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疲憊地睜開雙眼,眼前浮現的是一個從沒見過的屋頂,屋外吹進一絲寒風,林宇將被子向上拉了拉。
「這是哪裡!」林宇忽然坐了起來,四周看去,是一間十分乾淨的臥房,屋裡除了桌子和床以外沒有任何多餘的擺設,牆上掛著的畫卷表明了主人還是有幾分修養的。
「這裡是大青鎮嗎?不像是陰曹地府……」林宇自言自語到,這時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經被重新細緻地包紮了一遍,聞了聞,有一股非常刺鼻的中藥味。
這時,屋子的門被推開,一個看上去比林宇大上了幾歲的女子走了進來,一看到林宇醒了連忙向屋外的丫鬟交代了幾句,便大方的朝林宇走了過來。
「林公子好些了嗎?」女子問道,神情淡然。
女孩身穿一件紅色的長裙,因為天氣已經有些冷了,所以裙子很厚,還有些皮毛般的裝飾,十分好看,女孩長得也很端正,絕對是個大家閨秀,可臉頰卻很蒼白,沒有什麼血色,但即便這樣,女孩的容貌也是林宇從沒有見過的美麗。
見林宇一直盯著自己的臉卻半晌沒有說話,女孩便又開口說道:「我自小便患有重病,所以臉色比較難看,林公子這樣看著女孩的臉是很不禮貌的。」女孩冰雪般的臉孔露出了一絲笑意。
「啊,對不起。」林宇連忙收回了視線,「姑娘怎麼知道在下姓林?」林宇尷尬地說道。
「我不僅知道你的姓名,我們曾經還見過面呢。」女子說道,「我叫蕭雨詩,家父蕭東鵬,我小的時候和父親去過冬梅村,不過那時你還小,我想你哥哥林楓應該對我的印象會深一些吧。」
林宇一聽到哥哥林楓的名字,腦子裡頓時又回憶起了那晚的經歷,臉孔一下子便陰沉了下來。
「哈哈哈……」就在林宇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時候,一串爽朗的笑聲從屋外傳來,一個衣著華貴的肥嫩胖子從屋外走了進來,這笑聲讓林宇印象深刻。
胖子絲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到了林宇的床上,兩隻看上去無比憨厚的大眼睛緊盯著林宇不放,不用問,眼前這胖子一定就是蕭雨詩的父親蕭東鵬了。
「啪」兩隻蒲扇似的大肉手一把拍到了林宇的肩上,「林侄兒!這些年來真的是長高了不少啊!!」林宇沒有想到男子竟然這樣的熱情。
「還不知道……」林宇的話還沒有說完,胖子便長歎一了口氣,打斷了林宇。
「自從那年我去了冬梅村,見到你父親這樣德才兼備的陶藝師傅,便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我一心想把你父親請出村子,可你父親卻如何都不肯,不然定是一代陶藝大師,揚名立萬,我們一聊便是數日,每日把酒闊論,好不自在……」胖子滔滔不絕地說著,完全陷入了回憶之中。
「可直到一年前,你爹他就不再向我們這裡提供陶器了,伯父我實在是太忙了,沒有時間去看一看,派去的夥計也沒有一個問明白事情的」胖子關切地問道。
「難道您就是我爹口中那位大青鎮的朋友?蕭伯父?」林宇問道。
「沒錯!」胖子一口應下,並拿出了本該在他包裹中的信件,「真的是你命好,這樣倒在了大街上,幸虧我店裡的兩個夥計看見你身上的信件把你抬了回來。」
林宇這才想起自己的包袱,便不自覺地向四處看去。
胖子一眼便看出了林宇的心思,「林侄兒是在找自己的包袱嗎?」胖子哈哈笑道,便向身後的蕭雨詩交代了幾句,後者緩步走出了屋子。
「侄兒你放心,除了這封信,其他的東西都原封未動,只是那包袱實在是在髒了,所以換了一個。」胖子說話的那股勁一看就是個市儈之人,十分油滑,搞得林宇一陣受寵若驚。
「既然這樣,那林宇就叫您一聲蕭伯父了。」林宇硬擠出了一個笑容。
「哈哈,這樣就好,千萬不要拘束,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你爹他怎麼沒有來呢?」胖子話鋒一轉,忽然問道。
「我爹他……」林宇剛要把父親已經死了的消息說出來,卻是給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不知道為什麼,林宇的心裡好似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要說出實情。
可是整個冬梅村都被屠殺了,這是瞞不住的,好在前幾日是今年最後往鎮子裡送陶器的日子,接下來整個冬天冬梅村都不會和外界有任何聯繫了,其他的事情從長計議吧……
「我爹過得還好,只是覺得我沒有什麼製作陶器的天分,便叫我上鎮上來某個差事。」林宇陳懇地說道。
「哦……」胖子聽了林宇的話忽然陷入了沉思,但是林宇根本沒有注意到。
這時蕭雨詩已經抱著一個絲綢包袱走了進來,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
林宇好似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包袱裡的東西有人看過嗎?」
胖子顯然被問得一愣,但很快就笑了起來,「應該看過了,但這點蕭伯父我可以保證,我店裡的夥計絕不會私吞任何東西,你可以隨意檢查,要是少了什麼,伯父替你要回來。」
