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負均分,何必兩敗俱傷?」白瀟收好金扇子,一邊說著話一邊向銀環殺手走去。
橫遭白瀟插手干涉,銀環殺手有些生氣,凝眸聚眉,殺氣亦然不減。
「閣下何方高人?報上名來!」銀環殺手冷冷道。
「在下白瀟,打擾朋友了!」白瀟友好道。
「閣下看來有兩下子高招,銀環很想領教領教!」銀環殺手認為他來前尋事,不客氣道。
「看到你倆快要出人命了,所以上來勸勸架,閣下可不要誤會!」白瀟搖搖頭解釋道。
「就算你上前勸架,一樣會出人命,說不定還會多出一條人命!」銀環殺手道。
「我這位小兄弟與閣下無冤無仇,何必鬧到這種地步,大家和氣一點不好嗎?」白瀟溫和道。
「麻煩是他自找的,他前來送命,我只能成全他!」銀環殺手道。
「我這位小兄弟生性好動,遇上自覺有趣的事就會上前問個究竟,但他絕無想和閣下拚命的想法,閣下如果把事情想得太過嚴重了,那也只好知難而退了,這一點想必閣下能看得出來!」白瀟說著話,微笑著看了沈辰一眼。
「這人窮凶極惡,出手惡毒,因為一點點小事就要致人死地,實在是個亡命之徒,小爺不和他一般見識了!」沈辰昂頭鄙視道。
殺手本就是亡命徒,和這種人打交道自然不會有好結果,沈辰想必已經看出了面前這個醜惡人是個殺手。
銀環殺手聞聽沈辰鄙視自己的話語,眉頭一皺,怒火又起,手裡使力攥緊了火蛇刃。
「自信能殺了他嗎?」白瀟出口相勸道。
「殺不了他,我就被殺!」銀環殺手道。
「冤家宜解不宜結,多一個朋友總比少一個朋友好!」白瀟道。
「我不需要朋友,我要的是命!」銀環殺手道。
「人命不值錢的時候,殺人是沒有意義的,在下想和仁兄交個朋友,不知仁兄能否給在下一個面子?」白瀟道。
銀環殺手望著白瀟,凶狠的目光突然變得友好、溫和、可親。
殺手從來不給人面子,可這次例外。少年看似並不像容易丟命的人,糾纏下去未必有好結果,重要的是殺手眼下要去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不能再在這個少年身上浪費太多無意義的時間,對殺手來說,失約比要命更可怕,因此他默認了白瀟的請求。
銀環殺手轉怒目而視沈辰,眼睛裡依然是狠毒的目光,殺手的目光從不輕易放過人,這次不過是暫時而已。霎那間,他轉身從地面抓起那只血色包袱,不一言,舉步離去。
這次沈辰並沒有追上去,因為他老早就看到了爺爺阻止的眼神,若不是爺爺一瞥之下,憑年輕人的血氣方剛,他肯定不會與這怪客善罷甘休,一定會把那只血色包袱裡的東西追根究底弄個明白。
血色袍袱裡到底裝得是甚麼物事?
