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塔洛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個月以來他從泰裡斯那裡得到的東西足夠開一個小型拍賣會,而他也這麼籌備了。
修蘭肖恩有時候會被派來幫著擦乾淨戰利品上的積灰,他常常看見泰裡斯盯著手裡的東西呆。不去廢墟裡的時候,泰裡斯經常被命令為那些遺物編寫一些添油加醋的軼事,以便賣出更好的價錢。
「喂,笨小子!」修蘭肖恩敲著泰裡斯的頭,「你馬上就達了!」
「為什麼?」
修蘭肖恩把手裡的抹布扔到泰裡斯面前,坐到桌子上去,拿過泰裡斯手裡的紙,「什麼都沒寫?」
「寫不出來啊,難道要我說這些法袍的主人曾經穿著它們打敗了巨龍嗎?」
「我看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自己笨死了!你知道你天天去的地方是哪裡嗎?」
「嗯?那裡是廢墟啊。」
「廢話!誰看不出來那是廢墟?我跟你說,我調查過了,那是舊銀月城皇宮的遺址!」
「舊銀月城?」
「那些你偷出來的東西,原本就是屬於皇室的,你也不想想為什麼會有人願意出大價錢買一堆過時的東西?」修蘭肖恩湊近了一些,「你知道逐日者皇家的最後的繼承人是誰麼?」
泰裡斯頓了一下,「那個名字太長記不住,再說又關我什麼事。」
「嘁。」修蘭肖恩不削地扁扁嘴,「傳說那位凱爾薩斯王子是個極有天分的法師,可惜他死的時候就已經瘋了。知道他們想要你寫什麼樣的故事了嗎?寫寫他有多法力無邊、胡作非為什麼的,假的也不要緊,越壞越好,他們就喜歡看這個。」
「你想說我在那裡遇到的幽靈就是王子?」
「我沒這麼說。」
「不是的,他看上去比我還小。而且完全不像會用魔法。」
「哦,那和我們一樣。」
「嗯,一樣。」
……
過了一會兒,修蘭肖恩又說,「那個,工頭大人說過了,恩納斯和我,很快就可以記滿工時離開這裡了……」
「哦。這麼快。恭喜你了,修蘭。」
「那個,以後我就在外面生活了。你要是也出來了就來找我吧,以後機靈點,在你熬出頭之前別叫工頭打死了。」修蘭肖恩擺了擺手,「我先去收拾東西了。」
修蘭肖恩吹著口哨搖搖晃晃離開房間,他在路過圓桌的時候被桌角撞了一下,桌上的一個瓶子翻倒下來滾到地上去了。他直直地蹲下來,用手摸索到那個瓶子,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茫然的平視前方。
「修蘭……你該不是也像我一樣,一到夜晚就幾乎看不見了?」
「可能太累了,嘿……」
「修蘭,你有沒有想過,」泰裡斯放下筆從椅子上跳下來,「我們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裡?恩納斯前一陣子告訴我他的視力也有些問題……」
「別問,泰裡斯,別問。」修蘭肖恩站起來,在外面關上了門。
、
好幾天以後泰裡斯才能回到那個廢墟中,他的一條腿有些瘸了,天色有些晚,太陽已經退到這巨大廢墟的後面,連最後一絲金色都快看不見了。
視力更差了。原來他還能在夜裡憑借月光看見一些,現在不行了,經常走著走著覺得四週一片灰白,黑夜失去了顏色。不過泰裡斯不害怕,他看得見路,路在光呢。
「你看上去不太好。」幽靈站在原來的房間裡,似乎一直在等待他。
「隨它去。」泰裡斯現自己已經在微笑,「要我幫你翻書嗎?你今天想看哪一本?」
「你的顧主不滿意我的袍子?」
「不……額,他,很滿意。」
「但你挨打了。」
「嗯……只是我幹活慢了。」泰裡斯咬著嘴唇咕噥著。事實上當他看見那個法師在對著一件睡袍做出那種舉動的時候,他忽然撲過去企圖搶回那件睡袍,袍子被撕破了一角,為此工頭大人把他揍了一下午,停了兩天的飯。
對方沒有拆穿他編的謊言,只是站起身來對他說,「來,跟我來。」
他們穿過屋子,來到書架下面,幽靈示意泰裡斯打開一個地毯下面的木板。這無疑是一個暗門,它被時間和灰塵緊緊地封住了入口,這讓泰裡斯的手指很疼,只得用鐵片撬。
「下面到底有什麼?」
