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打包那個蛋糕.」凱爾在弗雷替他披上外套的時候小聲咕噥。
「是的,主人。」弗雷平靜地應著,這句話他說得太順嘴,甚至等到他說完了大腦才意識到這一點。
不,不能這樣,這會勾起凱爾的記憶。弗雷說得最多的就是那句話,無論是衣食住行的小事情還是需要對換衣服的秘密行動,亦或是千軍萬馬的鏖戰中——是的,主人。他一直在這麼說。
不,這麼說也不對,凱爾怎麼可能專心聽他講話?在那個光芒萬丈的王子身後,他只是桌角上的塵埃。
所以,沒關係的,一定沒關係的。弗雷把那些思緒強壓下去,他看見自己攥著外套的手,有一瞬間一個真實得可怕的幻覺佔據了他,那雙手正浸在水池裡,淺淺的水池底部滿是各種各樣的錢幣,而他的人則站在噴水池旁邊,紫紅色的晚霞清清楚楚地倒映在水面上,被漣漪劃破。
「弗雷!」
他回過神來,現自己的手腕正被凱爾抓著,而自己身體的重量有一半都靠在他身上,只要凱爾退後一步他就會倒下去。
「我沒事。」星術師用力控制著軟的雙腿,用自己的力氣站穩了身子。
「如果你也被感染了,我就要換掉你,所以你最好別在我面前裝病。」所謂隔牆有耳,這場戲還沒完,儘管雙眼中滿是焦慮和不安,但凱爾必須演下去。弗雷明白這一點,但是一陣暈眩將他區分現實和回憶的壁壘輕易擊碎,那句話還是像一根又長又尖銳的針穿透了他堅硬的護甲——我要換掉你。
「不!」他低吼著,忽然恐懼地從凱爾那裡抽回自己的手,等情緒稍稍平復才接著說,「不,主人,不要這麼做,請你…不要…,我家裡還有生病的妻子和母親要照顧,孩子們也要吃飯,我不能被解雇……」
「行了,要不是你還有點力氣可以當保鏢,我父親早就把你踢出大門了,回家!」凱爾輕蔑地將衣服從弗雷手裡抽走,快步走出了包間往大廳走去,他沒有再去觀察弗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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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貴的客人,很抱歉這裡不能通過。」兩個地精站在狹窄的樓梯口,堵著憤怒的人群,他們身後還站著兩個身材龐大的食人魔,「大廳裡出了一個小小的意外,為了您的健康,所有的人都不能通過這裡!」
「這是怎麼回事?」凱爾警覺地顰眉,「難道這裡只有這一條出門的路嗎?」
「偏偏在我們要離開的時候?」
「這並不是意外。」凱爾沒有加入憤怒的人群,只是默默退後,快步往包廂的方向走了回去。在他們經過一個轉角的時候,一個端著盤子的侍者似乎是「湊巧」走到了我們身邊。
「樓下死了個人,」文森特小聲說,「是患者,突然就口吐白沫死了。現在樓下正在消毒,可能需要密封六小時才行。」
當加百利和侍者們出面向賭客們致歉,並且安排當晚住宿的房間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了她為什麼那麼輕易就結束了談話——她認為下次談話不會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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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就住吧。如果說藏寶海灣還有什麼消毒最勤快的地方,一個是醫院,還有一個就是這裡了。」弗雷將凱爾的外套掛到架子上,然後把舒服地趴在豪華的大床上懶得動彈的法師拎到浴室去洗澡。
加百利根據卡上的號碼安排我們住進了貴賓區的豪華套間,按照她的說法,「這個是多格蘭先生來的時候使用的房間,一直沒什麼別的人用過。」
很顯然,多格蘭一定不會喜歡這種人類風格濃重的房間的。
