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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武 俠 雜 談 2 文 / 鷹翼傳說

    (七)、溫潤如玉

    第一次接觸溫瑞安小說是在高一年的時候,在一本香港出的《武俠世界》雜誌上看到的「說英雄,誰是英雄」故事之《金風細雨樓》連載,一見心折,從此「溫瑞安」成了腦中縈迴不去的名字。那時還沒有「金、梁、古、溫」四大家的提法,只是出於直覺,認定此人必非池中之物。

    因為「溫瑞安」這個名字裡都是些吉祥字眼,又找不出什麼特定含義,當時曾推想過他是不是類似於《京華煙雲》裡曾經亞、曾順亞那樣的世家公子,取名只講排行,不求意義。當然後來知道他還是用過其它一些有意義的筆名的,比如「溫涼玉」。

    溫瑞安1954年生於馬來西亞(印象中是與比爾·蓋茨同齡,不知對否),從小就是一個天才兒童,具有非凡的文藝創作和組織領導能力,又練得一身好武功,走到哪裡都是同齡人中理所當然的領袖。9歲表第一詩,16歲表第一篇武俠小說,從此一不可收拾,漸漸成了武俠界最引人注目的新秀。尤其是在八十年代初金庸、梁羽生相繼封筆,85年古龍去世之後,港台武俠小說一片凋零,能夠撐起大局的,就只有溫瑞安了。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出於「求新、求變、求突破」的心理,溫瑞安從86年底開始大力倡行「新派武俠」,或稱「現代派武俠」,把大量主流文學的東西引入了武俠小說。此所以曹正文在89年把溫瑞安列為第三代新武俠小說的代表,而與第一代的金庸、梁羽生,第二代的古龍並稱。

    現在看起來,這個創新並不那麼順利。溫瑞安寫到後來,許多小說陷入了純粹**文字技巧的泥淖,不能不讓人大倒胃口。葉洪生認為溫氏小說把武俠引上了絕路,雖然有些誇張,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過在下以為,改革創新中的失敗是在所難免的,決不能因此就一筆抹煞了溫瑞安的武俠小說。

    溫瑞安的小說有許多系列,最著名的當數「四大名捕」,但在下最欣賞的,一是《神州奇俠》,二是「說英雄,誰是英雄」第一部:《溫柔的刀》。上面所說的《金風細雨樓》其實就是《溫柔的刀》中的一節。

    看武俠十餘年來,真正讓在下全身心感動過的武俠小說一共有四部: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天龍八部》,梁羽生的《萍蹤俠影》,溫瑞安的《神州奇俠》。

    感動於這些小說的「情」字。

    愛情、友情、親情,以及最令人熱血沸騰的民族大義、愛國**。古龍小說所缺的,就是這最後一項。

    可以看出來,溫瑞安寫《神州奇俠》,寫蕭秋水,其實就是想寫他自身。蕭秋水率領一幫兄弟結拜,號稱「神州結義」,不就像溫瑞安當年搞過的「神州詩社」嗎?溫瑞安和蕭秋水一樣,是個熱情洋溢,肯於為理想奮鬥、獻身的人。他在台灣時曾因參加並領導街頭示威被拘留了四個月,而後被逐出島。這是在《神州奇俠》表之後的事了。這以後他心中的不平和憤懣代替了原本純粹的熱情,反映在小說裡,就是再也沒有《神州奇俠》那麼明朗激昂的寫法了。看溫瑞安小說,可以看到他每逢寫到「冤獄」、「鎮壓」之類的情節就要借題揮,大議論,其實就是在為他自己抱不平。

