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莊園局面一片混亂,但有一處所在依舊安靜,便是一處樓閣內的密室,不管外面生了甚麼情況,這裡靜寂如常,絲毫不亂,因為莊園位於從林之中,所在十分隱秘,此處密室亦隱藏在一片密集樓閣群間,通達此處的路經幽深迴折,外人難以尋至.西門仇深信此處密室不會被人現,因而並未加重防守,加之天氣又甚是寒冷,只是指派了兩名家僕在門口輪番巡視。
莊園外圍火焰漫舞沖天,但距此處密室尚遠,火光照耀不及,密室周邊區域亦然一片昏暗。夜色無疑是最好的掩護,西南方向連成片的屋脊上一個黑影正疾向這邊奔來,這人身材窈窕,一身夜行黑衣,體態輕盈,如同狸貓一般迅捷。黑衣人竟是十分熟悉密室所在,悄手悄腳便摸了過來,一連幾個跳躍,就已飛到密室所在的樓閣屋頂之上,跟著貓一貓腰縱身飛落而下,門外兩名守衛恰巧巡走過來,突然覺屋頂天降神人,大驚失色之餘,方要開口詢問,那黑衣人腳尖方點地,揚手一揮,一道寒光射出掌心,兩名守衛手捂脖頸,來不及哼叫一聲,便砰然倒地斃命。
黑衣人暗器襲擊得手,迅打開房門,悄無聲息閃了進去,樓閣之中竟有多處內室,黑衣人正自琢磨該去那一間時,忽聽左一所房間方位有人先自輕聲道:「老衲在此,施主要找老衲,進來便是!」
黑衣人一驚,不曾想到屋裡的和尚竟然料知自己來意,整整面上黑巾,將面孔遮掩嚴實,即已被和尚知覺,便推門進入,進入門內,是一間不大的內室,內室之中又有幾處偏門通往其他房室,猶如迷宮一般不知該當又向何處,略作尋思間,又聽先前那說話的和尚道:「在這裡!」
經由提醒黑衣人摸清方位,推開一扇偏門,邁步進去,果見此處屋內有一位和尚,這位和尚端坐在一張木床之上正在閉目打坐,輕步來到和尚面前,面巾遮臉,雙目卻炯亮有神,直視和尚片刻,突然目光疾閃,赫然看見和尚額頭一顆醒目的豆大黑痣,眼神裡登時露出萬分驚異之色,反覆怔視良久,方才喃喃道:「你……你……是懸空和尚?……你竟然還活著……」
和尚微睜雙目,目光閃爍,審視黑衣人一眼,平靜地道:「施主既然認識老衲,也必是老衲相識之人!」
和尚法號原叫懸空,懸空和尚眼光銳閃,突然大喝一聲,道:「虞鳳鳳,你這只害人的妖狐狸,揭下你的面紗!」
黑衣人一楞,面蒙黑巾竟然還給懸空和尚識破了身份,驚愕之餘迅鎮靜下來,輕輕呵笑一聲,玉手輕伸,揭下面上紗巾,登時露出一張艷麗的女人臉龐,此人不是別人,竟是小玉姑娘。方才在門外小玉一招便即擊殺兩名看守,這身打扮,這等身手,小玉已不再是那個床底之上溫柔的小玉了。小玉真實姓名原叫虞鳳鳳,名字雖然溫柔,人卻並不溫柔,被人稱為一隻「妖狐狸」,料來亦非良善之類。
既然被認出了身份,便沒必要遮著面紗了,虞鳳鳳揭下紗巾後,尖聲道:「好你個老不死的和尚,本宮主這身喬裝打扮,你竟能瞧得出來,果然有些能耐!」
面紗開處,虞鳳鳳一張陌生的臉龐呈現面前,這張面孔卻並非七年前的那張熟悉的面孔,懸空目光略有詫異,隨即明悟她面容經由易容粉飾變了模樣,眼見其一張假面孔更無好感,厭惡道:「你這只妖狐狸易容術有一手,老衲雖然不辨你偽裝面孔,但你的聲音老衲永遠不會忘記,只要你喘一口氣,老衲閉上眼睛也能聽得出來!」懸空原是聞聲辨人認出了虞鳳鳳真容。
武林中有一個精於易容術的「千面嬌狐」虞鳳鳳,此人身為靈狐山玉狐宮宮主,行蹤向來詭秘難覓,傳聞此人易容之術天下無二,神乎其神,無人能識破其真容,眼前這個小玉姑娘竟是「千面嬌狐」虞鳳鳳,那麼她的一張臉蛋經過了易容變換也不足為奇,懸空不能辨出其面孔,卻能聞聲識人,記性已是相當過人了。
虞鳳鳳呵呵一笑道:「咱們有幾年不見了罷,難得大師還惦記著鳳鳳,鳳鳳真是高興!」