不一會,門扇被敲響了,侍者推著餐車走了進來,文森特將毛巾搭在手上,像模像樣的給房間裡的水瓶裡倒上清水。
弗雷上前看了走廊幾眼,很快關上門,「小費?」
「金子總是受歡迎的,」文森特抿嘴一笑,一身白襯衫和黑領結的打扮顯得非常討人喜歡,我斷定他要是混跡於貴婦雲集的宴會上,一定會有頗豐的小費收入。
「你看上的這位不簡單。」弗雷端起水杯,對著刺客調侃。
「的確不簡單,但是我對她可沒那個意思,姑且稱之為警覺更合適。」文森特老實承認了,「加百利的名字從未出現在任何一張薪水的清單上,但是無論事件大小她都有經手,地位絕對不低。」
「話說回來,你還沒找到獵物?」
「沒有,我對這裡很失望,」文森特抬眼看著弗雷,「或許你有什麼建議?」
「不能稱之為建議,我好像找到我想要的東西了,只不過很難到手罷了。」
「說來聽聽?」
「我們到藏寶海灣並不是來玩的,而是要追回一樣遺物。我們並不知道這件遺物是什麼,但是它必須是具有一定的紀念意義,並且是亮晶晶的東西……像是珠寶。」
「誰的遺物?」
「這張卡片的主人,多格蘭。」弗雷拿出貴賓卡放到桌上,「姑且就從他的人脈網開始查起,我們和加百利見面的時候你就藏在房間裡吧?關於這個女人,你有什麼感想?」
「我認為她認識多格蘭,剛才凱文只是提到『獸人』,而她的反應是『多格蘭』。到底是什麼樣的交情還不好說,但是她很重視他……至少現在是的。」
「跟我想的一樣,」弗雷點頭贊同,「儘管她說的謊話比真話多得多,但還是不難看出這一點。或許就是她拿走了這樣東西。」
「說實話,你們的會面就像是謊言的混戰,」文森特笑著指出,「那麼你覺得加百利拿走了什麼呢?」
「她的藍寶石吊墜,無論在台上台下她都沒取下來過,我想確認一下。」
「我相信她可不會這麼輕易就給你,所以你正需要我幫你問她『借來』看看?」
「如果她很難纏,……不要勉強,文森特,我不希望你受傷。」弗雷欣賞地看著人類刺客,同時也為提出這樣危險的任務有些愧疚。
「看吧,說不定這次就可以完成馬庫斯的作業呢?」文森特輕快地走向門口,臨出門之前還不忘優雅地鞠了一躬,「祝您們在這裡玩得愉快。」
「別擔心,他會照顧自己的。」凱爾一直沉默著站在一邊,見弗雷在人類刺客走出去以後就一直緊鎖著眉,忍不住開口安慰道。
「我知道,我倒不擔心那孩子的武技……只是這個舉動可能太魯莽了一些。」弗雷拍松床上的枕頭搬到沙上,「現在問題並不僅僅停留在科特的任務上了,找到紅冰蓋草生長的地方才是更重要的,我擔心太早打草驚蛇。我覺得……」
「多格蘭死於謀殺。」凱爾接口,他坐了下來,難以掩飾臉上的疲倦。
「你果然知道我要說什麼。」笑意無法抑制地爬上他的嘴角,「紅冰蓋草的秘密若是被公開,瞬間就可以被炒到天價,如果再壟斷了市場,那就更是一筆難以想像的財富,它不光掌握著經濟,甚至還支配著人們的生命。在這樣巨大的利益面前,多格蘭的性命又算什麼?」
「但是殺了他就套不出答案了不是嗎?」凱爾挑了挑眉,「一個可以打探到紅冰蓋草的存在的人會那麼傻嗎?」
「要麼這傢伙是個衝動的蠢貨,要麼他已經得到了草藥生長的地方,只有一個人知道好過兩個人。」
凱爾接過弗雷遞過去的牛奶,人已經鑽在柔軟蓬鬆的被子裡,「或許還有第三種可能?」
「你想到什麼了?」
「或許兇手根本不知道紅冰蓋草的存在?」凱爾歎了口氣,「畢竟什麼都有可能生,這世界上也有為了走路時踩到了腳就拔出武器的人。」
「那麼……我們就等著加百利小姐的反應來告訴我們。」弗雷拿走喝空了的杯子站起身來,「早點睡吧,你今天也累了。」
疲倦在凱爾的眼睛裡揮散不去,他縮在柔軟的天鵝絨被子裡,很快閉上了眼睛。
弗雷一直聽著,等到他的呼吸聲已經變得均勻綿長時才站起來,皮甲軟靴以幾乎無聲的步伐在房間裡走動著,檢查每一處可能藏有窺視角度或者其他任何可疑物品的地方,他不想吵醒熟睡中的那個人,任何東西都是輕拿輕放。
——「如果是我,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