    蕭秋水與唐方是武俠小說裡非常特別的一對情侶,只在《神州奇俠》前面一部分相處了很短的一段時間。此後再無見面,彼此用盡了所有的精力和手段尋覓對方,卻總是陰差陽錯沒能碰上。唐方是四川唐門的小公主,她奶奶不喜歡蕭秋水,她當然無能為力,所以小說在在預示出蕭秋水與唐老太太必將有驚天動地的一戰。但《神州奇俠》(又名《大俠傳奇正傳》)本身並沒有寫這一戰,而它的後傳《大俠傳奇》所寫的已經是那一戰以後好多年的事了,唐方歷盡艱辛走遍天涯,終於在唐門建築底下找到並救出了蕭秋水,因此中間這一戰就成了懸案。老想看一看這一戰的盛況,而且也看到一種版本的《神州奇俠》結尾有一句:「後事請看《蜀中唐門》」,所以一次現一本《唐方一戰》,高興得不得了,沒想到搞來一看,寫的完全是另一碼事。不

    知道溫瑞安是不是真寫過《蜀中唐門》?

    溫瑞安是個詩人,他的小說寫到細膩處極為動人。有位香港女作家這樣評論過溫瑞安(大意):「只有一顆寂寞美麗的心,才能寫出這樣美麗寂寞的小說來。」且看《溫柔的刀》,王小石遠遠地第一次看見雷純--一個絕色麗人--「一動是一種風姿,千動就是千種風姿」,轉眼「再看那楊柳含煙,青山似黛,卻仍只有那一見的風情」。在下就是從這一句,開始喜歡溫瑞安的。後來看《神州奇俠》,看到蕭秋水與唐方面面相對,他的一幫哥們躲得遠遠的,「小聲說大聲笑」,一看到這六個字,胸中立即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感動了一整天。看溫瑞安小說就是常常會有這樣突如其來的感動,這一點是沒有任何其他武俠作家能比得上的。

    溫瑞安寫到情時極盡婉約,但一寫到殺伐,卻極為慘酷。金庸就曾批評他的小說死人太多,很多人物一出場就沒命了,根本沒有表演的機會。《殺人者唐斬》(拍成的電影改名為《刺客新傳》)便是一例,真個是殺得血流成河,武林的陰森,江湖的恐怖,盡在此書中了。

    其實溫瑞安寫人物鬥智也是一把好手,他的小說裡凡是稍有戲分的人物一個賽一個機智深沉,當然那些刻意安排的插科打諢的傻冒除外。「說英雄誰是英雄」系列是個典型,「金風細雨樓」與「六分半堂」兩大幫派在京師裡翻翻滾滾纏鬥不休,每個回合的較量都是一場陰謀詭計的決戰,王小石與白愁飛兩個外鄉人無意間一插足,立即捲入了漩渦中心,於是各憑自已的智慧和才幹縱橫捭闔,實踐自已當初的夢想:在武林中幹一番大事業。

    溫瑞安早先所寫的小說,系列與系列之間並沒有明顯聯繫,後來就漸漸不同了。現在「四大名捕」、「說英雄誰是英雄」、「七大寇」幾個系列是寫同一個時間的事,即北宋末年

    傲世狂生2oo4-3-3o12:55:13投訴回復

    溫瑞安早先所寫的小說,系列與系列之間並沒有明顯聯繫,後來就漸漸不同了。現在「四大名捕」、「說英雄誰是英雄」、「七大寇」幾個系列是寫同一個時間的事,即北宋末年天下大亂的時候。我們可以認為溫瑞安已經成功地創造出一個整體社會環境,現在是相當於在這個大環境裡分幾個系列寫幾個不同側面的故事。這有點像startrek(國內譯為「星際旅行」,不太恰當)的小說,一個大系列裡分成了若干小系列,有寫deepspaeration的,把一個想像中的銀河世界寫得熱鬧非凡。

    (八)、武林爭霸

    寫下「武林爭霸」這個標題,就不禁想起台灣的那個同名遊戲。那是個純粹的打鬥遊戲,雖然場景有諸多切換,這一場在武當山打,下一場在丐幫打,但本質和傳統的「打擂台」並無二致。若是真要在武林中爭奪霸權,豈是打打擂台那麼簡單?