懸空冷冷道:「七年了,老衲一直記著你!」
虞鳳鳳毫不生氣,亦然媚笑道:「大師對鳳鳳很不友好呀,鳳鳳可是來看望您老人家的,這般冷言冷語對待人家,可不是一代大師的風範吶?都過去七年了,那些個前塵舊事還放在心上麼?」
懸空冷睨一眼,竟爾斥罵道:「七年前的事,老衲至今都刻記心頭,你這只妖狐狸助紂為虐,充當害人幫兇,作盡了惡事,終究不會有好報應!」
懸空話沒幾句就毫不客氣的大聲斥罵虞鳳鳳,看來二人之間有些宿怨。
兜頭遭罵,虞鳳鳳毫不著惱,反而笑嘻嘻道:「大師言重了,何必這樣詛咒人家呢?本宮主可不相信甚麼因果報應,本宮主七年前是這個樣兒,七年後還是這個樣兒,這不還好好活著麼?大師難道不覺得麼?」說著,伸手撫弄著那張虛假的臉蛋,撓手弄姿,故作嫵媚之態,有意戲弄懸空和尚。
一張臉蛋雖是經過精心易容粉飾,卻是看得出來保養有道,面皮亦然光潔艷麗,嫵媚動人,加之駐顏有術,讓她看上去竟如十**歲少女般美麗可人,「千面嬌狐」虞鳳鳳易容之術神乎其神,其真實面孔卻因此成了一個不解之謎,世人只知其是一位丰韻少婦,而不知其真實面孔,當然連他的確切年紀也不得知。虞鳳鳳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神功,不僅可以使自己大變容顏,亦有從少婦脫胎少女之神術,看上去猶如青春少女般年輕美貌。
懸空見她這般媚態,分明是在挑弄自己,心中說不出的厭惡,哼將一聲,扭頭一邊。
虞鳳鳳兀自咯咯笑個沒完,笑了一會,轉開話題,問道:「七年了,少林寺的懸空和尚竟然還活在世上,若傳聞開來,這可是一件轟動天下的大事吶,鳳鳳今夜慶幸得見大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呀!」
少林寺的懸空大師早在七年前就已身亡故去,這是天下共知之事,今夜竟然復生莊團,實在是一大奇事。
懸空餘怒稍息,瞥了她一眼,冷色道:「還沒問你,你又是怎麼尋到這裡得?」
虞鳳鳳面帶羞澀道:「說來也巧,本宮主的三位屬下偶然在路途中遇見了一位俊俏的西門公子,回去之後向本宮主大加誇讚這位西門公子如何如何英俊瀟灑,鳳鳳聽了好是心動,便急急前來會會這位美男子,不想無意中現了大師您,呵呵!」說起一位西門公子,竟是臉頰泛起紅暈,忸怩萬分。
懸空眼光一閃,道:「你見過了西門公子?」
虞鳳鳳依舊面帶萬種柔情,羞不作答,只是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嗯了一聲。
懸空登時明白她是怎麼堂而皇之進入莊園之中得了,歎道:「可憐西門公子受你這妖狐狸媚惑,竟爾引狼入室!」
虞鳳鳳咯咯笑著糾正道:「我可不是野狼奧,是狐狸了!」
懸空冷哼道:「恐怕沒這麼簡單罷,你這只妖狐狸詭計多端,來此難道只是為了會會西門公子?」
虞鳳鳳面色一收,笑道:「當然不盡然,會會美男子西門公子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鳳鳳來此地的真正目的是因為在你們的隊伍裡現了一些異常之人,對這些人十分好奇,閒來無事,這才前來探探底細!」
懸空道:「你的好奇心著實不小,這裡有何異常之人,你說說看?」
虞鳳鳳道:「這異常之人還不少哩,比如『刀疤王』、『鐵蒺藜』、『索命三鬼』等等,這些人可都是江湖上曾經顯赫一時的人物,不過他們都已死去多年了,不想近日悉數復活現身,而且全都出現在你們的隊伍裡,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的事呢?還有一個戴竹笠的大人物,前風鳴山莊莊主鐵風堂,這鐵風堂也是死去多年的人了,不想也神奇復生了,而且還返回了故土風鳴山莊幹了一件大事,可是把當今盟主的堂弟都給打死了,如此震動的大事,你說,我虞鳳鳳能不對你們感到好奇麼?」