「不知道。」
「不知道?」
「很正常,幽靈經常忘記一些事情,我只記得我以前住在這裡,」幽靈哼了一聲,「很久以前我就現它了,但是我摸不到它,也無法鑽到下面去看,這似乎被一層魔法保護著。」
「魔法啊……真好,會用魔法真好。」泰裡斯咕噥著,「我就沒法去學。」
他們從暗門裡面弄上來一口皮箱。古舊的箱子。在這種款式的手提箱流行的時候,金色枝椏曲捲的古樹將樹蔭灑落在完好無損的永歌森林的草地上,銀月城的精靈正無憂無慮的享受著寧靜的時光。
幽靈在泰裡斯身邊蹲下來,他盯著它看,足足有半分鐘。「打開吧。」他說。
、
這一天幽靈花了更多的時間去呆。
他一直坐在箱子面前,伸出手試著觸摸裡面的東西,他的手指一次次穿透了它們,自己卻渾然不覺。泰裡斯看見裡面的東西,一個存錢罐、兩件小孩尺寸的衣服、一個人偶造型的水壺、幾支蠟燭、一套餐具、一把小刀、一塊野餐布、一份黃的地圖。還有一支尚未拆封的魔杖。
「我說。」他終於抬起了頭,聲音很遙遠,「我們離家出走吧?」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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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小精靈踩在椅子上拉動牆上幾百個個燭台中的一個,悄悄的鑽進一扇隨之開啟的暗門。一開始四週一片漆黑,然後他的世界變成一片灰白。
「我會帶著你走。」幽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看不見這裡的路。」
「我聽得到風。」泰裡斯把手裡的皮箱往上提了一些,「但是,為什麼?」
「嗯?」
「這箱子你早就收拾好了,你看上去很有錢,為什麼要離家出走?」
「不知道。」
「呃……況且你現在是幽靈了,更加沒有必要這麼偷偷摸摸出去。」
「往前走,你的面前沒有東西。」幽靈無聲的漂浮著。
他們沉默。狹長蜿蜒的密道裡滿是陳腐的氣味,泰裡斯不止一次的被牆角和碎石絆倒。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只覺得那段時間是令人窒息的漫長,蛛絲一次次掛在他臉上,越來越大的風在他腳旁溜過。幽靈指引著他,走出密道,穿過寂靜的、只聽得到空曠的蝙蝠拍擊翅膀聲的廣場,然後又換到一條隱秘的走廊。
舊銀月城已經是一片廢墟,根本不會有人守衛,但是幽靈仍然很小心的根據事先精心安排的路程往前摸索。
「你這儲蓄罐裡藏了多少錢?」泰裡斯決定打破沉默。
「你猜?」
「反正……反正比我的月錢多多了吧?」
「哈。」幽靈很快笑了一聲,「那裡一個銅幣都沒有。」
「……有錢人都喜歡帶著空錢罐出行嗎?」
「並不是只有錢才是珍寶,親愛的朋友。那裡面有一樣會讓你的工頭羨慕得瘋的東西,等那些衛兵走掉你就可以打開看看。」
「可是這裡一個衛兵都沒有啊?」
「噓……」幽靈的聲音像是夢囈,「衛兵們馬上就要換班了,別說話。他們會聽到的。
他們最終在舊銀月城城牆外雜草叢生的灌木裡停了下來,灌木出辛辣的清香,尖尖的枝椏將小腿上的皮膚刺痛,似乎有一些飛蟲在草叢之中跳躍。精靈們將殘破不堪的宮殿、枯萎的植物、粉碎的雕像全都封鎖在城牆裡面,像是竭力遮掩一條巨大猙獰的傷疤。
泰裡斯灰白的世界被撕裂了。儲錢罐裡放著一根無比絢麗的火紅長羽。拿在手裡,竟然感覺不到任何的質感,只有一股溫熱的魔法氣息,光是看著它,就會覺得世界因為它而失去了色彩。
幽靈又沉默了一會,「我得到它的時候處境很糟。我的父親將它連同這罐子送給我的時候,我意識到我非走不可。」
「哦?」
「不用懷疑。那就是我的生活。」
「聽到你這麼說太叫人驚訝了。」泰裡斯猶豫了一下,「你得承認這一點,凱爾薩斯王子。」
幽靈突然大笑起來。泰裡斯看不見他的表情,不過也不難想像一張惡作劇被揭穿的面孔。
小遊戲,等你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