    這裡就得說到「爭霸」的含義。如果爭奪的是「天下武功第一」的頭銜,那麼很自然,只要打敗了所有的對手,就算成功了;在這種情況下,武功是一種神聖的藝術。可是世間諸多野心家,夢寐以求的不僅是這麼一個空虛的名號,更是統治別人的實權;於是武功就不再是藝術,而是一種**和威懾的工具了。

    練武的目的是什麼?去問任何一個武術教練,第一個答案都是「強身健體」。不過對於武俠小說而言,這一點並不那麼重要:有許多武功練了不僅不能健身,反而會傷身,諸如七傷拳、天魔解體**等等;更有「葵花寶典」那樣的武功,以殘害身心作為練武的先決條件。若沒有功利性的目的,誰肯練這樣的東西呢?

    其實古今中外其理皆同。開展體育運動本是為了增強人民體質吧,可是你看世界上所有那些動手動腳的體育項目的職業運動員,除了打太極拳的以外,哪個不是帶著一身傷病退役的?可見體育這東西,一旦變成一種爭取飯碗或榮譽的手段,就必然走向最初健身目標的反面了。

    在武俠小說裡,正派人士練武功是為了行俠仗義、除暴安良,邪派人士練武功則是為了欺壓良善、稱霸武林。也有少數是象老頑童那樣純粹為藝術而藝術的。

    至於正邪如何劃分,就不那麼容易說清楚了。正派嘛,往往是指少林、武當之類歷史悠久、來歷明白的名門大派,以及跟這些大派相交好的幫派。而跟這些正派作對的那些不明不白的幫派,就被稱作「邪派」。明教之所以被稱做「魔教」,主因之一便是教中人行動詭秘,不為外人理解。同時幾乎所有的武俠小說都認為,個人的正邪並不取決於他的出身,而是取決於他的行為,正派中可能有壞人,邪派中也可能有好人。

    邪派也分兩種,一種是自認邪派,從不辯解真理在自己這一方,宣傳效果便如「我們是害蟲」。這種邪派若要在武林中爭奪霸權,就只能靠血雨腥風的高壓手段,無法依靠人民戰爭。另一種邪派則本身擁有一套能說服人的理論,只因為這套理論不能見容於主流社會,就被目為邪派。因為有理論,就可以爭取群眾,凝聚人心,乃至動「聖戰」。

    顯然後面這種邪派並不好寫,武俠小說為了簡化矛盾,寫的多是前面那種。金庸在《倚天屠龍記》裡所寫的明教是後面這種邪派的典型。

    為了證明邪派之邪,小說家們往往要安排一系列能引讀者憤怒的事讓邪派去做,諸如通敵賣國、殘殺無辜、**擄掠之類。唯其如此,正派對邪派的圍剿殺戳才能合理化。當然寫到最後總是邪不勝正的,除非涉及到重大的歷史關節,比如作者可以說李自成沒有死,但不能說他打敗了滿清。還沒見過武俠小說有象「反三國」那樣從根本上篡改歷史的。

    武功上的正邪就更難說了。什麼樣的武功叫做邪門武功?看看射鵰開始時黑風雙煞的「九陰白骨爪」和「摧心掌」,拿活人來練功,邪門不?可是小說後來指出《九陰真經》乃是博大精深的道家正宗武功,是黑風雙煞沒能從根基紮起,練歪了。再看《天龍八部》,同樣是無償剝削別人的內力,憑什麼「化功**」是邪門武功而「北冥神功」不是?

    武功是一種防身傷人的手段,但不是唯一的手段,暗器毒藥、消息機關以及陣法五遁等在武俠小說裡都描寫得很多。這裡有一個有趣的問題,四川唐門作為武林中最大的暗器世家,古龍、梁羽生和溫瑞安都詳細寫過,唯獨金庸隻字不提,這是為什麼?在下對舊武俠小說沒有多少研究,不知「唐門暗器」是民間早有的傳說,還是哪個武俠作家的明?