「哈,那倒是不用了,我相信。」林宇想要的答案並不是這個,包袱裡面除了一些散碎的銀子以外,那本古書和冷石碎片這兩樣東西,任誰看到了都會好奇一番,既然看到了信件,那必然是看到了這些東西,眼前這胖子顯然是在避重就輕,只談到銀子。
林宇是真的怕了,這古書中的東西實在吸引人,而又太過毒辣,當初也想找個地方把它埋掉,但是這書本來就是被人從墳裡偷出來的,如今就算再埋入地下,只怕哪日再出現於世也一樣是為禍他人。
想到這裡,林宇便對眼前的胖子更加深了一層防備,畢竟,現在只能自己學會保護自己,再不會有人真的像爹娘那樣關心自己的生死了。
蕭胖子見林宇好似沒有想再說話的意思,便朗聲說道:「林侄兒就在這裡好好休息一下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去忙,你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儘管和雨詩說就好,蕭伯父能做到的一定會做到。」說完胖子便站起了身子。
「多謝蕭伯父。」林宇沒有半點挽留的意思。
蕭東鵬走後,林宇又和蕭雨詩簡單地聊了聊,吃了些點心,他實在是很餓,沒多久蕭雨詩便也離開了,說晚上會送飯來,現在可以出去走走,但是不要太遠,已經和門衛說過了,讓林宇隨時進出。
林宇走出屋外,他出來只是要確定一件事情,他記得很清楚父親信件上的地址,因為怕丟了,所以在馬背上看了很久,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去驗證,城裡又不像鄉下,都是村東頭、村西頭的叫,所以林宇便在蕭家大院的周圍打聽了許久,的確是父親信件中所提到的地方,而且這家人也確實是做陶土生意的商人,信中也說了蕭東鵬是個有些福的中年男人,有個叫蕭雨詩的女兒,這一切如果不是這麼順利的話,也許林宇心中也不會有這麼多的不安。
可是轉念一想,就算是假的,這些人又圖自己什麼呢?值錢的東西都在包袱裡,大可以隨便拿去,自己又有什麼利用價值呢?
林宇一邊想著,一邊向街上走去,自從前一天在山洞裡,林宇的小腹中又開始聚集能量開始,林宇的五感竟然莫名其妙地又增強了一些,可以看得更遠,更清晰,這結果讓林宇一時不知是福是禍。大青鎮,這個從小便聽人描述,第一次來到的地方,林宇還是壓抑不住心裡的好奇,在大街上逛來逛去,最後在一個茶樓坐了下來,這也是林宇平生第一次使用銀子,被小二一眼就看出來是個鄉巴佬的林宇,果真是實實在在地當了一次冤大頭。
但除了一壺已經被泡了無數次的茶葉沫,林宇也不是沒有收穫,他從已經樂的合不攏嘴的小二那裡打聽到了許多有關大青鎮和楚國的事情。
在林宇所在的楚國有四個州,分別是燕州、霸州、潼州和最大的元洲,大青鎮是霸州中比較富裕的城鎮,但因為霸州地處楚國邊境,多山缺水,所以城鎮其實和其他的州相比都差了一個檔次,這些都是林宇第一次聽說的,至少以前他以為大青鎮就是這世上最富有的地方了。其實林宇現在的心智絕對在一般同齡人之上,但是社會常識方面還不如鎮裡一個五歲孩子。
而最重要的是,每個城鎮,甚至州府,除了政府這個主要的管轄勢力外,還有類似於家族、門派、幫會、傭兵各類勢力在暗中統治著,大青鎮就是被傭兵團管轄的一個鎮子,在這裡有些傭兵甚至官府都要避讓三分。
林宇很滿意小二的消息,但他也必須要離開了,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必須回蕭府。
小二勤快地送林宇出了茶樓,一口一個小爺下次再來。
林宇到最後也不明白那個小二為什麼這麼愛笑。
走在回蕭府的路上,林宇的心理漸漸平靜了許多,反正是福不是禍,還是靜觀其變吧,他真的沒有那麼多的力氣去想了,也許真的是那個蕭伯父人好呢,況且那人雖然有些油滑以外,看上去還是很隨和的。
走到蕭府門前的時候,林宇忽然看到街角蹲著一隻乾瘦的小貓,這才想起在山洞中現的黑貓阿虎,現在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可能貓都是這樣吧,總是喜歡亂跑。」林宇這麼想著,走進了蕭府大門。
傍晚蕭雨詩和兩個丫鬟摸樣的人果然端著幾個食盒來到林宇的房間,說真的,林宇一輩子也沒有吃過這樣的珍饈美味,而且肚子也真的是非常餓了,飯菜裡也有一瓶上好的美酒,林宇從前偷偷喝過父親的燒刀子,但只是一口就被嗆得吐了出來,眼前這酒可是完全不同,十分的柔和,但是不知不覺的也喝得一臉的紅暈。蕭雨詩一直陪著林宇吃光了所有的飯菜,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在一邊靜靜地看著,最後吩咐丫鬟收拾好了碗筷才道別離開,而林宇總是偷瞟蕭雨詩,越看越美,但又出於身份的差距,林宇自然而然地覺得蕭雨詩可能只是在可憐自己罷了。
夜深人靜,皓月當空,當林宇躺到床上的時候,眼淚竟然再一次毫無預感地流了下來,林宇將被子蒙在了頭上,狠狠地哭了一場,並誓再不會掉眼淚。
這一覺林宇睡得很沉,從沒有這樣沉過,在蕭府的第一天,林宇就這樣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