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又在呆了.」馬庫斯已經收拾好了行李,看到我在呆。
「想起了一些事情,不過……」我攔住他,「其實這對刀不是買給我的吧?」
「哦?」
「文森特也是雙巧手,他左手拿手術刀刺你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吧?這對刀有正副手之分,副手刀的刀柄經過了加固,而且增加了護手部分,很顯然,這對刀是為雙巧手的人設計的。這很罕見,這種刀沒有太大的市場,所以一般都是定做的……」
「行了,別廢話了,快走吧!」
「你喜歡那孩子,對不?」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再說一遍,他只是個精於演技的刺客,一個愚蠢的復仇者。」馬庫斯大聲說,「如果他來刺殺我,我將毫不猶豫地殺死他!這對刀你喜歡就留著,不喜歡就扔掉!」
看著馬庫斯如同小孩鬧脾氣一般走了出去,我才開始感到沮喪。這幾天裡馬庫斯強迫自己接受了文森特的真面目,一開始他覺得那孩子與他投緣,可事實上那只是文森特的演技。我們總是說,小心那些活著的人。可是實施起來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就像馬庫斯遇上文森特、我遇到麗莉——就算反覆對自己強調這一點,這幾天在馬庫斯眼前一再糾結的也無非是從奧術透鏡裡看到的真相時的憤怒,以及文森特被打昏在他面前時,那顆早就不再跳動的心臟感受到的疼痛。
-
這對本應屬於文森特的對刀此刻正掛在我的腰間,與我身上的法師袍配在一起相當的不協調。
庫勒曼-法席恩走在我們身邊,顯然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亢奮,「我想你們是對的,傭兵,沒有什麼比復仇更能讓人身心愉悅了。」
「對極了,很高興我們達成了共識。」馬庫斯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我則被警告言多必失,少開口裝深沉。
「我老了,很多事情不想再提起,也不想再看見。」法席恩帶領我和馬庫斯走到了布瑞爾西邊的灰爐莊園旁,有了他的帶領,我們便可以不受監視地走到離開布瑞爾較遠的地方,「繼續走吧,走過這座廊橋,當你們看見風車的時候,記住,戰鬥隨時隨地會開始。」
「你不過去了嗎?」
「不,」他搖搖頭,「除了他們的屍骸,我什麼都不想看見。」
「得勒,您回去等信兒吧。」我只當沒注意到法席恩顫的雙腿,一邊大大咧咧往前走著。
「別找死。」法席恩用被遺忘者的口頭禪向我道別,然後一溜煙回布瑞爾去了。
-
當灰白色的枯骨代替了曾經鮮活的肉身,記憶應該如何找尋?
可是如果記憶真的隨肉身一起消亡了,為什麼還要久久徘徊在這個磨坊,並且不斷告訴自己,這裡是我的地方,是我的?
食屍鬼腐壞的大腦中偶爾會冒出這樣的念頭,然後這零星的思索就被口腹之慾替代——肉、新鮮的肉、要更多的!它動了動下顎,彷彿是在回味咀嚼血肉的滋味,當它感到對血肉的渴望時,就會重複這個動作。
它曾經是個人,應該稱之為薩爾曼-阿加曼德,或者阿加曼德少爺,但是現在,薩爾曼受格的是「它」,而不是「他」。薩爾曼想往前走幾步,就像生前在自己的莊園裡漫步一樣,它邁動左腿,曾經的優質衣料如今被撕成一條條的破布,掛在腿上,踩下去的時候,薩爾曼聽到了膝蓋出的嘎嘎聲。
忽然,它渾身震了一下,然後它看見自己的胸前出現的一截刀尖——一把薄薄的烏黑彎刀已經扎透了它的身體。但是不死的食屍鬼不會就此死去,它出一聲嘶吼,憤怒地想要回轉身面對對它痛下毒手的人——如果它還能感受到憤怒。
薩爾曼用力回身,用手肘撞向身後的攻擊者,但是它的攻擊落空,那個淺金色頭的精靈在第一倫攻擊結束的時候就已經蹲下身子,左手緊握的另一把烏黑的刀刃在薩爾曼揮空以後欺身而上,架上了它暴露出來的脖子。
絞殺。
黑色的血從它的脖子上流了下來,薩爾曼再也不出聲音,每當他想怒吼,總有更多的黑色黏稠的血液伴隨著血泡從那已經被割斷的喉管冒出來。我聽到它出含糊而無意義的咕嚕聲,它還沒有倒下。食屍鬼不知恐懼,也不知疼痛,但是一旦認準了目標,便會緊盯著不放。
薩爾曼撲了上來用雙手緊緊鉗制住我,本能的想用雙臂絞死我,力氣大到讓我都想像不到,掙扎了幾下,現怎麼都掙不開他。大腿感到一陣刺痛,先前撒了手的那把彎刀還插在它的身體裡,刀尖刺到了我,我用力往上抬起身子,從背後將那把彎刀拔出,雙刀交叉在一起用力猛砸它的頭和身體連接在一起的唯一部分——成年男性的頸椎。
一下,兩下,薩爾曼開始了最後的掙扎,我幾乎覺得它會把我的肋骨硬生生勒斷,當下立刻抬起雙刀,再一次砸下去。隨著一聲輕微的骨骼斷裂的聲音,它的頭飛了出去,我將右手的彎刀擲了出去,將它落地的頭顱劈成了兩半,然後彎刀深深扎進地裡。失去了頭顱的身體不再有任何動作,我踹了它幾腳,從那枯骨的鉗制中擺脫出來。
「打得真難看。」馬庫斯在後面沒心沒肺的評價道。
「你難道就打算站在這裡看我一身臭汗殺光所有的殭屍?」我氣惱地從屍體上拔出我的彎刀,「你好看,行了吧?」
「我只是不想弄髒我的袍子,就是這樣。」馬庫斯開始拍著他袖子上的灰,整理那身毫無品味的奧法外衣。「如果我是你,打架前就把那件袍子脫了。」
我低頭,突然現凱爾的那件白色法袍上濺滿了薩爾曼黑色的血液,從胸前一直滴到腿上。
「糟,慘了!」我急忙去擦,但是怎麼擦都不奏效,污漬反而更大了。
「你怎麼不早說!」我急忙去脫袍子,一邊不忘埋怨他,「早知道就脫下來了……」
這件衣服上說不定有天災的病毒,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凱爾穿這種衣服,而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讓我上哪裡去找賣衣服的人!
「弗萊雅,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得說……你該看你身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