懸空略一思慮,歎一聲道:「風鳴山莊所生的事著實令天下為之一震,只不過沒想到消息會傳得這麼快,竟爾傳到了你的耳朵裡。不過,老衲還是不明白,我們一路上行蹤神,此處莊園又極為隱秘,你又是怎麼追蹤至此處得?」
虞鳳鳳笑道:「這可都是本宮主屬下那三隻『狐狸』的功勞呀,大師難道不記得鳳鳳手下有三隻最能幹的狐狸麼?」
懸空恍有所悟。
虞鳳鳳道:「我屬下三隻『花狐狸』各有一手拿手本領,其中一隻花狐狸『狐步千里』如花一手追蹤人的本領那可是無人能及,任憑是甚麼人物一旦被他盯上了,就像陰魂附在了身上,摔也摔不掉了!」
懸空點頭道:「原來是這隻狐狸一直在跟蹤我們,久聞這隻狐狸有一手過人本領,難怪我們的行蹤在你掌握之中。嗨!老衲明白了!」無奈歎息一聲。
豎耳靜聽屋外傳來喊殺之聲,料知有人闖入莊園鬧事,便又問道:「今夜莊園內殺氣重重,那些闖入莊園的不之客想來也是你的人了?」
虞鳳鳳道:「那些闖入莊園的不之客卻不是我的屬下,不過,有這些人進來一攪合,可幫了我大忙了!」
懸空疑道:「那都是些甚麼人?」
虞鳳鳳道:「大師應該猜得到,前些日路途上『刀疤王』可是殺了十八寨的竇地虎?今夜他的兄弟前來復仇了!」
懸空道:「王六殺竇地虎一事原來也是你向十八寨的人通得風報得信?」
虞鳳鳳道:「是呀,沒有十八寨的人前來鬧事,我怎麼能趁亂探明這裡的情況呢?這間西門公子經常光顧的密室鳳鳳早就窺覷許久了,總想找個機會進來一探究竟,今夜可算等到了機會,可不想進來一看,原來密室裡竟然藏著一個大和尚哩!」
懸空道:「這所有的一切原來都是你的計謀,連西門公子也落到了你設下的圈套裡,你的確是一隻陰險狡詐的妖狐狸,心計狡猾不遜當年!」
虞鳳鳳道:「大師誤會了,鳳鳳來到此處並非刻意與你們為難,不過就是心裡好奇,前來此處神秘莊園探探蹊蹺罷了,心內並沒存有甚麼企圖!」
懸空鄙夷道:「難得你有這份閒心!」
虞鳳鳳道:「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鳳鳳本是無意之舉,卻不想就此現了大師你,實在是意料之外的事,不過這意料之外的事卻讓我收穫非常之大,慶幸在此處遇上了大師你!」
懸空冷冷道:「你的確應該感到慶幸,因為老衲現在還不想見到你。不過,你來了也好,就算你不來找我,終有一天老衲也會親自去找你!」
虞鳳鳳故作不解道:「大師找鳳鳳作甚麼?」
懸空反問道:「你罪孽深重,罪不可赦,應該知道老衲找你作甚麼?」
虞鳳鳳道:「就是因為七年前的那場天災**麼?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大師還是對鳳鳳抱有成見呀!」
懸空道:「是不是天災**,你該當心知肚明!」
虞鳳鳳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精,故作冤屈道:「七年前大漠的那場災難,我可是無辜的,鳳鳳只不過被人利用充當了殺人幫兇,要說罪孽深重,著實有些冤枉了,犯下的罪孽雖是有一點,但還不至於罪不可赦罷?」
說到這裡,懸空面色變得凌歷,憤恨道:「你和老賊狼狽為奸,殘害良善,外人無從得知,老衲卻歷歷在目,你這只妖狐狸所犯罪孽深重,理該遭受天譴,老衲卻是一點都不冤枉你!」
虞鳳鳳聽懸空審斥自己當年犯下的滔天罪行,臉色立變,有些不高興道:「你說得沒錯,當年目睹此事的就只有你老和尚一個人了!」