「袍袱裡也許是下酒的豬頭牛肚!」白瀟看出了他的心思,一句話打斷了他的疑慮。
「我倒覺得那裡面是一顆人頭!」沈辰早有預料,應道。
「看得出來此人是個殺手,就算是一顆人頭也沒甚麼奇怪的!」白瀟心有意會,點點頭笑道。
殺手從來都是販人頭的,看來大家早就看出了名堂,心有共知,不說而已。
「可以斷定這人定准干了殺人越貨的壞事,實在不該放他走!」沈辰道。
「殺手所做的也未必全是壞事,不過他是個挺麻煩的人,糾纏下去對咱們沒有甚麼好處,何必惹些麻煩上身?」白瀟道。
「從他的目光裡看得出,我已惹定了他!」沈辰不以為然道。
「所以你要練好劍法,他以後還會找你麻煩的!」白瀟道。
「如果不是爺爺示意我收手,我當場就可以解決這個麻煩的惡人!」沈辰道。
「依我看來沈少俠不難辦到,不過你爺爺可不這麼認為!」白瀟回道。
沈辰止口,朝遠處望去,沈北嶺已走出很遠了。
二人不再多言,快步追去。
沈辰只差二步就趕到爺爺身邊,沈北嶺突然回頭道:「你自信能勝過那人?」
「爺爺如果不攔阻孫兒,孫兒自信能讓他跪地求饒!」沈辰止步,傲然回道。
這時白瀟亦來至身前,沈北嶺瞪了沈辰一眼,不語,面向白瀟道:「白大俠有何看法?」
「沈兄弟一手名揚天下的七星劍法異常玄妙,今日一見著實令晚輩大開眼界,依在下看來,想那殺手必然不是沈兄弟的對手!」白瀟應聲道。
「白大俠對小孫的小把式有甚麼見解,不妨說說!」沈北嶺不動聲色道。
「晚輩才智學淺,說得不對處,前輩莫要見笑!」白瀟先自謙遜一聲。
這才道:「依晚輩看來,沈兄弟功力不在那殺手之下,沈兄弟與他交手,從始至終未盡全力,而那殺手卻是以最惡毒的招數相抗,竟也佔不了多大便宜。一個懷有殺心的人與強敵相搏少說也用盡了自身七分功力,而一個只想與對手過招較量的人最多不過才用了五成功力而已,誰強誰弱自然分得清楚!」
「從這點上看,我小孫兒略勝一籌!」沈北嶺勉強點頭道。
「尤其是到了後面,沈兄弟施展出七星劍法更是讓殺手應接不暇,疲於應對,殺手拼盡力氣強攻近取卻攻不進半寸方間,可見七星劍法之絕妙非那殺手一手怪異刀法可以比擬,若不是沈兄弟一直處於守態,恐怕那殺手早已敗在劍下了!」白瀟繼續分析道。
沈辰聽了白瀟誇誇之言,心有感知,眉色不禁有些得意。
「沒有一種劍法是只守不攻的,只會弄刀舞劍的花把式,不懂得靈活運用,把握先機,出奇制勝,劍法練得再嫻熟又有何用?」沈北嶺口氣加重,吐出自己的看法。
「我在旁觀摩劍法,心中也有不解,後半場沈兄弟劍法漸佔上風,卻只守不攻,完全讓那殺手佔盡先機,想來就是沈兄弟心慈手軟,處處忍讓那殺手了,畢竟只是與他過過招而已,自然不必太過認真了!」白瀟為沈辰說開脫。
「哼!我看他根本就不會用劍!」沈北嶺大有不滿地說道。
「爺爺教訓得是,孫兒劍法不精讓爺爺生氣了!」沈辰見爺爺突然責備自己,心中慌神,連忙道歉道。
「前輩創建的北辰七星劍法畢竟高深玄奧,想來修煉要求頗高,就算當世第一高手也難以短時間內領會其中玄妙,沈兄弟畢竟年少,劍法雖未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不過能練到這種程度已是不易,只要前輩多加指點,將來一定大有精進!」白瀟依然替沈辰說話。
白瀟一番好話,令沈辰深受感激,此時不便開口道謝,只好深情地仰望著他。
「沈兄弟即便是劍法不精,到最後還是逼得那殺手心煩意亂,無心迎戰,想起最後沈兄弟與那殺手凶狠的幾手對招,在下眼前尤歷歷在目,有點想法欲和沈兄弟交流一下!」白瀟轉而笑望沈辰,說道。
「白大哥請賜教!」沈辰溫聲應道。
