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完這一句,霍子侯轉身就走,根本不跟東方朔碰面.
「子侯賢弟,你剛才說的話是不是有些欠考慮了?」張安世拉著他道:「還是去給太中大夫道個歉吧……」
「他配嗎?」霍子侯冷笑道。
其實,想當初這位東方朔初入仕途的時候,似乎也曾經想過要幹一些實事的。
但論文,他不如司馬相如,嚴助,論律法他不如張湯,王溫舒;論聲望更跟董仲舒差了幾萬里。
而他又不屑於從底層做起,總想著一步登天。
於是這麼多年下來,與他同時期一同入仕的人,現在都早已經功成名就了,就他還依然是當初的那個東方朔……
霍子侯甚至有些懷疑,這位估計在精神方面有些問題——正常人是絕對做不出在天子殿上撒尿,一年換一個妻子的。
「唉,子侯忘記了董偃嗎?」張安世無可奈何的聳聳肩膀,吐出這麼一句話。
霍子侯停住腳步,哈哈大笑,臉上卻是非常輕蔑的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他東方朔若是想報復,就儘管來吧……」
坊間一直有傳聞,當初董偃得寵的時候,也是因為與東方朔起了齷齪,被這個傢伙一本奏折引經據典給參掉的。
但是,霍子侯的身份地位是董偃能比的嗎?
董偃那是無根之木,雖然看上去高大茂盛,但其實被風一吹就要倒地。
在絕對的強勢下,一切陰謀詭計,都是浮雲!
或許霍子侯今日為逞一時口舌之快,給將來帶來了麻煩;但倘若為了少些麻煩,就故意扭曲自己的本性,這樣的事情,霍子侯從來不幹!
「何必呢?」張安世自己是一個老好人,他以己度人,總覺得任何事情最好都不要傷了和氣,大家樂和樂和也就可以了。
「安世兄,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歸有些事情必須去做,有些人必須要去得罪,有些不符合人們基本道德觀念的事情,要去抨擊!」霍子侯道:「何況你我皆名臣大將之後,倘若因為顧及而不去譴責那些有失道德的事情,因為畏懼而怯懦的躲在父輩的萌蔭之下,以為天下太平,左右無事,那麼我們的子孫總有一天會指著我們的鼻子罵:中國的衰落就是因為你們啊!那麼我們又有什麼顏面去見父祖於九泉之下呢?」
「古人說:君子之澤,三世而斬,這話的意思也包括了社稷,所以,文王周公的美德那麼高尚,可是子孫躲在他們的萌蔭下,怯懦的不敢做事,畏懼強權,而得過且過,於是周朝就滅亡了!」霍子侯看著腳下的土地說,他現在說的話,已經有些接近他那本洪荒流的本質了:功德,氣運是需要爭取,需要培養,需要不斷的有人來給它提供養分。
後人怯懦,昏庸,無德都會慢慢的把祖先的氣運與功德敗壞掉。
所以,即使大禹是人皇之尊,九鼎鎮神州,氣運延綿不絕,但他的子孫桀卻也可以在短短的幾十年中把大禹留下的遺澤盡數敗光。
而中國亦然,雖然現在中國是全世界的中心。但倘若子孫後代不嘵事,不努力的增加中國的氣運,那麼遲早有一天,卑鄙的西方教會入侵中國,到時候大家就全部都要亡天下了!
在古中國,亡國,只是亡一家一姓之國,但把異族入侵提升到亡天下的高度的話……只要有良知的人,就不會坐視不理!
倘若將來這個道理真的被天下人所接受,那麼將來那些野蠻人還會輕鬆的入主中國,肆無忌憚的破壞文明嗎?
「《易》云:天行健,君子自強以不息,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啊!」霍子侯道:「君與我,既生於此世,自當奮圖強,一展胸中抱負,亦為子孫留下福澤!」
「謹受教了!」張安世聽完長揖道:「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麼古人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了!」
「過獎了!」霍子侯笑了笑說,嗯,這些道理可是他以一個現代成年人的智慧琢磨出來的,倘還不能夠說服一個未成年少年,那麼霍子侯也太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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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馬在曠野上遊獵了兩個多時辰以後,霍子侯也感覺有些累了。
以他的年紀來說,騎馬這項運動實在是一項非常大的負荷——儘管他騎的是一匹經過專門馴化的小馬,度不快,需要掌控也少。
不過收穫卻也挺多的。
雖然霍子侯自己是半隻獵物也沒打到,但隨行的護衛軍士卻是不賴,獵獲了十幾隻大小不一的獵物,其中更有一頭足足有百來斤的野鹿。
此時天色漸漸有點晚了,霍子侯等人也離開行營約莫有三十來里的距離了。
「我們來搞個野炊吧!」霍子侯提議左右看了看周圍的景色,一望無垠的曠野上,到處都飄散著花兒的芬芳,不遠處甚至出現了農田道路的樣子,還有炊煙裊裊上升於河的對岸。
頗有些陶淵明的田園詩中描寫的味道。
這樣的風景在現代是根本看不到的,在此處搞一個野炊,必然是很有味道的!
「子侯,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張安世卻是勸道:「回去晚了,陛下估計會擔心的!」
「怕什麼?」霍子侯笑道:「雄鷹總要展翅高飛的,我都想今天晚上借宿到那村中,體驗一把鄉村味道呢!」
「額……」張安世默然,心想,這大概是所謂的遺傳了……
當年,霍子侯之父霍去病沒有從軍前,人稱長安小霸王,整天就帶著手下的騎兵打獵,遊玩,整一個紈褲貴族的模樣。
當時,誰也想不到他將來的成就竟然是那麼的耀眼。
或許好孩子,永遠也當不成好將軍……張安世看著霍子侯的樣子,忽然想道。
他卻不知,霍子侯此時心中已經有了打算:在成年以前,霍子侯要做長安最大最蠻橫的霸主,從在京諸侯王一直到三公九卿家的子侄,他要挨個的去慰問。
這叫立威,也叫樹立名聲。
否則,一旦成年領軍出征,若別人以為他屬羊的好欺負,那豈非是很麻煩?
而且年少調皮搗蛋,那是少年本性。
正所謂人不風流枉少年,不好好的遊樂一番,對不住自己太子黨的身份啊!
「走吧……」霍子侯催促著道。
但在另外一匹馬上,被一名軍士抱在馬背上的小蠶豆聽到霍子侯今天竟然不打算回營了,立刻道:「大人,您今天晚上要是不回去,那明天奴婢的**就要開花了啊!」
「您就當可憐可憐奴婢,早點回去吧……」小蠶豆一臉可憐的說。
「本侯擔保你不會有事!」霍子侯哈哈大笑說。
其實,他也不是任性,之所以要夜宿農家,是有原因的。
先,是向天子劉徹學習,少年人該放鬆的時候就要放鬆,否則長大了,那裡還有機會尋歡作樂?
再者,作為貴族,統治階級的一員,顯然不會有太多的機會直接接觸到這個時代底層百姓的生活與現狀。
而不瞭解基層百姓的生活現狀,就不可能真正瞭解這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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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推比好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