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簡話甫說畢,身後「噌噌噌噌」又閃出四人,這四人均是十七八歲不相上下的年輕少年,一色的錦衣錦袍穿著,年齡尚輕卻都是一般的高大個頭,粗壯身板.四個少年正是楚天簡的兒子,無論身材,相貌都生得極似父親,四人搶上前來並在父親身邊活脫脫就像天宮裡的托塔天王與四大天王再世一般威武,令人望而生畏。
只見其中一少年緊隨父親其後怒聲呵斥道:「恬不知恥的惡賊,偷了東西還不快些交出來,乖乖打自己八記耳光,坦承罪過,免得讓我們親自動手。」說話之人是楚天簡的長子楚飛天,這楚飛天性情與父親一般的剛烈,開口便即大罵。
長兄當先開口,三個兄弟二弟楚飛宇,三弟楚飛耀和四弟楚飛揚俱都上前指斥燕十霸的不是。
少年氣盛,口不擇言,說出的話便如潑出的髒水般毫無顧及地向燕十霸當頭潑下。前幾日燕十霸半路中偶遇武當二個小道士,一時起了歹心盜取了他們包裹裡的一瓶藥水,事後對自己一時衝動作出的這件不光彩的事有些後悔,方才聽了陽決子一番義正言辭的訓斥,心裡有所悔疚。心想:如若這些武林同仁能以寬容慈和之心諒解自己,便就低頭認錯坦承錯誤了,但眾人對他毫不客氣,大加鞭撻,一時將他的強驢子脾氣激了起來,以他的脾氣,愈是對他施強,他愈是不肯低頭,但見他臉色變得鐵青,腦袋猛地仰立起來,帶著強硬的傲氣道:「你們說老子拿了老道兒鬼甚子聖水,可有甚麼證據?無憑無據,莫要栽贓好人。」
這邊,武當弟子見他不肯承認偷竊藥水,「偷」也狡辯說成了「拿」,言語中儘是輕佻蔑視之意,均都心中無比氣憤,當即從人群中躍出兩名年少武當弟子,二人一躍而出便就同時大喝道:「姓燕的,還認得我們罷?」
燕十霸歪頭一看,臉色波瀾不驚,似是早已預料到了二人的出現,那時不動聲色地道:「你們兩個小道士老子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在哪裡呢?」說著,故作苦苦思索地模樣。
兩位武當弟子正是前些日子燕十霸在小鎮不陪客棧裡刁難的哪兩個小道士,一個名喚成虛,一個叫作成真,二人都是武當小字輩弟子,輩分雖低,但武當弟子個個凜然卓絕,自有一種出自名門正派渾然天成的氣質。
白瀟耳聽二人熟悉的聲音,舉目望去,亦然認出了二個小道士面孔,那日不賠客棧裡眼見二人與那燕十霸爭鬥,心中記憶猶新,今日偶然得見,便又細細打量起來,僅從二人年齡上就能看得出是武當門內輩分最低的弟子,但就這少年弟子尚且有如此氣質,更何況是武當門中高徒呢?不由扭掃視陽決子身邊另外三位武當弟子,且見此三人並肩而立,個個生得俊秀挺拔,果有一種仙風俠骨不凡氣度,身旁諸多武林英豪與之相比竟是遜色得多了。暗自心道:素聞武當七子英姿颯爽,卓爾不群,今日見到的這三位怕就是武當七子中的其中三子了。
正自想著,忽聽先前那兩個少年武當弟子中喚作成真的大罵道:「賊鬍子,少裝糊塗,三天前我們還在小鎮不賠客棧見過,這就不記得了,你是沒腦子還是不長記性,讓小道兩隻拳頭給你開開竅麼?」成真見了竊賊燕十霸,便就沒好氣,破口既是大罵,言語甚是粗魯。
那叫做成虛的亦接著喝叱燕十霸道:「可惡大鬍子,偷人財物,好不要臉,那日在客棧我們不曾堤防你,被你偷去包裹裡的聖水,誤了事情。今日小道和師父師兄前來向你討還公道了,我家師傅菩薩心腸,一貫寬容待人,對待雞鳴狗盜之徒先自給他一次悔過自新機會,誠心悔過者這件事情就不予計較,識相的快些把聖水交出來,否則我家師傅定不饒你。」