    暗器毒藥初入武俠小說的時候總有些神秘色彩,但後來就漸漸變得明瞭清澈了。古龍的《名劍風流》所寫的唐門暗器的製造過程,完全就是精工細作的現代化生產的樣板,很容易讓人想起「oo7」裡邊間諜武器作坊所陳列的琳琅滿目的殺人利器。到了溫瑞安的小說,分工就更細了,原本常常不分家的毒藥暗器以及各種兵器在他手裡徹底分了家,暗器是唐家,毒藥是溫家,火器是雷家,其餘兵器是蔡家。

    談到使用的兵器,傳統上都認為劍是一種高尚的兵器,所以俠客多是用劍,以致有「劍俠」一詞,但似乎沒聽說過「刀俠」,儘管近代史上「大刀王五」比任何一個用劍的俠客都出名。也有以古龍為的一批武俠作家標新立異,果真功勞不小,慢慢地把刀也提高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對兵器的態度,金庸、梁羽生是一派,認為物是死的,人才是活的,所以才有「無劍勝有劍」、「飛花摘葉,皆可傷人」之說;而另一派前有平江不肖生、還珠樓主,後有古龍、溫瑞安,認為物也是活的,修煉兵器武功要練到「人劍合一」、「刀即是我,我即是刀」之類的境界才真叫上乘。古龍偶爾也說說「刀我兩忘」,可以說與金梁殊途同歸了。

    (九)、劍海群英

    武俠界除了金梁古溫四大家以外,還有不少名家。在古龍成名之前,台灣武俠界最出名的是臥龍生、諸葛青雲、司馬翎三位,合稱「三劍客」。在三國裡,臥龍即諸葛,司馬則是諸葛臥龍的死敵。千年之後又有此巧合,(學小螞蟻歎口氣)唉,歷史可真會開玩笑。

    當然後來又冒出一個司馬紫煙,真與諸葛青雲成了一對。

    這三劍客裡頭,在下最欣賞的是司馬翎。葉洪生對司馬翎也是非常推崇的,但也許因為他與司馬翎有私人的交情,言辭上有些誇過了頭。司馬翎前期的作品情節多較鬆散,一部《金縷衣》看得我哈欠連天,上冊看了一半就還是沒有頭緒,乾脆還掉不看了;後期的作品又常大段大段地講一些乏味的道理,比如《風雲雷電》那個系列,情節倒滿不錯,也常看得我老大不耐煩。

    葉洪生認為司馬翎武俠小說的最高峰是在64-67年,並舉了兩部作品為例:《劍海鷹揚》和《纖手馭龍》,尤其給了《劍海鷹揚》極高的評價,認為在佈局、意構等方面甚至凌駕於金庸、古龍同期作品之上。他說這話似乎有些信口開河,如果《劍海鷹揚》作於64、65年,古龍這時剛開始求新求變,正處於轉型期,勝過他當然不難;但金庸呢?《天龍八部》,那可不是任何人可以輕言「凌駕」的。

    不過話說回來,《劍海鷹揚》的確是在下所看過的武俠小說裡,除了金梁古溫之外,寫得最好的一部。好到什麼程度呢?說件具體的事吧。當年廈大校園內外先後有過六個租書的攤子,在下常去光顧的有兩個。從其中較靠近的一個攤子租來的《劍海鷹揚》,厚厚四大本,第一本的中間,第四本將近結尾處,各被撕了一頁。大家知道,書攤上租來的書,若有被撕之處,肯定都是描寫「那個」的,這是撕書者在訓練後來人的想像力。可在下想像力再豐富,也想不出這被撕掉的兩頁上能有什麼苟且,因為上下文乃至整部書全都是一本正經的,根本不著痕跡。於是迫不及待地闖到另一個攤子上,一問得知《劍海鷹揚》已租出去了。在下並不氣餒,繼續跋涉搜尋,終於在一個偏遠的書攤上覓到了版本不同但同樣是四本的《劍海鷹揚》,迅翻到地方,

    細細一看,各位看官,您猜那兩處寫的是啥?

