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仇飛身疾奔,一步並作兩步走,頃刻間就已奔至前門庭院,前門庭院是進入莊園的門戶,院落最大也最為開闊,此時院子裡火把通明,人影晃動,刀光閃爍,嘶殺聲震天,一縱人早已在此殺得天翻地覆
只見寬闊場地上,約有十幾個身著勁裝頭紮黃巾的漢子手持火把將庭院團團圍成大半個圈子,火把火光耀天,照得四處甚是明亮,這才把場中眾人看了個清楚,原是鐵同一縱好漢正在與敵奮戰,那一邊不明來歷的敵方人數眾多,有近百人之多,在三個頭領模樣的人帶領下正與鐵同眾好漢兇猛拚鬥。
西門仇見這些人頭紮黃巾,一身黃衣勁裝,儘是一派綠林好漢打扮,突覺這些人著裝打扮眼熟得很,腦海一閃,忽地想起前些日子路途上遇見的麻臉大漢竇地虎一眾人正是這身裝扮,心內登時明瞭,原是燕東十八寨的人尋仇來了,此處莊園所在極為隱秘,外人無從得知,也不知他們是怎麼找上門來得,而且這些日子一路上暗中急行,更不知他們怎會追查到行蹤。當下也不及細想,瞥眼看去,前方一處,一個青衣大帽的乾瘦漢子正與敵方一個一副笑臉模樣的頭領鬥得凶狠,乾瘦漢子正是好漢「刀疤王」王六,見那敵方頭領面孔生來一副笑嘻嘻樣兒,看起來甚為可親可愛,但手裡一柄虎頭鋼刀舞得風火雷動,勢如猛虎,竟將好漢王六逼得節節退步。
西門仇見王六與那笑臉頭領手中所持均為一柄粗重虎頭鋼刀,睹物思憶,立時回想起那日王六與燕東十八寨的竇地虎血鬥一幕,那日路途中王六遭遇仇敵竇地虎生爭鬥,手中鬼頭大砍刀被竇地虎虎頭鋼刀當中截斷,隨身兵刃鬼頭大砍刀因此廢棄,王六斬殺竇地虎後便將其那柄堅固鋒利的虎頭鋼刀據為己有,此時見到那名頭領手中所持亦是虎頭鋼刀,已然猜出此人必是竇地虎的胞兄竇天虎,眼見王六手下吃緊,便從地上撿起一柄鋼刀,疾步衝上前去相助。
來至王六與那名頭領二人跟前,西門仇看準一個空擋,揮刀架住那名頭領砍來得一刀,隨即輕喝一聲:「閣下,暫請住手!」
那頭領冷不防受此一阻,只感手心一顫,試出來者勁力不弱,當即向後退了一步,抽回鋼刀,定眼看去,見是一名氣質不凡的白衣公子出現面前,笑臉一僵,冷冷道:「你就是那個白衣公子西門仇?」
西門仇見這人臉皮一副笑嘻嘻模樣,煞是可愛,說起話來卻是陰森森如同討命惡鬼一般,但聽他直呼己名,便疑問道:「閣下怎會知曉在下薄名?」
笑臉頭領只是簡簡單單答道:「聽說得!」
西門仇不解道:「閣下聽從何人之口?」
笑臉頭領道:「一隻狐狸!」
西門仇不解其意,笑道:「閣下的話實在玄妙!」
笑臉頭領譏笑一聲,道:「一路上被人跟蹤,竟毫不知覺,想你也是個沒腦子之人!」
西門仇想了想,有所明悟道:「閣下說得一隻狐狸想必就是跟蹤西門的人了,原來這一路上有一隻狐狸暗中跟蹤西門,西門確實沒有一絲察覺,想來這隻狐狸能耐著實不小,西門初涉江湖,孤陋寡聞,不知這隻狐狸是何方妖物,還請閣下見教?」
提起一隻狐狸來,笑臉頭領卻不詳加解答,嗤笑一聲,轉開話題道:「你手下做得好事,與你也脫不了干係,識趣的就把這個殺我兄弟的仇人交出來,不然只要我竇天虎一聲令下便讓此處莊園化為一片灰燼!」說著,手指一伸,指向一邊的「刀疤王」王六。
西門仇側看了一眼立在身邊的王六,見那王六手攢鋼刀,面色滿含仇恨,身姿堅若鋼鐵。聽聞笑臉頭領自報名號,便扭雙拳一抱,道:「閣下原來是燕東十八寨的竇大寨主,初次得見,幸會,幸會!」