小道士成虛新入武當派,輩分自是最低,年齡也尚小,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徒兒,不過一番話語語氣肅嚴有威,比同門師兄成真的粗魯頑劣多了幾分文氣。陽決子對這個最近新收的徒兒甚為喜歡,聽了他的一番話,不由伸手捋著鬍鬚微微點稱是,眼睛裡滿是寵愛欣賞的目光,這番話正是自己所要說的,徒兒代自己說了出來,心中頓感頗為舒坦。
廳堂之上沈北嶺一直在旁靜觀事態進展,此時見凌空冒出了兩個小道士,一眼看去卻見這小道士成虛有些眼熟,瞧這小道士長得白白淨淨,身姿文弱單薄,一時竟記不起曾在哪裡見過他,心中只覺湧上一股莫名的奇異感覺,這種奇異感覺壓抑在胸久久不能散去。不僅沈北嶺有此怪異感覺,立在堂下的沈辰乍見了小道士成虛也心內喤喤然,只覺有一個影子在腦海中飄來飄去,久久不散,肚腹內只覺一陣空虛漂浮,甚不舒服。
這小道士成虛開口即直斥燕十霸偷竊財物,瞧他面孔天真誠懇自也不像說謊的模樣,在場眾人聽了他的說話均都深信不疑,看來燕十霸偷竊武當聖水確有其事了,這所竊藥水叫做「不朽聖水」,聽來料必非同凡響之物。
只見燕十霸亦舊神色不變,申辯道:「俺想起來了,俺前些日子確實到過一處小鎮,也去過一個叫甚麼不……不賠客棧的歇過腳,不過當時喝得多了,不記得曾與你們兩個小道孫見過面,更是不曾見過你們的甚麼破爛包袱,何談偷竊甚麼鬼什子藥水?」
成虛怒道:「你耍無賴,那日我與成真師兄在客棧中歇腳吃……吃食……」
甫一開口說話,成虛口舌就有些吞吐,提起那日在客棧內與師兄用餐之事,似乎想起了甚麼要緊事,面色立時變得緊張起來,不自然地低下頭去,停頓片刻,方才鼓起勇氣抬起頭來,繼續說道:「那日我與成真師兄在小鎮客棧中吃食,前腳方踏入客棧不多會,你這賊鬍子便帶著四個隨從後腳跟了進來,上得樓來,便就坐在了我們旁邊的一張酒桌前,而後你就施詭計差使一個手下故意向我腳上噴了一口茶水,吸引我與成真師兄的注意,隨後趁機溜到我們身後偷走了桌上包袱裡的「不朽聖水」。你這賊鬍子明明見過我們,施計偷竊財物,卻不承認,難道又要耍無賴麼?」
燕十霸道:「當時老子酒喝多了有點暈乎,那有閒工夫管你們兩個無名鬼道孫在不在場。就算見過面又能怎樣?捉賊可是要見贓,你們可是親眼見到俺從你們破爛包袱中拿走甚麼鬼東西了麼?」
成虛理直氣壯道:當時你剛來客棧,**都沒坐熱,酒菜也沒及端上來,何有喝多了之理?分明是謊話連篇。我雖沒看見你暗中行竊,不過你溜到木桌邊,我早已有所警覺,回頭一看,桌上包袱突然多了一道寸許長被利器劃割的口子,裡面的「不朽聖水」就此不翼而飛,而你當時就站在桌子旁,這聖水不是你偷的又會是誰?而且我現東西丟失後,和成真師兄與你理論,你卻做賊心虛,扭頭就跳樓逃竄,我奮起追擊,不料你跑得比兔子還快,片刻就沒了影子。如果你沒做虧心事,幹嘛要逃走?分明是偷了東西,無可狡辯,這才無恥逃去。」
燕十霸見成虛氣勢奪人,一時語塞,嘴巴吐不出半句話來,便就「哼」地一聲,裝作沒聽見,把頭扭向一邊。
成虛說到這裡,轉身面向陽決子,突然俯身一跪倒地,懺悔道:「徒兒與成真師兄私下做了一件錯事,不曾稟告師父,請師父懲戒。」
