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柳夫人擁著嬰兒車來至廳堂正中,便就屈身跪坐在柳太先身邊一處早已備好的坐墊上,柳太先伸手一指,那名一同前來的丫鬟領意將嬰兒車推到宴席前一處空地上,以便眾豪能看到車中的嬰兒.卻見木車內一男一女二個肥嘟嘟的嬰孩,生得小乳豬般可愛,兩個嬰孩剛到百歲,尚不能學舌,也不能隨意爬動,只仰臥在木車搖籃內打著滾「咿咿呀呀」不知叫喚著甚麼語言,見大廳裡有許多陌生人,只覺好奇,於是一雙雙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小嘴裡不時咯咯地笑著,可愛之極。
眾豪撒眼看去,只見這對雙胞嬰兒模樣並無相同,卻都胖乎乎地惹人喜愛,俱都注目旁觀,不時被這二隻小乳豬可愛模樣逗地呵呵作笑。
柳太先見子立時喜不自禁,不再對竹笠客狠,望著木車內的雙嬰興奮道:「柳某酷愛孩子,七年來日夜燒香拜佛,終於感動天公,賜我龍鳳貴子,人生最大的幸福莫過於此了。想想這些年來求子路上歷盡艱辛萬苦,晚年始得子,實是悲喜交加感慨萬千呀!」說著說著,竟而留下幾行熱淚。
眾豪見他長聲吁歎,想他七年來求子心切,卻遲遲不得,那段歲月自是身心備受煎熬,而今年近半百才終得貴子,難免喜極而涕,感慨萬千。再看他年歲已是不小,嗚嗚涕哭之態,倒是有幾分感動人,不由都為之動容。
這時有人出口慰藉道:「柳莊主雖是晚年得子,受盡磨難,老天爺還是眷顧有心人的,你看,這不一下子就給了你一對龍鳳胎麼,這等好事,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如願呀,黃某膝下才僅一子,極想有一女娃,卻終不可得,柳莊主這對龍鳳胎讓吾好生羨慕呀,此乃福運天降,柳莊主當皆大歡喜才是!」
柳太先扭頭一看,說話之人是湖北蛇形拳名家黃冠川,此人自創一手游蛇幻蹤拳,威震中南,是個不可小覷的人物,於是哈哈一笑,客氣道:「黃老兄先柳某三月喜得貴子,柳某得子與黃兄同喜!」
黃冠川隨即一笑,道:「喜事有一就有二,一二連三,三月前柳莊主降尊不遠千里大駕敝門,實在榮幸之至,今日該當向柳莊主賀喜了,哈哈,同喜,同喜!」
這當兒又有一人驚喜道:「大家看,這對可愛嬰兒可像極那水簾洞裡的童男童女人參果子?」
此人一聲大喝,立時激起眾豪聯想翩翩,眾豪俱都見過洞中人參奇果,此時回想起來,都甚感巧合,幾乎都異口同聲道:「像極!」
卻聽那人繼續樂呵呵道:「洞裡的童男童女人參果和這雙胞嬰兒相似之極,實在奇妙得很。如此機緣巧合,依我看吶,其中必有名堂,這必是老天爺設下的先天玄機,先期藏人參童果於洞中,再天降龍鳳雙胎於世間,上天早就想好了要賞賜柳莊主龍鳳貴子哩,所以說柳莊主多年求子不得,並非老天有意責難,而是時機未到罷了。良辰吉日一到,好運隨之而來,這龍鳳雙胎是天公所賜仙童,仙根慧性,將來茁長成長必定前途無量呀,在下在此祝賀柳莊主喜事臨門了!」
這人巧言令辯,一邊說著一邊向柳太先哈腰賀喜,柳太先耳中只聽得他一個字吐出嘴巴就已猜到這人是誰,抿嘴一笑道:「好你個能言善辯的賈補天,好話都被你說盡了,柳某只有豎起耳朵聽的份了,但願如你話中所言,我兒長大**能成材成器,吾心足慰!」
