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虛抬頭一看,見鄰桌就坐四個惡漢,個個橫鼻子豎眼匪氣十足,料定是些粗蠻無理匪人,與之理論不通難免會惹出些麻煩事,便就不與那口吐茶水的惡漢計較,當下默不作聲,彎下腰去擦拭沾在布鞋褲腳上的茶水和碎茶梗。那口吐茶水的惡漢此舉自是故意所為,一口茶水噴吐出去,臉上竟有洋洋自得之色,噘著嘴斜著眼盯向成虛,不但一句道歉話不說,竟還哈哈大笑起來。這可惱了一邊的成真,成真一壺酒進肚,正在興頭上,見有人口吐茶水侮辱師弟,霍地站起身來,劈臉就罵道:「該死混人,滿嘴噴大糞,狗眼瞎了呀,沒看見噴到人身上了,快給我師弟道歉!」
那惡漢見有一個小道士起身出口理論,正合自己心意,便嘴一歪,回罵道:「小兔崽子,老子就是要噴你娘的一身糞湯,你想怎樣,老子還想揍你呢!」
說著,一個蹦從木凳上跳起來,二話不說挽了袖子作勢就要上去尋事,在他身邊一個同夥也罵罵咧咧站起身來嘶叫助威。成虛一看這架勢,明眼著這兩個惡漢就是故意上來滋事,眼見對方二個彪形大漢,如若交起手來,自己和成真師兄年幼力弱必定吃虧,便連忙起身拉了成真一把,示意他不要出手。那成真年紀雖小,性子卻火烈,不甘示弱,師弟成虛不讓自己出手,便破口與之對罵起來。
就在這當兒,坐在一邊看熱鬧的那大鬍子惡漢和他身邊的另一個嘍囉卻悄悄地繞到成虛二人身邊木桌一側,趁二個小道士分神之時,見那大鬍子惡漢一個縱身衝近桌前,身形極是快捷,動作毫無聲息,右手一伸手中白光一閃,就向那桌上的包袱探去,接著從中摸出一件青光光的物事,便又迅回手縮回袖中,跟著手臂往後一擺,身後那嘍囉授意,麻利地靠近前來,雙手伸入其袖中接過那竊取的物事,接著雙手遮捂著迅塞進懷裡,二人一偷一接配合默契,動作極為快隱蔽,很難被人現。大鬍子惡漢身後那嘍囉同夥接過東西藏在懷中後,便若無其事地快步退回到座位上。
二個惡漢的微妙舉動,卻沒躲過楊靈靈和白瀟犀利的眼神。
楊靈靈抿嘴一笑,開口道:「這大鬍子一幫人看來就是衝著這二個小道士而來的,早就知曉他們包袱中藏有寶貝了,圖謀必得呀。這老一套的偷摸戲法實在沒甚麼新意,對付兩個小道士倒是挺有效的。別看這大鬍子長得像狗熊一樣,看上去憨頭憨腦笨手笨腳的,手上功夫倒還挺麻利的,剛才那隻大爪子快得像狸貓偷魚似得,我想房間裡沒幾個人能看得見!」
白瀟道:「這四個人使得調虎離山計,小伎倆也就是對付兩個小道士而已,以大欺小,不是好漢行徑!」
楊靈靈道:「瞧這四個惡漢欺負二個小孩子家,定準不是好漢,應該說不是甚麼好東西!」
又疑道:「小道士包袱裡不知藏著甚麼青光光地寶貝……」
正說話時,目光及處,卻見那成虛小道士猛然向後轉過身去,似乎覺了有人盜竊包袱。楊靈靈好奇心起,不及尋思,繼續關注事態展。
那成虛小道士警惕性頗高,勸阻師兄當兒,忽地心念游動,目光斜視處,模模糊糊感覺有人在自己桌邊晃動,便猛地轉過身來察看情況,只見那大鬍子惡漢不知何時竟然站在了自己桌邊,雙眼賊溜溜地盯了桌上包袱一眼,就要轉身離開,心中頓覺不妙,不顧和成真師兄說話,下意識地回身桌邊,雙手一把扯過包袱將其抱在懷中,手指觸及之處感覺有點不對勁,連忙低頭察看,卻見包袱下方一側竟然多了一處二寸長的裂口,顯然就是被人用利物劃割所致,急忙伸手指向裡摸去,只摸索二下,立時大驚失色,大叫道:「東西丟了!」他一聲驚叫,卻並未說出丟得是甚麼東西,可見丟失物品甚是重要,不便當眾說出來,隨即伸手拉了成真胳膊一把。
這一聲驚呼卻沒把師兄成真驚醒,成真醉酒愈濃,迷迷糊糊聽入耳中毫無反應。成虛拉他不動,桌邊大鬍子惡漢眼看就要轉身走去,顧不得再和師兄求援,見那大鬍子惡漢面有自得之色,眉毛上揚,陰陰偷笑,這般賊模鼠樣,料定包袱失竊物品就是這大鬍子惡漢所為,當即厲聲喝叱道:「大鬍子,鬼鬼祟祟在桌邊晃游甚麼,包袱裡的物品定是你偷的,快快將東西還我!」
