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欲哭無淚,連忙拉高了領子,後悔為什麼沒有穿上法袍掩人耳目,偏偏穿了這身板甲呢……
我是認識他的——牛頭人薩滿祭司佈雷恩-雷角圖騰,我和他在銀色黎明服役的時候相識,一起訓練、一起吃,一起睡了快一年,怎麼也忘不了他在天寒地凍的冬夜支在帳篷裡的火焰圖騰,還有在訓練中跑得快散架的時候他塞給我的雷霆崖雪茄,還有,還有隨著他的模樣一同浮現在我腦海裡的一大群人,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一張張讓我感到溫暖的臉……
我喜歡銀色黎明,真的,只可惜……帶著巴納澤爾的印記的我已經回不去了.
我用雙手用力揉著自己的臉試圖平靜下來,盤算著等他接完帳我再出去,就在此時聽到他說,「瑞尼,我需要兩間客房,我們打算明天接著趕路。」
我心裡猛地一驚,只盼著瑞尼說沒有客房:一定要說沒有啊,瑞尼!
「尊敬的銀色黎明的勇士,我恐怕今晚房間不太夠……」瑞尼說。
太好了,瑞尼我愛你!
「我想我們真的需要一個休息的地方,我們中間有人受了傷,我住在馬車裡也沒關係……我是說,有一間也好……」
「這樣啊,我盡量安排一下」我聽到老闆娘放下手裡的紙的聲音。
他聽上去很為難,但是我的心比剛才懸得更緊——受傷?誰受了傷?有什麼人可以讓他們受傷?
正在我糾結的時候,瑞尼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鑽到牆後把躲藏起來的我揪出來,和顏悅色地問,「這位客人,要登記住店嗎?今天房間很緊張,您最好趕緊……看,銀色黎明來了很多人……」
「我……我,算了我不住了,讓給他們好了……」我使勁貼著牆壁,彷彿自己是一隻被拍死在牆上的蒼蠅。
「這……我想你或許應該認識一下那位先生,讓他知道您是多麼的慷慨?」相比起瑞尼的快慰,我更是極為狼狽地搖著頭,連忙拒絕。
「不用了,瑞尼,我還有別的事,要先走。」
「噢…您不在這裡吃了飯再走嗎?我好補償一下您。」瑞尼也許是被弗雷那英俊魅惑的臉迷得有些飄飄然,竟然難得地慇勤起來。
「不用了,我急著走……」我一轉身往外看了一眼,又立刻回過身對瑞尼說,「好吧,我留下吃飯……但是我堅持在廚房裡吃!」
原因很簡單——佈雷恩在門口拖拖拉拉還沒走,瑞尼又只顧著和我說話,不把他招來才怪呢。
「你欠了他很多錢?」瑞尼對我拋出一個「瞭解」的眼神後問道。
「一輩子都還不清……!」我苦笑著將錯就錯。
「好吧,去廚房躲躲吧,」她聳了聳肩,「不得不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和牛頭人賭錢會輸的血精靈。」
輸錢……
要是輸的是錢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我所欠他們的……我所欠他們的,總覺得沒那麼簡單。在最後一次對斯坦索姆舊城區的援救行動中,我和我的前任長官麗莉在撤退的時候被血色十字軍現了,那群瘋子……他們似乎以為除了他們以外,所有的人都是被天災感染的寄生體,不由分說向我們衝過來,我奮力將她塞進茂密的灌木叢中,然後回過身去迎戰追兵。也就是那次,被俘虜的我見到了駐守在斯坦索姆的血色十字軍領袖——恐懼魔王巴納澤爾,他並不急著殺了我,而是在我身上留下了一個魔法烙印。
這個烙印一直沒有任何動作,就像一個紋身那麼乖巧,但是我明白,恐懼魔王要控制我只是時間問題而已。當然,事情的經過並不是現在我所要闡述的重點,反正我已經做了逃兵,就讓他們當我陣亡了吧?這樣的事在瘟疫之地不是很平常的嗎?只是……是死了而已……
可是為什麼我會滿懷著歉疚感一次一次的逃避他們呢?巴納澤爾的印記,那種東西讓銀色黎明的那些騎士們驅散就好了吧,實在不行,就算把我以淨化的名義抹殺掉,我也心甘情願的。到底我在怕什麼?是怕這個印記……還是害怕再次面對拒絕過我的……她?
真是個膽小鬼呢……
什麼事情都做不了,還缺欠下了一**債,那是一個對戰友彼此承諾要活著回去的債。怕是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我看著自己的手掌,弗雷和凱爾彼此有沒有這樣的承諾呢……,呵呵,弗雷,恐怕你也還不清這個債吧?
