、鄙視之意,不由得怒火上升,原本焦黃的膚色,更加深重。他為人城府較深,並不作,只是「哼」了一聲。

    榮浩、榮煌已經明確表示,榮鑫態度不明,但他既然說聽從榮城的決定,此事是否可行,就完全取決於榮城的態度。木榮春道:「二師弟,愚兄想聽聽你的想法。」

    榮城沉吟片刻,道:「大師兄,茲事體大,非你我所能定奪。如果我們擅用此術,不但違反祖師律法,並且還要擔上叛教罪名,如此是否值得?小雲年齡尚小,眼下看來,似乎本性不壞。但我們誰能保證,他日後不會走上歧途?如果經過此術的改造後,他開始倒行逆施,試問,我們哪個人能將他制伏?到那時我們再後悔,可也就來不及了!」

    榮浩反唇相譏,道:「難道我們就該放棄治療,任由小雲在我們面前死去?」

    榮城瞪了他一眼,道:「見死不救,豈是修道人所為?」轉頭對木榮春道:「大師兄,小弟知道,您十分喜愛小雲,感念他捨身相救,又憐他孤苦無依,所以想用此術成全他。但因私廢公,豈不有失公平?讓他人如何心服?」略一躬身,道:「大師兄請恕小弟直言!」

    榮浩搶白道:「二師兄,你憑什麼說大師兄救小雲是存了私心?大師兄要是有別的方法可用,也不會想到動用『奪體換胎』之術。你紅口白牙,說的倒輕巧,有本事你將小雲治好給我看看!」

    榮城勃然大怒,喝道:「十三弟!我念你年幼,一向不與你計較!想不到你竟敢如此無禮,是不是想欺師滅祖?」

    道門雖然不像儒教那樣重視倫常禮教,但也是長幼有序,規矩森嚴。極少有人敢像榮浩這樣,對年長他許多的師兄這樣講話。正因如此,榮城才會如此震怒。見他火,榮浩並不害怕,雙目一翻,道:「你又不是我師父,頂你兩句也算不得大逆不道!」

    木榮春大喝道:「榮浩,你給我住口!你竟敢用這等語氣和師兄講話,不覺太過份?快向二師弟賠禮!」榮浩雙手草草一拱,漫不經心道:「二師兄,小弟說話莽撞,你原諒一二。」榮城見他毫無誠意,更感憤怒,但在木榮春面前,又勢必不能和他翻臉。強忍怒火,哼了一聲,道:「罷了吧!」

    木榮春道:「二師弟認為擅用『奪體換胎』之術,違反祖師律法,我想大可不必多慮!祖師當年立下不得輕易使用此術的戒規,只是為防止有野心的人,借此成王、霸之事,並不是針對普通教眾的,我們不可過於拘泥成規。尤其眼下,小雲生命垂危,愚兄認為自可破例使用!人命關天,教規和生命相比,孰重孰輕?我想幾位師弟都很清楚,不必我再多說!」

    略作停頓,又道:「二師弟擔心,小雲日後說不定會步入歧途,為害世間!但就算他以後會變成一個十惡不赦之徒,只要眼下他不是,我們就不能任他喪生,必須設法挽救他的生命。這才是我教弟子,所應遵循的行事準則。擔心某人會被噎著,就不再讓他吃飯,因噎廢食,豈是仁者所為?」說到這裡,已將榮城反對此事的兩個理由,全部駁倒。

    榮城沉默不語,榮浩道:「大師兄此番話已將道理講明,二師兄,八師兄難道仍不同意?」榮鑫稍一遲疑,歎息道:「好吧,我同意!」榮城仍不表態,木榮春心想「二師弟性情沉毅堅忍,從不人云亦云。他認定的事,輕易不會再做改變。如果我以大師兄的身份,強行命令他執行此事,諒他也不敢公然反對。但真要這樣做,卻有些不妥!」

    榮城在教內的地位,僅次於木榮春,素得低輩弟子擁戴,能夠左右教內重大決策。如果他並不情願,卻強行命令他動用「奪體換胎」之術救治小雲,難免使他生出怨恨、不滿之情,將會對小雲日後在教內的展,產生極為不利的影響。

    木榮春為人謹慎,慮事周詳,豈肯冒此等風險?便用和緩的語氣對榮城道:「二師弟,愚兄知道,你反對此事,並非害怕觸犯教規,而是認為,我想用此術拯救小雲,是存了私心!」榮城開口欲辯,想了想,沒有吱聲。