「沈兄弟與那殺手最後幾招著實讓人看了心驚膽戰,殺手久戰不得手,最後施展的那一殺招『破釜沉舟』純粹是無奈下策,捨命一擊,實是不冷靜之舉,那一怪刃擊來之時,他的腰身部位門戶大開,沈兄弟當時正處絕好方位,劍尖正對著他腰身要害方位,那時扭身閃避他攻擊的同時如若果斷向前出擊,手中長劍再近三寸,恐怕就不只是削斷他的一截衣袍了,而會令他開膛破肚了,而沈兄弟最多也不過被他刺破肩頭而已,勝負立時即定!」白瀟道。
沈辰心頭一震,回想當時情景,那時銀環殺手窮凶極惡捨命相搏,不顧一切迅刺向自己前身,心裡只念著救急,急忙扭身躲避,正是這一扭身,手中長劍隨身軀轉向右前方,順勢就可刺向對方腰身空擋,可惜自己猶豫不決,擔心對手有詐,劍尖近其腰身之時只是虛挑一下,銀環殺手竟然不回擊防護,登時被他削下大片衣擺,看來對手確是遺漏破綻毫無防備,當時自己若果斷一劍刺去,果真就如白瀟所言就此洞穿了銀環殺手的肚腹。正是心中有所猶豫,躲避不及,反倒給對方猛然一擊,刺破了肩頭衣袍,想到這裡心中頓覺大為悔恨,本該是勝算之招,而今竟落得個裂袍之辱。
沈北嶺在旁靜聽白瀟講解,心中卻不這麼認為,冷冷插口道:「不是我孫兒錯失先機,是他根本就勝不了那個殺手!」
沈辰詫異,白瀟也有點不解。
「雖說沈兄弟也有身處劣勢不敵的時候,但後半場完全佔盡上風,迫得那殺手意亂如麻,如此下去,不知為何不勝……」白瀟心有疑慮地向沈北嶺請教道。
「還請爺爺教誨!」沈辰心中更是萬分疑惑,亦躬身請問。
「習武之人切忌輕狂,方才見你出劍心高氣傲,腳步輕浮,拿不穩,放不住,雖佔儘先機,卻不知把握先機,每每一劍刺出,看似凌厲,卻力不穩,氣不足,一震則開,一觸即收,處處反受掣肘,如此怎能佔儘先機,克敵制勝?此虛浮心態是用劍之大忌,這麼淺顯的道理爺爺和你說過多少遍?。
且使劍猶在人氣劍氣合一,心傲則氣不沉丹田,力不透劍背,雖劍招花樣取巧卻無十足勁道,浮誇無實的花架子,只好看不實用,又有何為?
而你幾次佔上風不過是靠得身法上的玄巧,避實取巧,故弄花章罷了,若不是北辰七星劍法變化多端,神機玄妙,恐怕你早已作了那殺手刀下鬼了!
心不斷,意不決,過份保守,卻不知以退為進,先聲奪人。有幾劍你完全可以至那殺手於死地,可是在他虛張聲勢的攻擊中你卻退縮了,白白喪失了關鍵的幾次制敵機會,反而讓他重又復勢再起,受其掣肘,優柔寡斷,又犯劍法大忌!」沈北嶺厲聲教導沈辰,言語毫無半點客氣。
沈辰噤若寒蟬,聆聽教誨,不停地點頭稱是。
「那個殺手招式雖然不佔優勢,偶有大開門戶亡命相搏的冒險行為,但在我看來他出招並不粗莽,每出一招都能看準時機,佔盡先機;每一擊都是力道迅猛,破空咧響,氣勢催人;每一刃都恰到其位,且能反客為主,控制局勢。他完全懂得運勢,控制局勢得心應手,雖是身下露出頗多空擋,你也白瞪眼來不及攻他破綻,此人技高、心細、膽大,實是一個真正的高手。
只可惜他性子急躁,心不冷靜,不能耐住性子琢磨劍法的破綻,不然像他這般聰明的人遲早會看得出劍式中一些規律變化,那時你如不及時制敵,時間一久就一敗塗地了!」沈北嶺更加嚴厲道。
沈辰默默聽完爺爺教誨,心裡只覺得羞愧難當,臉色間的英氣頓減,垂肅立半響,才道:「孫兒學藝不精,有愧爺爺教導!」言語末了,臉上湧上一片緋紅。
沈北嶺竟不作答,全然似沒看見他的窘態,轉身踏步走去。
沈辰側無奈地面向白瀟,白瀟向他微微一笑,安慰道:「你爺爺話雖不留情面,心裡還是痛你的,他是在叮囑你好好習練劍法,擔心你以後與人為敵生意外,那時他老人家該是多麼痛心,你要明白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呀!」
沈辰深有所悟,用力點點頭,卻不言語。
二人對視片刻,攜手跟在沈北嶺身後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