「噢,旅行者,有什麼能效勞的?」看到慌慌張張溜進廚房的我,坐在廚房裡守著一鍋粥的當班廚師站起身來招呼我。有時候投宿的旅行者會對餐飲有一些特殊的要求,這時候他們就會跑到廚房裡頭來和廚師談談,很顯然,他把我當成了來點奇怪的飲食的人了。
我伸出食指壓在唇上,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轉身從廚房的門縫裡往外看。旅店大廳裡果然擠進了很多人,穿著統一的銀色黎明戰袍,他們沉默而秩序井然,我數了一下一共6個人,牛頭人薩滿祭祀佈雷恩、主治療師艾莎小姐、被遺忘者法師吉爾、獸人戰士吉格、還有一個新加入的刺客、以及一個全身都包裹在披風裡,兜帽遮住了大半個臉,被旁人扶著走了進來女子。
我從門邊閃了回來,臉上一點血色都不剩了——這是被嚇的。
「你們不是吧?!」這句話彷彿是叫囂一般在我漲的腦袋裡竄來竄去,我完全不能相信他們會這麼胡來,這事要是被現的話,我都不敢想像會出現什麼後果。
麗莉她是人類!怎麼能帶她到這裡來!!你們到底在玩什麼,難道你們覺得把她喬裝打扮就可以大搖大擺的走進敵對陣營的旅店?現在你們最好祈禱銀色在這裡的名聲夠好吧!
有人曾經說過,當你覺得事情已經最糟糕的時候,它還可以變得更糟。
正當我好不容易在廚房裡面躲了快一上午的時候,麻煩來了。先是廚師先生的手腕抽筋(他在今天早上剛切了5oo份燻肉),我只能代替他掌勺,偏偏今天旅店生意爆滿,我很莫名的不停炒了1個小時。等到忙完已經是傍晚,趁著晚飯前的空檔我打算溜號,就在這時聽到外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啊?已經沒有房間了嗎!」
等一下……
這個聲音,難道是……暮藍?
從廚房的門口望出去,我不由得摀住了自己的嘴,另一隻手掐著大腿。嗯,疼……這不是夢!
今天是什麼情況啊,老天到底收了我仇人多少好處!我不能見的人全都出現了!暮藍的確說過她有旅行的打算,但是……你出來旅行就算了,你把他帶來做什麼!!
只見3人同行,暮藍和一個我沒見過的盜賊站在瑞尼面前吐槽,凱爾一個人沉默地站在屋子的牆邊。自從失去記憶以來,他應該是第一次來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就從他進來開始,已經有很多人有意無意的往他這裡看去。不知道諾拉包裡的那張通緝令被印過幾份,我隱約明白事情不太妙,也許已經有人認出了他。
你來這裡幹什麼,凱爾?
縮在廚房假借幫忙的名義監視著門外,惶惶不安地等到夜色降下。我找出一個小鍋子,做了牛肉窩蛋、白切羊肉、菠蘿烤鼠尾魚、燕麥粥、西芹土豆,還有排骨湯,這些都是我在銀色黎明學來的手藝。
眼下這是我能找到的全部比較清淡的材料了,我端了托盤出去,對瑞尼說,「看到銀色黎明的人了嗎,給他們送去,就說是你請客。」說完塞了幾枚銀幣在她手裡。最後銀色黎明的士兵和凱爾他們都住進了客房,雖然房間緊張,但是幾個人湊一個房間,加幾張床鋪,也是勉強夠了。
就在我猜測是誰受了傷的時候,廚師長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向我道謝,並且表示找不到過夜的地方可以呆在廚房裡過夜,只要我忍受得了地下室那個人類俘虜的叫罵聲。
然後他從廚房裡的更衣廚裡換了衣服,華麗的下班了。我心裡亂成一團,坐在椅子裡呆,直到廚房外似乎有人猶豫著走來走去。我忽然多了個心眼,連忙躲進了衣櫥裡。
透過衣櫥的縫隙,我看到有個人走進了廚房,他晃晃悠悠坐到火爐前,把雙手舉到火焰前。
凱爾……
他很冷麼?只見他烤了一會火,忽然聽到門口又有動靜,他緊張得站了起來,正不知道往哪裡躲的時候,我推開衣櫥門一把把他揪了進來。
當麗莉從門口衝進來的時候,廚房裡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她裹著寬大的披風,蹲在房間裡哭了起來,艾莎和佈雷恩跟進來安慰著她。我多想現在就跑出去緊緊抱住她,親吻她像玫瑰花瓣一般的嘴唇,告訴她我有多想她。
正當我痛苦萬分的時候,被我鉗制在懷裡的人卻用力掙扎起來,一心專注於外面的我心不在焉的用了更大的力氣摀住他的嘴試圖讓他打消開口說話的念頭。等到我意識到用的力氣太大的時候,連忙鬆開手。從窒息中擺脫出來的他顯然驚魂未定,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我把手指放在他嘴唇上,示意他安靜,他忿忿地看著黑暗中我的位置,努力把身子縮向一邊,似乎不想碰到我。
「是我。」我小聲說道。
「弗雷……」他一下子放鬆了身體,隨著我的目光往衣櫥外看了一眼,然後若有所思。我不理會他,繼續霸佔那條縫隙往外看,凱爾緊貼著櫥壁給我讓地方,就這樣我們在一個衣櫥裡磕磕碰碰所幸沒弄出聲音來。只是他的頭總是扶過我的臉,而我也總是毛毛糙糙地蹭過他的身體,終於被卡在了一起進退兩難。正在我和他都面紅耳赤的時候,吃聽見外面的麗莉哭著說:「剛才煮這些飯菜的廚師呢?他在哪裡!他在哪裡啊!為什麼躲著不見我!」
我一驚,難道她吃出來這是我的手藝?不會吧?她一直評價我料理不合格的……正胡思亂想著,沒注意到凱的呼吸漸漸開始紊亂,心跳的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