    第一處是寫男女一號主角第一次(也是全書唯一的一次)擁抱接吻;第二處嘛,是寫兩個女主角一起答應嫁給男主角。能想像嗎?在其他武俠小說裡最普通不過的情節,放在這部小說裡,就是那樣的感人肺腑,那樣的動人心弦。在整個風雲激盪的大氛圍裡突然跳出這麼一兩絲兒女情懷,如今回想起來,心頭也會一陣溫馨。這樣的情節都給撕了,足以說明整部小說寫得有多好了。

    當然撕書人的潛意識裡可能還有一種意外。在一般人印象裡,司馬翎的名聲別說比四大名家,就算比臥龍諸葛都頗有不如,很多不看武俠小說的人都知道有個臥龍生,但未必知道有個司馬翎。設想一下,一個武俠迷,以前已看過不少的武俠小說,順手借了本聞所未聞的《劍海鷹揚》,只為打無聊,並不期待什麼震撼,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得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震撼,那種心情是難以名狀的。怎樣抒這種心情呢?撕下震撼裡最動人的部分,永久保存。在下一貫對撕書行為深惡痛絕的,但一看到被撕的這兩頁,立即原諒了撕書的那位老兄。

    真正最有名的那些作品倒沒人去撕,並不是因為它們寫得不好,而是因為寫得好是意料中的事。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司馬翎的處女作《劍神傳》,真正的出手不凡,起點極高,相形之下臥龍生的頭幾部小說(《飛燕驚龍》之類)簡直就像中學生的習作。古龍自己還沒有開始武俠創作之前,最愛看的也就是司馬翎的小說。

    臥龍生剛開始寫小說的時候,筆法失之生硬稚拙,好在後來越寫越圓熟,也算對得起自己的名聲了。「楊小邪」系列寫得滑稽逗趣,是武俠鬧劇中的經典;不過也就是笑笑鬧鬧,沒有什麼更深入的東西。據說臥龍生的另一化名是金童,因為他崇拜金庸,以「金童」的筆名為「射鵰」三部曲寫了些前傳後傳外傳,總名《神箭金雕》,一舉大獲成功,此後一不可收拾,又用「金童」之名寫了不少小說。

    諸葛青雲的文筆是三劍客裡最典雅的。前期師法還珠樓主,筆法奇麗仙幻。不過寫來寫去都是一樣的才子佳人,容易讓人生膩。諸葛最好的作品,依我看當數《奪魂旗》。

    都說蕭逸也算一位大家,不過他的小說我看得入眼的只有《甘十九妹》。

    易容是台灣武俠六十年代的一大散仙。說他是散仙是因為他一共只寫過五部小說(包括替臥龍生續完的《天香飆

    易容是台灣武俠六十年代的一大散仙。說他是散仙是因為他一共只寫過五部小說(包括替臥龍生續完的《天香飆》),最有代表性的是《王者之劍》。《王者之劍》堪稱傑作,給我的印象太深了,所以我看《天香飆》完全是衝著易容這個名字去的,與臥龍生無關。

    獨孤紅擅寫明清宮庭鬥爭,不過看多了也有千篇一律的感覺。

    司馬紫煙是替諸葛青雲代筆寫《江湖夜雨十年燈》而出名的,他的小說寫得相當嚴謹,也顯得才氣橫溢。據說《圓月彎刀》是他代古龍寫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好了好了,「武俠雜談」先寫到這兒。將來如果沒有意外(生命中永遠有意外:),我是不會再寫了。

    回看射鵰處

    《射鵰英雄傳》寫於1957年至58年之間,是金庸的第四部武俠小說,也是金庸的第一部重量級的巨著。此前的兩部長篇《書劍恩仇錄》和《碧血劍》都未臻成熟;還有一部《雪山飛狐》則是中篇,雖然寫法絕妙、扣人心弦,畢竟不夠淋漓酣暢;只有到了《射鵰》,金庸在武俠界的領袖地位才真正確立起來。