    木榮春道:「方纔你曾說過,我因為喜愛小雲,才想用此術成全他,愚兄並不想否認!小雲命運悲苦,又極惹人憐愛。我於垂暮之年和他相識,就如同得了一個孫兒,令我歡喜不已。所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目光從榮城等人的臉上一一掠過,神色轉為慈祥,緩緩道:「四位師弟,你們回想一下,自從你們入教以來,我對你們哪一個不是同等的關愛?你們上山時,不是父母雙亡,就是窮困無依,並且都還年幼。我身為大師兄,在日常生活上,對你們時時加以照顧。代師傳藝時,也不曾有半點藏私,無非是希望你們將來能夠成為人所共仰的一代宗師。你們捫心自問,我為你們所做的每一件事,又有哪一件不是存了所謂的『私心』?今日如果是你們中的任何一位,如小雲這般身受重傷,我也會毫不猶豫的使用此術,以挽救他的生命。難道我關愛你們就是對的,而我喜歡小雲,便是存有了私意?你們這樣想,對我是否有失公允?」長歎一聲,不再講下去。

    四人低頭沉思,回想起少年時木榮春對他們關愛有加,儼如慈父,不禁深為感動。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講話,屋內除了小雲的呼吸聲,竟是靜得讓人感到心慌。往事一幕一幕,如閃電從四人心頭飛掠過。由此產生的感動,似浪潮衝擊著他們的心靈。

    榮浩再難抑制自己的感情,淚水奪眶而出,轉頭見榮鑫、榮煌神情激動,惟獨榮城面色平靜,不由得在腹內罵道:「二師兄當真是個忘恩負義之徒!大師兄的這番話,已是錐心瀝血,他竟然還是無動於衷!」

    見榮城沒有任何表示,木榮春心裡微感失望,但他要將小雲救活的念頭,卻始終未曾放棄。想了一下,突然在榮城身前跪倒,道:「二師弟,愚兄替這個可憐的孩子求求你了!念在他孤苦無依,年齡幼小,懇請你救他一命吧!」

    榮城大吃一驚,不及多想,「砰」地一聲,也跪倒在地。淚水就如決堤洪水,宣洩而出,哽咽道:「大師兄,您快快請起!您這樣豈不折殺了小弟?」

    其他三人,也隨之跪倒。榮浩更是痛哭失聲,斷斷續續,對榮城道:「二師兄,請你念在大師兄往日對你的恩情上,你就答應了吧!別再讓大師兄傷心了,小弟求你了!」說完,向榮城叩了三個響頭。

    榮煌、榮鑫見木榮春神色憔悴,臉上老淚縱橫,不禁心如刀鉸。一齊對榮城道:「二師兄,你就答應了吧!」榮城手足無措,連聲道:「眾位師弟,快快請起!你們都跪在這裡,叫我如何是好?」轉頭對木榮春道:「大師兄,小弟方才只是想起了過去的一些往事,不覺有點走神,並不是故意為難您,您快快請起!否則幾位師弟,豈不怨恨於我?」言罷,淚水再次湧出。

    木榮春大喜,道:「這麼說,你是答應了?」榮城用力點頭,道:「小弟答應了!我原本就不該反對此事,使您在重傷後,又如此傷心!您待我和幾位師弟的恩情,有如高天厚土!就是將小弟磨成了粉,今生也是無法報答!小弟此時後悔不已,請您原諒我的偏狹與執拗,小弟感激不盡!」說完,俯身叩頭。

    木榮春聽他言出至誠,心中狂喜,抓起他的雙手,道:「二師弟,自責的話,就不要再講了!愚兄知道,你心中其實並無惡意。只不過,你為人一向謹慎,稍有逾越規矩的事,你便不肯去做。這是天性使然,並不能全都怪你!」

    另外三人,見榮城終於應允,不禁大喜。尤其榮浩,態度瞬間來了個反轉,膝行至榮城身旁,道:「二師兄,小弟錯怪你了!方才多有冒犯,小弟向你賠個不是,希望二師兄不要見怪!」伏地叩了一個響頭。

    榮城將他扶起,握住他的雙手,道:「十三弟,雖然你說話語氣不好,但所言卻是正理,愚兄又豈能怪罪於你?」榮煌、榮鑫見二人言歸於好,隨即膝行至三人身邊。五人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然後用力搖了幾下。他們不再講話,相互對視,冰釋前嫌後的喜悅,在臉上蕩漾開來,心頭湧起淡淡的溫馨。幾十年相濡以沫的修道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如大海潮生,紛至沓來,令他們久久難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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