此人正是燕東十八寨金虎分寨寨主竇天虎,便是那日王六所殺仇人竇地虎的兄弟,不想今夜他競率眾尋蹤追來,得知訊息及追擊度之快實在大出西門仇意料之外,環視眼前一片殺氣沖天場面,大感來者不善,心內頓覺絲絲寒意。
竇天虎面貌雖笑靨可親,但心中狠而語,一張笑臉皮笑肉不笑,隱藏在笑容裡的那份猙獰更顯詭殺,不作理會道:「少廢話,不管你的事,把『刀疤王』交出來,今晚我就饒過你!」
西門仇耐心致歉道:「竇寨主與王六的恩恩怨怨在下早有所聞,那日你的兄弟遭遇不幸,西門也深感難過,前世恩怨難解難分,災禍如要天降,生來由命,料想誰也躲不過,如今人都死了,就算你就此殺了王六,焉能讓閣下手足胞弟復生?又能解你心頭悲傷麼?在下不自量,原作和事佬,只要竇寨主能放過王六,甚麼條件我都會答允!」
竇天虎毫不領情,狠狠道:「這事是你能做得了主麼,我要你替他償命,你可答允?」
西門仇搖搖頭道:「這個要求太難應允,為人為己,竇寨主不妨換一步考慮,哪怕竇寨主將西門的此座莊園付之一炬,西門亦在所不惜,而且還願意拿出萬兩黃金賠償竇寨主喪弟之痛,竇寨主覺得這個協議如何?」
竇天虎哈哈一笑道:「花費實在不小吶,為了這麼個王六,你竟甘願賠付血本,太不值了,可惜這個人的人頭值不了這麼多錢,在我眼中他卻是一文不值,勸閣下還是少慈悲得好!」
西門仇歎一聲道:「王六與我主僕多年,感情深厚,親如一家,我不能眼見親人遭受生死置之不理,如果竇寨主一意刁難,西門只好萬難從命了!」
竇天虎眼珠一瞪,道:「誰要與我竇天虎為難,我滅他全家,讓他雞犬不留,勸你還是莫要逞英雄,趁早滾開!」
西門仇無言,身後王六聞言怒不可遏,搶上前來,破口大罵道:「惡賊休要囂張,膽敢對我家主人無禮,我王六與你的血海深仇與外人無關,有能耐的就沖老子來,老子與你勢不兩立!」
竇天虎狠狠道:「姓王的,今夜就是你的死期,我要用你的心肝祭奠我死去的兄弟!」
王六毫不相讓道:「殺妻之仇,我王六無時無刻不深記在心,沒想你竟然送上門來了,倒是省卻了我一番功夫,今夜此時就是你的忌日!」
二人仇深四海,目光相對,視同火炬,也不多說半句廢話,便都躍上前去拚命。
西門仇見情勢勢不可阻,不再插手,便就退身一側,目視二人爭鬥,伺機出手援助。是時,場面混亂,身後不遠處衝過來幾名十八寨的嘍囉,嘍囉們見場地中出現一個白衣人,見模樣不是山寨的兄弟,便吆吆喝喝揮刀砍來,欲對西門仇下毒手,西門仇及時回得見,單刀旋舞,與那幾名嘍囉混戰起來。
庭院雖深,但四周火把通明,將場地照得明亮如晝,敵我極易分辨,西門仇這邊只有鐵同王六等十幾人,而對方燕東十八寨眾徒足有上百之眾,雙方數量懸殊。雖是敵眾我寡,但鐵同眾人俱是江湖上的一等梟雄好漢,武藝遠在這些綠林強人之上,竇天虎此次前來追仇所帶的也俱是山寨裡百里挑一的好手,且又有二位身手不凡的分寨寨主壓陣,人多勢眾,力量仍是不容小覷。鐵同眾人雖以一敵十,尤為奮勇,但對方畢竟佔據人數上的優勢,十個人圍著一個一齊強攻,如同群狼奪食般,一時倒也難纏得很。庭院闊深,只見刀光劍影,喊殺聲震天,在場眾人攪作一團,混亂不堪,戰事好不激烈。