    香港新武俠小說的端,是1954年梁羽生藉著澳門一場拳師比武的轟動效應寫出的《龍虎鬥京華》。由於武俠小說這一樣式廣受讀者歡迎,短短數年冒出了一大群武俠作家,在各大報的副刊上爭奪讀者,一時間群雄並起,天下大亂。在57年,張夢還的《沉劍飛龍記》與金庸的《射鵰英雄傳》曾一度招來式往,鬥到白熱化的程度,武俠史稱「雕龍大戰」。但是金庸,畢竟是武俠的真命天子,下筆如有神,越寫越漂亮,終以一部《射鵰》橫掃千軍,一統江湖,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寶座。

    金庸的十五部武俠小說有「七上八下」之說,「七上」是指七部寫得特別好的,其中「射鵰」三部曲、《天龍八部》、《笑傲江湖》和《鹿鼎記》這六部是公認的,第七部則不一定,有人喜歡《俠客行》,有人看好《連城訣》,有人偏愛《飛狐外傳》。不管怎麼說,如果把這「七上」比作武俠史上緊密連綿的七個標點符號,如果把《天龍八部》和《鹿鼎記》比作兩個大大的驚歎號,那麼《射鵰》,無疑就是一個著重加粗的:冒號。它向文學宣告了一代大師的真正崛起,向世人預示了驚歎號們的必然到來。

    當然,所謂「上下」只是在金庸小說之間相比較而言。金庸寫得最差的小說,跟其他武俠作家比起來也是一流的。

    有意思的是,雖然台灣武俠小說創作欣欣向榮不輸香港,但新武俠小說的四位代表人物,除了台灣本土的古龍外,其餘金、梁、溫三位在台灣的展都不是一帆風順的。梁羽生是左派作家,小說被禁理所當然;溫瑞安曾在台北領導街頭運動,被逐出島也不奇怪;那麼金庸呢?

    **的詞裡有一句「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偏偏金庸也寫了一部《射鵰》,偏偏《射鵰》裡也寫到成吉思汗--好傢伙,串通了共匪來毒害台灣青少年,那還不禁!

    其實「射鵰」一詞由來已久,史載北齊斛律光校獵時於雲表見一大鳥,開弓一箭正中其頸,如車輪般旋轉落下,原來是只大雕,時人稱斛律光為「射鵰手」。此後「射鵰」一詞被廣泛用於形容北方少數民族地區的英勇善射者,在歷代邊塞詩詞裡多次出現,漸漸地成了一種象徵符號。最著名的當然是王維那《觀獵》:「回看射鵰處,千里暮雲平」,此外如雍陶的「射鵰青塚北,走馬黑河西」,杜牧的「日暮拂雲堆下過,馬前逢著射鵰人」,張昱的「馬上毳衣歌剌剌,往返都是射鵰兒」,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成吉思汗既然是蒙古族流芳百世的一代雄主,冠之以「射鵰」一詞是很正常的事,相信除了**和金庸外,肯定還有別人用「射鵰」來形容過他,只是沒有金、毛二位那麼出名而已。何況《射鵰英雄傳》裡的「射鵰英雄」主要是指郭靖

    ,他在小說裡名符其實地「一箭雙鵰」過。退一萬步說,即使郭靖從未射鵰,從小說命名的角度來看「射鵰英雄」一說仍然是成立的,因為大俠郭靖從小在蒙古草原上長大,完全可以用「射鵰」這一符號來象徵。

    後來這部小說改名《大漠英雄傳》,才得以在台灣出版。只是這麼一改名,原本所帶的文化底蘊就喪失殆盡了。小說的主要故事並不是生在大漠,要說「大漠」有什麼象徵含義麼,又很牽強,所以這個名字不僅是索然無味,簡直是文不對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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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金庸小說的態度有這樣一個現象,你最初接觸到的金庸小說是哪一部,往往終身最喜歡的金庸小說就是哪一部。有人最早看的是《書劍恩仇錄》,於是後來縱使看遍了金庸的全部作品,仍是對《書劍恩仇錄》情有獨鍾。有人最早看的是《連城訣》,於是見人只談《連城訣》。我最初看的是《射鵰》,於是一直到現在,雖然理智上承認金庸小說的成就確實是後期比前期好,一部比一部高,但是在感情上,仍然是最愛《射鵰》。