懸空越說越激憤,繼續道:「當年的那場大漠屠殺,你們陰謀敗露,便就殺人滅口,老衲親眼所見你們犯下的纍纍罪行,如此行為實在泯滅人性吶!」
虞鳳鳳突然狠聲道:「當年怎麼就沒整死你這個老不死和尚呢!」
懸空怒聲應道:「你們殺的人還少嗎?竟連老衲也不放過,實乃豺狼本性,佛祖在天若知,亦不會寬恕你們犯下得罪行!」
虞鳳鳳聞受斥責面上竟無一絲愧疚之色,懶得再聽他道說,眉毛一挑,忽地面露驚疑之色,截口問道:「老不死和尚,當年我們將你砍去腿腳,廢去武功,丟在大漠之中,卻巧又遭遇沙塵暴,不想你竟然還活在世上?實在是不可思議!我來問你,你是怎麼逃生得?」
懸空只是淡淡道:「老衲的命硬朗得很,你們想殺我滅口,沒那麼容易!」並未說出當年生還真相。
虞鳳鳳道:「我想你必定是被人搭救了,是不是那位白衣公子西門仇?這個西門仇又是甚麼人?難道是漏網的魔域餘孽?」
懸空眉目一豎,道:「魔域餘孽?那個所謂的魔域不是都被你們這些個替天行道的大英雄滅絕了嗎?哪裡還有甚麼餘孽?」
虞鳳鳳得意笑道:「當年那一場仗實在大快人心吶,大漠魔域萬千魔鬼全被斬盡殺絕,惡魔厲鬼再也不能興風作浪危害武林了,世間從此安寧了……」
懸空憤而截口道:「魔鬼?你們口口聲聲栽贓他人是魔鬼,好不知恥。這世上誰才是真正的魔鬼呢?是你們,是你們這些泯滅人性的豺狼,你們才是真正的凶悍殘暴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虞鳳鳳正自得意狂笑時,懸空突然情緒高漲起來,截口就是一番厲聲大罵,讓虞鳳鳳一時無言以對,極是難堪。
便在此時,屋外遠處傳來陣陣腳步聲,夾雜著叫嚷吵罵聲,正有人向這邊奔來,情勢危急,不便逗留過久,虞鳳鳳臉色聚然變得凶狠,沉著臉陰辣辣道:「本宮主沒工夫陪你閒聊了,最後問你一句,那個西門公子是甚麼人物?他護送你要到何處?你們之間必定有甚麼驚天陰謀,快快說出來,或許我會饒你老不死和尚一命!」
懸空面色平靜,竟不作答,只是笑道:「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你們會遭到報應得!」
虞鳳鳳目露凶光,道:「看來你是死也不說了,那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懸空慘然一笑:「老衲本就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再死一次又何懼哉?只可惜我武功盡失,此刻不能親手為天下蒼生懲除奸惡,可惜呀,可惜!」
虞鳳鳳自忖從懸空口中萬難問出所以然,便道:「老不死和尚硬朗得很,當年那麼折磨你,你都死撐著不低頭,想來今日也難以撬你的鐵嘴巴了,看來在你身上是白費工夫了!」說著手中長劍慢慢抬起,直指懸空脖頸,殺意漸濃。
懸空心知難逃一劫,雙手合十,面色安詳,毫無畏懼之色,那時閉上雙目,淡淡道:「阿彌陀佛,願佛祖寬恕你的罪過!」
虞鳳鳳道:「就算你不開口,也沒關係,我也不需要知道你們有甚麼陰謀,但我知道西門仇所做的事必定和你這老和尚有極大關係,只要我殺了你這個老不死和尚,你們的一切陰謀便都成了泡影!」
懸空閉目默然不語。
屋外遠處的腳步聲愈加逼近,時不待人,虞鳳鳳快口道:「我捨不得殺你,可是當年的事你看到的太多了,放過你就會威脅到我的安危,因此我不能不殺你滅口,大師,休怪我手下無情了!
虞鳳鳳眼光犀利如電,一道凶光射出,手中長劍疾閃,如閃電般刺向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