西門仇眼見眾豪以一當十,身陷重圍,仍是奮勇不懼,每一人都與十人以上纏鬥,卻都攻勢凌厲盡佔上風,逼得烏壓壓的嘍囉們紛紛向後倒退,心內血氣大暢,大受鼓舞之下,身姿如龍游水,手中鋼刀上下翻飛,已是砍翻一名嘍囉,跟著飛身凌空躍起,衝出重重包圍,落地之時手臂一伸,又是命中一人,那些山寨嘍囉也非烏合等閒之輩,見身邊有同伴倒下,毫無畏懼,立時又補上位來將陣腳合攏,分向兩翼,重又將西門仇圍住,一舉一動間足見訓練異常有素。面對層層疊疊蜂湧上來的嘍囉們,西門仇皺皺眉頭,如此纏鬥下去,一時半會竟也十分難纏,再看鐵同眾人亦都在自保其身,一時也難脫困窘,心內不由焦躁起來。眼光遠眺,見莊園西北角落火光沖天,不見減緩,火勢竟有愈燃愈烈之勢,幾乎要將周邊樹林也要引燃,料想定是達叔帶領眾家僕滅火不利,周邊火勢並未得到有效抑制,心內不免更增憂慮。
正自焦躁之時,忽聽後方半空處傳來一聲尖叫,那叫聲如鬼魅妖狐一般陰裡陰氣,回身抬頭一看,只見庭院最高一處樓閣屋頂上不知何時出現一人,借助火把映照,遙見此人一身粉紅色衣袍,搖頭晃腚地立在那兒,通身儘是一派女人裝扮,扮相妖異之極,臉色卻是齏白如粉,黑夜裡逾顯詭異可怖。
聽那粉衣人張著嘴巴尖聲尖氣道:「今夜這裡好熱鬧呀,這麼多大英雄在這裡聚會,小女子也來湊個熱鬧,嘻嘻!」
這人嗓音尖細嬌作,顯然是個男人之腔,舉手投足間卻儘是女人姿態,一邊嬉笑著,一邊搖頭擺臀,動作說不出的噁心嘔人。
西門仇一眼看去,腹內頓時一陣翻湧,連嘔不止。此時,自己正立在樓閣下方,與此妖異之人不過樓上樓下之距,但見此人探頭探腦向下邊看來,顯然是對著自己搭腔,手指放在唇邊忸怩挑弄一番,又尖聲說道:「下面這位不是西門公子嗎?不想咱們又在這裡見面了,真是緣分吶!」
西門仇聞聽此人聲音熟悉得很,腦海疾閃,立時想起前幾日路途中遇到過三個不男不女的紅衣人,瞧著此人這身打扮,不正是那日遇到的三個紅衣男人中的一個嗎,黑夜裡雖看不清其面孔,但這尖聲尖氣的腔調分明就是此人無疑。心中登時萬分疑惑:此人怎會知道我的姓名?……正要與之搭話,身邊仍有數名嘍囉糾纏不清,一時竟脫不開身與之對話。
樓頂上那紅衣人見西門仇不答話,便又向西門仇身邊的眾嘍囉嚷叫道:「下面這位西門公子生得好是俊俏,你們可要手下悠著點,不要傷了西門公子一點皮毛,他可是我家主子的心愛吆,我家主子還要將他召回洞府中作郎君呢!」
西門仇再細細打量此人,但見他逾顯妖裡妖氣之態,黑夜裡竟如一隻妖狐一般,聞聽其一通妖語亦然明悟笑臉頭領那句狐狸之語,暗叫一聲:「原來你就是那只暗中跟蹤我的狐狸呀,難怪那竇天虎會對我的行蹤瞭如指掌,追蹤而來,原是此妖狐狸通風報信所致!」一時明悟,心內更加氣憤羞惱,連聲暗罵此人不得好死。
忽地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想起一件可怕之事,一股不祥之兆瞬間湧上心頭,頓時身上驚出一陣冷汗,暗叫一聲:「不好!」
驚心之餘,無心再戰,亦無心搭理屋頂這個不陰不陽紅衣人,詐喝一聲,虛晃幾刀,縱身從眾嘍囉頭頂飛躍而出,急匆匆向和尚所在的密室奔去。
那紅衣人見西門仇脫身奔去,立在樓閣頂方探身急叫聲:「西門公子,要到哪裡去呀,可不要走丟吆,我家主子可會擔心你的吆,隨我們回玉狐仙洞可好……」
西門公子對其喊話充耳不聞,只顧向前疾奔,眨眼功夫就已閃進前方一處牆角里,不見了蹤影。樓閣上方那名紅衣人卻在那兒手舞足蹈仍舊歡叫不息,面色上儘是說不出的亢奮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