    這個現象的原因是很顯然的:金庸的小說,就是不一樣。即使你在此之前已看過了其他人的一些武俠小說,初次看到金庸小說時,仍會有一種全新的、全身心的、讓你刻骨銘心一輩子的震撼。此後再看別的金庸小說,縱然寫得再好,也不過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而已,很難比第一次的震撼更為強烈深刻。

    當然,對於《射鵰》來說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香港無線拍的那套五十九集連續劇的推波助瀾。這套電視劇十年前在大6電視台上初次播放時的那種萬人空巷的盛況,大家應該都還記得,不用在下贅述。後來的每一次重播,都會引起一陣動。91年廈門重播時,廈大還曾出過一次人命,一個學生因排隊進電視室與人衝突,拔刀相脅,結果失手刺死了另外一個勸架的學生。那期間還在廈大的朋友,此後回憶起射鵰來,只怕都會帶上一絲淒涼吧?

    《射鵰》在與我大致同齡的一整代人心裡,形成了一個非常微妙的情結。剛進大學時與舍友辯論港台女明星誰漂亮,不論是趙雅芝還是周海媚,不論是周慧敏還是鍾楚紅,都有人大唱反調;唯有演黃蓉的翁美玲,是全宿舍八票一致通過的。

    這一情結並不僅限於男生。曾聽過一位女孩評論無線的這套《射鵰》,要到了第八集才開始好看。為什麼呢?因為直到第八集郭靖長大了,才南下中原,有了與黃蓉的邂逅。這一轉折包含兩個要素,一是「郭靖長大了」--明白嗎?改由黃日華演了;二是黃蓉出場。女人看女人,除了看長相,還要看衣裝。一次看《楚留香》錄相,偶然聽到身後兩位女孩竊竊議論沈慧珊的衣裳:「紅色再淺一點,就像黃蓉了。」剎那間如醍醐灌頂,大徹大悟:人間的至美,真的是黃蓉!

    其實平心而論,翁美玲的臉蛋說嬌俏則可,要說絕美,那倒未必。對她的崇拜的一個深層原因是她在最美的年華里為情自盡,這本身就是一件很淒艷的事,恰又生在大6播《射鵰》之後不久,轟動效應自不待言。

    當然魅力還在於金庸塑造的黃蓉這個形象本身。說起黃蓉這個形象,還得提一件事:金庸的一幫朋友曾有一次聚會時討論過金庸小說裡哪個女孩最適於作妻子,討論的最後結果是小昭。《倚天屠龍記》裡我最喜歡的也是小昭,這並不矛盾;我所不忿的是,討論的一開頭就把黃蓉給徹底否定了:「黃蓉這樣的性子,哪個男人受得了!」真不知那幫倪匡們是怎麼想的。

    不過也是,除了郭靖這樣的蠢木頭,大概真沒有誰受得了黃蓉的精靈古怪。以前在雜誌上看到匈牙利小波爾加下棋的相片,一時驚為天人,便與同學討論過,像這樣聰明和漂亮都到絕頂的女孩,恐怕是沒人敢娶的,敢娶她的一準是郭靖那樣的傻冒。這話當然類似於吃不到葡萄的狐狸。說實話,就算你受不了黃蓉的性子,難道還受不了她那手妙絕天下的好菜?