大鬍子惡漢扭頭一瞪眼睛,哪能輕易承認,即扯嗓子道:「你這小道兒毫不講理,胡口栽贓污蔑他人,可曾見過爺爺偷你甚麼東西了?」
成虛道:「休要裝蒜,方纔我桌上包袱還完好無缺,你這賊鬍子靠近桌前來,包袱便就開了一道口子,裡面的東西也就不見了,分明就是你偷竊無疑!」
大鬍子惡漢凶巴巴道:「你這小道兒瘋狗長病亂咬人,丟了東西就逢人便咬,房間裡這麼多人,為何偏偏說是爺爺偷你東西,爺爺我身上少了十兩銀子,還說是你偷的呢!」
成虛應對道:「房間裡人雖多,卻只有你鬼鬼祟祟地靠近桌邊,問題不在你身上又會是誰?那你說,你不好好坐著吃飯,溜到我家桌邊做什麼,分明是圖謀不軌!」
大鬍子惡漢打哈哈道:「爺爺吃飯吃累了,站起來過去放個屁舒坦一下,你也管得著呢?」
成虛回駁道:「誰管你吃飯放屁了,想放臭屁只管蹲在自家地頭上亂放便是,到我們桌子邊放甚麼臭屁!我看你是明著放屁作掩飾,暗地裡就下手盜竊人家財物!」
大鬍子惡漢一句屁話突遭駁斥,他本就憨厚粗魯之人,口舌拙笨,一時再也說不出甚麼應對的厲害屁話來,登時心中火冒三丈,鬍子一吹,眼睛一瞪,罵道:「爺爺……爺爺想放屁就放屁,想到哪裡放就到哪裡放,看你小道兒不順眼,偏到你桌邊放屁,便又如何?如若惹火了爺爺,爺爺我一個臭屁把你小道兒打回武當山上去!」
大鬍子惡漢嗓門極大,一口一個爺爺,一口一個屁,這聲大吼如同牛哞一樣,登時房間食客都紛紛側目朝這邊望來,眼見一個牛粗馬大大鬍子惡漢與一犬瘦羊小小道兒吵架,大感好奇,俱都樂得清閒看起熱鬧來。
成虛年紀雖小,生性極是聰明,腦子一靈動,聽出這句話有軟柄可抓,忽地大笑起來,激將道:「既然知曉小道是大名鼎鼎武當山的道家弟子,還不躲得遠遠地,膽敢明目張膽與我天下第一派武當派作對,我看你是存心找彆扭了!」
大鬍子惡漢聞聲毫不畏懼,反而更加氣勢洶洶,怒罵道:「別人怕你武當,我還就不怕,武當山的道士都是一群烏龜王八蛋,爺爺見一個踩一個,恨不得把你武當派一幫龜子龜孫全都踩死,叫你們武當從此斷子絕孫!」
成虛聞聲不著惱,卻平靜地道:「大鬍子惡人口舌陰毒,可見對我們武當成見很深呢,我們武當又哪裡得罪你了!」
大鬍子惡漢提起武當就來氣,似乎與武當生來就是冤家,怒氣不消半分,繼續破口大罵道:「爺爺平生最恨得就是武當道士,武當山上那些道兒老的就是老烏龜,小的都是龜孫子……」
成虛見他又大罵髒話,還不知道他下面又要說些甚麼不堪入耳的話語呢,便厲聲喝止道:「小道臉上沒有刻字,又不認識你這個蠻人,你怎麼知道我們二人是武當弟子?分明是對我們跟蹤已久,早就在背後打我們壞主意了。既然對我武當勢如仇敵,這包袱裡的東西不是你偷的又會是誰?放老實些,快快交代!」
大鬍子惡漢一怔,回想先前話語,方知一句「一個臭屁把你小道兒打回武當山上去!」說漏了嘴,摸摸腦袋,尋思一會,便搪塞道:「……穿著一身道袍還會有假?就是武當山小道兒了!」
成虛道:「天下道家弟子遍及各地,那華山、黃山、泰山、嶗山、琅琊台等等哪一所道家弟子不是身著道袍?你怎麼偏偏認定我們是武當山弟子?老大一個人,做賊心虛不說,還無恥說假話,像你這種打誆語哄騙小孩子的人,還能幹甚麼好事?你還有甚麼話說!」
大鬍子惡漢拍拍腦袋,面對厲聲責問,一時腦袋轉不過來,支吾道:「這……這……」一時竟說不上話了。
二人口舌爭執不讓,這邊,成真藉著酒勁也正與另兩個惡漢嘍囉捉對爭吵不休,無暇理會這邊成虛的事,那兩個惡漢嘍囉蓄意引動他當先動手,成真酒氣熏天,心中火起,正要作勢與那二人開打,忽聽身後那大鬍子惡漢嚷叫之聲甚是熟悉,便回頭張望,使力擦了擦惺忪醉眼,打量了大鬍子惡漢幾眼,已然認出了他面目,便大聲道:「滿臉大鬍子的,……我……我認得你,就是屢次半路上欺壓……我武當弟子的那個十八寨……燕大鬍子。好你個燕大鬍子,今日又指使一幫龜兒子找我武當的茬,小道我……就不怕你!」成真越說越迷糊,口裡呼著氣,好歹把話說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