陽決子突見小徒兒跪地認錯,心下驚疑,詢問道:「虛兒做了甚麼錯事?」
成虛神色惶惶道:「徒兒與成真師兄……在……在客棧私自飲酒,有悖師父教導,犯了欺師之罪,請師父嚴加懲罰。」
那日成虛與師兄成真在客棧丟失藥水後,心中慌神,急忙返回山門向師父陽決子稟告實情,成虛當面向師父述說詳情時,唯恐師父責備兩人在客棧貪酒誤事,所以將與師兄成真買酒喝一事隱瞞不報。不想這成虛生性善良誠實,心中一直對當時做出瞞蒙師父的不敬之舉萬分自責,今次重又想起那日飲酒之事,心中難能靜心,思慮再三,不能再次欺瞞師父,便下定決心主動坦承過錯。
這邊,成真見師弟突然將那日飲酒之事說了出來,心中不曾防備,登時慌了神,面色惶恐之極,連忙倒地叩頭,顫聲向師父求罰:「弟子飲酒犯戒,請……師……師父嚴懲……」
眾人忽見二人跪地認錯,原來這聖水失竊之事內中還有這麼個小插曲,小道士瞞著師父偷酒喝,倒頗為有趣得很。相互開心一笑後,審視二個小道士神情言態,多半認為這貪杯之事定是那一臉刁頑模樣的成真慫恿所為,像成虛這般文弱秀氣的小道士斷然不會做出這種不守規矩的事兒,而且怎麼看他都不像是會喝酒的樣兒。再看那小道士成真,面色雖是惶恐,但兩隻眼珠不住地滴溜溜亂轉,神色間藏不住的刁頑之氣,這偷酒喝之舉定是他的壞主意。
那想陽決子聞聽成虛真誠之言,不怒反喜,安慰道:「好孩子,你心地甚是誠實,不枉師父對你的一番教導,這在外飲酒本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你遠涉千里為師父辦事,路途辛苦,出門在外自是要吃好喝好,我武當又不是那念珠詠佛的大和尚嚴戒酒肉,只要不醉酒誤事,適量飲用酒水解解困乏倒無不可。」
成虛聞聽喝酒並不觸犯師門戒律,師父也無責備之意,心下稍許安慰,但畢竟丟失聖水一罪不可饒恕,便長跪在地不敢立起,又道:「徒兒謹遵師父教誨,出門在外少有飲酒,不過那日與師兄走得困了,便在晌午用膳時叫了一壺清酒解乏,徒……徒兒與師兄不過是淺嘗幾口而已,不敢過量飲用……」
成虛違背當時與師兄成真許下的信言,將客棧貪酒之事告知了師父,想起那日師兄成真酒醉客棧情形,再也不敢詳述師兄的過錯,唯恐師父狠加責備師兄,因而貪酒之事自己分攤了一份責任,那日客棧中自己雖滴酒為沾,卻硬說成和師兄共同貪杯,而且師兄飲酒過量醉倒羞事也隱去不說,只說是少量飲酒。口裡違心對師傅撒了謊話,頓覺大不是滋味,吞吐半晌,便就轉口道:「……只怪徒兒疏忽大意沒有繫緊包袱,使得聖水瓷瓶外露了一截,沒想到讓這賊鬍子盯上了,賊鬍子隨之起了歹心,趁徒兒與師兄不備之時用利器劃破包袱將聖水偷走了。徒兒辜負了師父囑托,丟失聖水誤了大事,理應受罰,請師父不要手軟,嚴加懲罰,師父的訓導徒兒一定牢記在心,日後再也不犯錯了。」
陽決子笑道:「遇上這賊鬍子倒也難為你了,此人本就是一個江洋大盜,賊心不改,貫竊成性,他的手段自是高明地很,連師父都難以提防,何況是你們兩個小徒兒呢。他這一手偷雞摸狗的招術師父已領教過多次了,實是為正派志士所不齒的下流之舉,此賊屢屢與我武當作對,換做別人依然會遭他欺侮,虛兒不必自責,此事不怪你,快快起來吧,師父定與你出這口惡氣。」