    女人聰明是好事,只要她肯幫男人。女人刁蠻任性也不見得是壞事,只要她用情專一。林黛玉不也時時耍點小性子嗎?再潑辣的女人真要愛上哪個男人,只要那個男人有點男子漢氣概,她在他面前肯定就會變得溫柔無比,這是荷爾蒙決定的。至於賈寶玉有沒有男子漢氣概,那就是另外的問題了,可以用來作博士論文的。

    我和大多數人一樣,喜歡代入其中的人物。看看我和蓉兒初遇洪七公的情節,蓉兒使盡了心機、做盡了好菜,就為了騙七公教我上乘武功,每看到我武功進展一分,她都會從心裡甜出來。看到這裡,代入郭靖的哥們,你能不甜到心裡去嗎?有這麼一個聰明美麗的人兒,日日所思,夜夜所想,就是幫我這個大笨驢出人頭地,我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可見正如forrestgump所認定的,傻人自有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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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靖和黃蓉從張家口偶遇到最後「鴛盟已諧」,其間經過了無數的驚濤駭浪。每一遍重溫《射鵰》,都是一次出生入死的經歷。

    大家知道,小說中靖蓉二人是非常對稱的一對人物。妙的是,在小說的後半部分,郭靖與黃蓉之間所生的事,同樣呈現了一種奇妙的對稱。先是在大內宮庭,郭靖被歐陽鋒打成重傷,黃蓉陪他在牛家村密室裡療傷七日七夜,把他從鬼門關邊上拉了回來;而後是在鐵掌峰上,黃蓉被裘千仞打成重傷,郭靖背負她連闖四關上山求一燈施救,終於也撿回了她一條小命。再然後郭靖對黃蓉生出了誤會,以為是她爹黃藥師殺害了他師父江南五怪,淒然愴然與她一刀兩斷;誤會冰釋後經過了若干曲折,眼看就已經重圓了,突然冒出一個華箏,黃蓉便又起了誤會,以為郭靖對華箏餘情未了,當即憤然離去。

    無風起浪,一波三折,正是經過無數危機的摧殘與鍛鑄,兩人之間的真情才顯得那樣的珍貴,那樣的動人。

    這裡還得說說華箏。郭靖與華箏從小一塊玩耍一塊長大,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之交,交情還很不錯,但郭靖事實上並不愛華箏。問題在於,華箏自然而然地認為跟從郭靖是她今生的宿命,郭靖又一直沒能向她分辯清楚。可以想見,郭靖離家萬里在中原闖蕩,見識了中原的花花世界,本來已不太想得起華箏了,突然一天聽到空中雕鳴,知道華箏不遠萬里也來到了中原,這時候的郭靖,該是何等的尷尬。

    在小說裡,楊鐵心、丘處機一干老糊塗曾把郭靖、穆念慈硬拉到一起;程瑤迦也一度單戀過郭靖。好在這些女孩後來各有歸宿,並不成為郭靖的煩惱。只有華箏,始終是一塊揮也揮不去的心病。因為這是有父母之命的,何況大丈夫一諾千金,郭靖既已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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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說裡,楊鐵心、丘處機一干老糊塗曾把郭靖、穆念慈硬拉到一起;程瑤迦也一度單戀過郭靖。好在這些女孩後來各有歸宿,並不成為郭靖的煩惱。只有華箏,始終是一塊揮也揮不去的心病。因為這是有父母之命的,何況大丈夫一諾千金,郭靖既已答應了作金刀駙馬,當然不能反悔。但黃蓉是與華箏勢不兩立的,事情總得有個了局。在《倚天屠龍記》裡,周芷若與趙敏的爭鬥到了書尾仍未分曉,讓張無忌無限期地頭痛下去,這當然也是一種寫法。可是《射鵰》不同,郭靖乃是「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的典範,這一面旗幟決不能倒在個人的感情生活上,所以到最後金庸安排華箏不慎走漏風聲害死了郭靖的母親,從此自愧自責隱居西域再不入世,於是因果圓滿,郭靖黃蓉終成良緣。

    華箏是個好女孩,也是個值得同情的人物。當時若是另有一個能與郭靖媲美的大英雄,應該向金庸建議一下,把他介紹給華箏。

    (《**》1995年8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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