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更加確定了剛才控制身體的的確是弗雷,那個吃東西的姿勢已經說明問題了,只是他已經迷失了神智,再加上魘魔性格的影響,才會顯得如此狂暴我開始盤算下一步的計劃,我得從這裡出去,也許應該跟馬庫斯談談。顯然,這房間唯一的窗子太小,根本出不去,如果文森特或者丁丁在這裡一定有辦法,我的機會只有在門上。我重新躺回去,靜靜等待。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門鎖出輕微的響聲,吱呀一聲後,沒有我印象中的強光照進來,現在怕是夜晚。
「弗雷……弗雷…,你看看我。」凱爾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裡響起,板甲和地板磨蹭的聲音證明了他正跪在床邊。
我明明可以轉過頭去和他講話,但是某一瞬間我又有了新的主意,這是弗雷難關,必須由他自己想起來——為什麼要成為弗雷迪恩-織星的理由。於是我放鬆了精神力,將身體交回給迷失了心智的精靈。
「你是在生氣嗎?因為我退縮了……可是,我真的已經叫了你的名字了,是我又搞砸了嗎?」凱爾看著弗雷空洞的、睜大的眼睛,他爬上床,把弗雷的臉扳過去看他,「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凱文,你的弟弟啊。」
喂,小祖宗,不是他不認識你,是你不記得他了。
「不認識我……也沒關係,」凱爾從口袋裡掏著什麼,「我已經決定了,我們要去旅行……我要帶你走。你還記得這個嗎?」
兩張被捏皺了的船票忽然出現在我眼前,我驚訝地現弗雷的眼珠動了一下,緊接著他忽然一把抓下了那兩張船票,人往後縮去,似乎在害怕有人會來搶走它們。
「弗雷,還給我,這是你第一次送我東西,你可別反悔!」凱爾連忙上來搶,被逼至死角的弗雷突然大吼著撲上去,一把抓著凱爾的脖子將他按倒在床上。弗雷喘息著,憤怒地瞪著這個來搶他東西的人,他看著對方驚慌的臉因為窒息而泛起一層不自然的緋紅,過了一會他猶豫著放開手,轉而揪著凱爾的耳朵翻來覆去端詳他的臉,突然出一串瘋瘋癲癲的笑聲,「哈哈,就是你……原來你在這!」
然後他開始扒原本屬於自己的那套板甲,凱爾驚魂未定的看著他,但是又不想推開,只能隨便他脫。很快床旁邊扔了一地的盔甲,弗雷在脫下凱爾的肩鎧時,現了他肩上被固定肩鎧的皮帶勒出來的紅色傷痕,我感覺他皺起了眉頭,用手指輕輕觸碰那道紅色。凱爾因為這刺痛而別過頭去,睫毛微顫,如瀑的金色長凌亂地散開。
弗雷……你居然在這節骨眼上稀里糊塗做了你幾百年來一直想做的事,咱……咱要誇你!你要吃他我是絕對支持的,頂多我就把這北地哨塔改名叫吃人哨塔好了。
弗雷抓過身上一直背著的油布包,從裡面翻出來一件深色的長袍,把它比在凱爾身上,一邊用嘶啞的聲音說,「穿……穿它……」
「這是……給我的?」凱爾隨即微笑了一下,「謝謝你。」我哀歎,原來你了瘋還是這樣啊,看來這次是吃不成了。不過呢,魔化靈紋布袍雖然是很常見的衣服,款式很簡單,但是讓凱爾穿著總覺得由內而外透著一股子……法師味兒。不得不承認凱爾是一流的衣架子,穿啥都好看,我的口水已經在嘩嘩向東流了,可是弗雷仍然執著地在跟那副龍息手套搏鬥,凱爾要幫忙他居然還一巴掌打掉——當然艱難啦老大,你拿著左手手套往右手上套,怎麼套的上啊!