陽決子對這個新收的徒兒疼愛有加,見他言態誠懇,口裡總是念叨著自己平日裡對他的淳淳教導,心中甚為歡喜,不但不責備他,反而關愛更甚。反之,對另一徒兒成真卻是冷眼看待,那徒兒成真生性頑劣,心中最是清楚他的脾性,當下就痛斥他身為兄長沒有盡到照顧師弟的責任、教唆師弟喝酒……等等訓誡之語。說罷,就走前將成虛扶了起來。
成虛心中有愧,起身後恭敬地垂手立在一邊,聽從師父說話。
忽聽燕十霸開口道:「你們師徒兩個可真會演戲,徒兒瞧著師父恭敬,師父看著徒兒順眼,串通一氣一唱一和實在肉麻得很,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俺老霸受了委屈,怎地就沒人上前安慰安慰俺呢。」
陽決子見他嬉皮笑臉模樣,實無半點悔改之意,當下強抑怒火,回斥道:「此事已是明明白白,你這賊鬍子休要滿嘴胡言,快快俯認罪。」
燕十霸對陽決子厲聲呵斥充耳不聞,伸下懶腰,只覺在板凳上坐得累了,便就喊了堂下一名嘍囉搬了一張太師椅上來,跟著一**落在太師椅上,大力搖晃了一下木椅,然後愜意地仰躺身子,口裡長呼一口氣,扯皮道:「老道兒,你的兩個小徒兒丟了一瓶子爛藥水就拿俺老霸出氣,看著俺老霸好欺負呀。他們既沒親眼看到俺拿走藥水,這就栽贓與俺,簡直比俺老霸還不講理。俗話說得好,射人先射馬,捉姦先捉贓……」說到此處突覺這詞說得不甚通順,有點文不對題,射人先射馬與捉姦有何干係?捉姦本應是擒賊,但自己做賊心虛,嘴裡不想提起「賊」字,一時又想不出甚麼好詞替代,便改口說了個「奸」字,說到此處大感文理不通,亂七八糟,趕緊閉上嘴巴,一臉的難堪。
旁觀眾人聽了燕十霸一派胡言亂語無不哈哈大笑,就連燕十霸手下的當差「衙役」們也都忍不住捂嘴偷笑起來。立在旁邊的「笑臉虎」竇天虎生來一副笑嘻嘻的面孔,此時更是笑得臉上開花一般。
楚天簡嗓門奇大,張開嘴來連聲狂笑,直震得廳堂上方橫樑亂顫,天空似乎都要被笑塌下來。轟然笑罷,只聽楚天簡大聲譏諷道:「讓楚某來教教你這粗人該怎麼說話,這句話該當是『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捉姦要捉雙,捉賊要見贓。』」楚天簡聲如洪鐘,朗朗說來,說到兩個「賊」字時刻意加重了語氣,意指燕十霸。
燕十霸深知他話中意味,立時心中不快,瞪大眼珠,喝道:「老子還要你這傻大個來教麼。老子肚子裡有得是學問,不想說給你們這些鳥人聽罷了。你們好不知趣,竟然在俺面前賣弄墨汁,簡直不識好歹。老子偏要這麼說,說一千遍,一萬遍,你們又管得著?老子說了,無人親眼看見俺拿走鬼甚子藥水,就是口說無憑,說甚麼屁話也沒用,老子便是沒……沒……沒拿你們東西。」一個「偷」字差一點脫口而出。
接著又道:「再說客棧裡那麼多酒客,江湖上甚麼樣的歪人沒有?是誰偷得東西還說不准哩,偏偏賴到了俺的身上,是甚麼道理?再說了,這包袱裡的鬼甚子藥水在這小道士來客棧之前或許就已被人偷走了,反倒要怪罪與俺,俺說甚麼也不幹。」
燕十霸大嘴轟說一氣,倒讓眾人不由一愣,均想:這粗人吵嚷起來臉不紅氣不喘地,瞧這模樣倒像沒做錯事一般。略作一想,這話裡也有些許道理,既然小道士沒親眼所見其偷拿藥水,在客棧期間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生,有可能是兩個小道士粗心大意自個弄丟了聖水,或是被客棧裡不懷好意的左道人士偷走,或是丟失藥水後二人一時氣急就死咬住這個曾是盜賊出身的燕十霸。各自猜測著,都帶著猜疑的眼光向兩個小道士看去。
卻見那小道士成虛不緊不慢地說道:「正因為客棧人多繁雜,我和師兄一踏入房間便時刻留意身邊的包袱,包袱放在桌上時,包紮得有些鬆弛,聖水瓷瓶露出外面一小節,但一直在包袱裡放著,這個我記得很清楚,當然沒有被別人偷走。包袱開口處很小,就算用力也不會將聖水瓶取出來,因此我也沒在意,覺得放在身邊安全也就沒有再重新包紮,那料你們幾個賊人出現後,拌了幾下嘴的功夫,包袱便就突然多了一道割開的口子,聖水就此不見了,而且當我當面責問你時,你卻突然倉皇逃去,這一切的跡象表明就是你這賊人下的賊手無疑,我們深信竊賊就是你。」
成虛一番據理辯說,理正詞嚴,又令人堅信竊賊必是燕十霸。
便在此時,成真也上前直述那日與燕十霸生衝突的事情經過,手指直指燕十霸鼻頭,話語之中多半卻是辱罵之語。
面對小道士的斥責,燕十霸竟不著惱,神態泰然自若,與先前急躁易怒粗莽憨笨的他判若兩人。事已至此,他自知黔驢計窮,再也找不出甚麼借口狡辯,所以到了江郎才盡的地步時反而渾身無比放鬆,便是將先前所有厭惡的人,所有生的不愉快之事全都拋在了腦後,不予計較。只見他雙目一閉,仰躺在太師椅上,竟似睡著了一般。
眾人均對他的這一舉動大感愕然,不知他心中又在想甚麼歪招,便都靜靜地等待他的甦醒,廳堂裡登時鴉雀無聲,數十對眼睛齊刷刷盯向他。
過了一會,仍然不見動靜,這可惱了堂下陽決子眾人,一齊開口向他喊罵起來。這不罵還好,一罵起來燕十霸竟然打起了呼嚕,鼾聲愈來愈高,竟然是睡著了,這光景實在讓眾人大傻眼珠。
廳堂之中又是一片靜悄悄,饒是再有耐性的人也無法忍受這荒誕之事,大庭廣眾之下,這粗人無視眾人,竟然當著這麼多武林英豪的面呼呼睡大覺,實在是無禮可氣之極。
陽決子只覺這粗人不可理喻,身為武林一代宗師與這等粗俗之人相比實是天上地下的區別,便是上去一陣亂拳將他打醒究竟也是大**份,心中不由萬分鄙視他的行為。
正自思量對策時,忽聽身邊一弟子開口請示道:「師父,這粗鄙之人全然沒將我武當放在眼裡,實在就是街頭潑皮無賴的德性,讓弟子上去給他提個醒。」此人言中之意就是要上去修理燕十霸。
陽決子扭頭看去,說話之人是自己的愛徒武當七子裡排行第二的二弟子文一詡,這文一詡在武當七子中武功修為最高,又素以辦事果斷堅毅為其他六位師兄弟所敬佩,是陽決子最為看重的高徒,只要是他出手辦理之事自己一百個放心,但此時還不便讓徒兒出面,於是擺擺手道:「詡兒,不必著急,他既然能安心睡著,那就且讓他再睡上一會罷。」
文一詡心知師父自有對付無賴之徒的法子,便「嗯」地應了一聲,不再言語。
陽決子雙目斜睨,目光落在了大堂之上沈北嶺的身上。這沈北嶺本就與燕十霸比肩而坐,此時神態悠閒自得,臉龐微帶笑容,雙眼仰望屋樑,也不知在看甚麼景致,此刻燕十霸就睡在他身邊竟也視而不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陽決子不由眉頭一皺,心道:這老兒身為是非堂長老,今日本道邀其前來為得就是讓他主持公道,這老兒倒好,從始至終也不肯多說一句話,卻是在旁悠然自得起來,實不知他肚子裡甚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