弗雷不管,硬是套上去,然後抓過人家的腳踝,把那雙奧法長靴也穿了上去。不過這次動作溫柔多了,他是用手掌小心托著凱爾的腳踝,一點一點套上去的。當然了,凱爾是不會知道的,某人為了這包衣服差點被閘門夾死在梅林的隧道裡。
「我自己來就好了。」凱爾有些不好意思,他剛想繼續說點什麼,弗雷已經倒頭就睡。
罷了,折騰了那麼多天,弗雷的確需要好好睡一覺。
我再次回到了灰白的空間裡,試圖找出弗雷的記憶。
不知道是不是凱爾出現的關係,這次我看不到幼小的弗雷了,時間地點悄然轉變,出現在我面前的是幾輛魔法車,弗雷穿著術士小隊的黑色法袍躺在地上,左手是魘魔的爪子——這手的劇痛已經折磨了他幾個小時,右手反手抓著法術匕,正對著自己的心臟。
那個一再出現的夢境終於繼續下去,我曾經以為這段記憶並不是弗雷的,故而未曾在意。
「為了辛多雷!」
忽然白光一閃,有個人已經閃現到他身邊,並且撲上去將自己墊在弗雷和匕中間。
「扎啊,用力紮下來啊。」凱爾氣得臉都青了,「你要是再狠點,那就連我一起捅死啊!」
弗雷一驚,握匕的手僵在那裡。「下不了手?我幫你!」凱爾翻身向上,雙手握住弗雷手裡的匕就往自己身上捅,弗雷當然不能答應,用力推開凱爾,匕落在地上。
弗雷忍著劇痛爬到旁邊,將左手藏起來,「主人,請別看我。……我…我追求暗影魔法過了頭,終於把自己弄成這樣子,請你……殺了我吧……」
「呵呵,你現在越來越強了,」凱爾雖然在笑,但是眼中卻燃燒著憤怒地火焰,「居然學會對我撒謊了,很好。」他用力把法術匕攥在手裡,另一手拽著弗雷,將他拖進自己的帳篷扔在地上,回身設下了靜音結界——就算裡面有兩百個獸人一起擂動戰鼓外面也聽不見。
「疼嗎?」凱爾瞇著眼睛將弗雷的雙手按在腦後,小腿跪在他的膝蓋上,「我知道你很疼,如果是魘魔的話我還能解決,但是你說這是暗影魔法的關係,我愛莫能助。」
「主人……我不想你看到我這樣…………」弗雷注意到凱爾語氣中的惡意,可是他自己也因為頭一次使用靈魂之刃而緊張到想要逃避的地步。
「哦,那你就繼續疼吧,我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凱爾忽然在弗雷的左手上用力捏了一把,焦黑的爪子劇烈地疼痛起來,弗雷吃痛地哼了一聲,仰起了頭,昏黃的燭火照著那修長的脖子上粘連的汗珠。「很能忍啊,說起來,我們頭一次掉換衣服是什麼時候?……啊,我想起來了,你一定覺得那是在我的寢宮裡吧?」
「……」弗雷用力維持著自己的神智,不讓自己痛暈過去,冷汗不斷地從額頭上流下來。
「其實……我告訴你吧,是我從你身後跑過扔下衣服的時候。我很早就觀察過你,你的身材型都和我很像,臉也很像。當我的哥哥派來的人追殺我的時候,我故意引他到你在的地方……脫下身上的衣服,我以為你一定會撿起來自己穿。但是你沒有,不過也不重要了,他襲擊了你,事情還是掌握在我手裡。於是我就想啊,這麼好的一個擋箭牌,我為什麼不好好利用呢,要不我幹嘛要回來救你?」
弗雷呆住了,他也曾經想過事情可能是這樣,但是從凱爾嘴裡說出來還是有些受不了。
「你現在知道我看見你剪頭的時候為什麼生氣了吧?不像了你就沒用了。」凱爾伸出一隻手去捏弗雷的鼻子,「為了把你拴在身邊,我趁奧遴選主人的前夕,跟你談話,你這小傻瓜居然開始信任我,哈哈,當天你就幫我擋下了我姐姐派人送來的毒藥,我真是撿了個大便宜。我真是太瞭解你了,你這人就是這樣,太喜歡同情別人,而且別人叫你不要做什麼,你就偏要,彆扭一下才爽。」
「閉嘴……我不想聽你說這些!」
「我還沒說完呢,這些年你在我身邊我真是方便很多,戰鬥的時候有炮灰,就連貴族之間的深夜交際項目你也可以代我去,哈哈哈……但是我知道,你這麼一直做我的影武者,就是想哪天能不用你父親那樣的方式死去,你說,我會答應麼?」凱爾笑得很惡毒。
「你殺了我!殺了我吧!」那一串串殘酷的話語打擊得弗雷眼前黑,他怒吼著,只想讓自己快些痛死了算了。
「你想死?我還沒玩夠呢!」凱爾俯下身子抱住弗雷,一圈圈綠色的光芒立刻包圍了他們,「……,我要以主人的身份寬恕你,你想解脫?沒那麼容易!」凱爾應該是叫了弗雷的名字,雖然在記憶的世界裡,那個詞一直非常模糊,好在魘魔的焦黑枯爪的確漸漸的消失,變回了精靈白皙的手臂。弗雷曾經無數次偷偷想像這個懷抱的感覺,但是絕對不是在這種心情下!
「滾吧,你這個沒用的蠢貨,滾回奎爾塞拉斯去,你已經沒用了。」凱爾站起身,坐到寬大的椅子上去。弗雷忍住眼淚,艱難的爬起來跌跌撞撞就往門外跑。他跑出了帳篷,站在冰冷的夜風裡,喃喃地說,「……我真傻,這麼多年了,我到底在幹什麼……」
這是我頭一次看見全盛時期的凱爾耍手段的方式,那麼小的年紀就可以想得那麼多,利用自己每一個可以利用的人,算計自己的對手,他很大膽,但是每次都能成功。我開始替弗雷擔心,這樣下去,他絕對找不回自己的名字。
記憶的畫面開始漸漸消失,弗雷正在關閉這段回憶——他不想看到這些。可是我卻覺得後面應該還有什麼,不能停下來,「看下去,弗雷!看下去!」我大喊,「繼續回憶!」我不知道弗雷有沒有聽到,但是畫面的確是繼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