武林中有個能言善辯的刁嘴『一嘴補天』賈補天,此人口舌能耐通天,死人也能被其說活復生,大嘴巴更有女媧補天之能,無人能及。今日這賈補天亦是受邀前來赴宴,只見賈補天神態恭敬,依舊笑臉奉承道:「在下善觀面相,看這龍鳳童子額頭紅潤,微微光,大有富貴鴻運之相,將來長大**雙子必將成大氣候,龍子勢必如柳莊主功德雲天,令萬人所敬仰,鳳女生來就是美人胎,將來必將和柳夫人一樣出落地美貌標緻,令萬人著迷吶!」
柳太先知他一派刁嘴滑舌之言,不過聽在耳中萬般受用,心下開心之極,仰哈哈大笑。笑罷,單手一揮,持車丫鬟便推著嬰兒車在客席間緩步走動,為眾豪展示車中那一對小可愛。
兩列客席之間距離甚遠,丫鬟便推車先沿一列客席遊走,車到桌几前眾豪都探頭觀視車內雙嬰,大喜大吉之日,口裡自然儘是讚美捧誇之詞,其中有特別喜愛孩兒者,禁不住就起身離席上前撫弄逗樂,喜愛不盡便就將木籃內嬰兒抱在懷中玩耍。這一對小可愛倒是乖巧,竟也不害怕生人,若是有人將其抱在懷裡便咯咯笑個沒完,惹得眾豪愛不釋手。
其時又有賓客與柳太先攀談說笑,柳太先便即開口客套應答,卻是無時無刻不在關注木車內嬰孩走向,雙眼不時斜睨後方客席上的那位遮面竹笠客。丫鬟推車緩步走著,所過之處俱是歡顏笑語,大堂人多熱鬧,群情歡躍,其樂融融。
柱香時間,丫鬟推車已走到後方客席,走完右列賓席即轉向環繞左列賓席,木車方來到竹笠客與西門仇的桌几前,柳太先雙眼目光也隨之而來,只見一直靜坐不動的竹笠客突然立起身來,頭也不抬就一步跨至嬰兒車前,雙手一伸就向那兒車內抓去。這一著實在大出柳太先意料之外,柳太先雖已從萬新天口中得知此竹笠客十足就是自己師兄鐵風堂,不過他料想鐵風堂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輕舉妄動,再加自持自己武功比他高出一截,大是輕視對方,因而並未過早預以防範,此時陡見竹笠客出此一舉,腦海立刻閃過一絲可怕預兆,心下大駭,登時驚出了一身冷汗,眼看竹笠客出手非善,自己與之距離甚遠,已是來不及上前阻擋,不過他畢竟功力高深,反應神,當此危急時刻,抓起桌上酒杯就運力橫擲過來,那隻銀酒杯滿盛酒水被貫注內力其中如利箭一般直射而來,二十多丈距離來勢毫無弱減,杯中酒水更不濺出半滴,任誰一看這手功夫當是異常了得。
酒杯擲出,柳太先當即大喝一聲:「這位仁兄,柳某請你喝杯酒!」
這一聲大喝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冷不丁震得眾豪心頭顫,登時廳堂鴉雀無聲,眾豪都訝異地扭頭看向柳太先,見他緊鎖眉頭,臉色聚然變得肅殺,面孔卻透出掩飾不住的緊張神情。眾豪大驚,不知生了甚麼令柳莊主不快之事,見他目光冷峻直視前方,都紛紛向他所視方向望去,卻見大堂後方處那輛嬰兒車旁一位頭戴竹笠的陌生客口裡叼著一隻銀酒杯,兩隻手掌裡已是托了兩個嬰兒,獨自怪怪地站在那兒,這竹笠客大竹笠遮面,除了看見他嘴巴裡叼了一隻酒杯,就也看不清他的面孔,也不知是何方貴客。
柳太先橫擲酒杯一手沒有幾個人注意到,但柳太先開口敬酒之聲大家都聽了個明白,再見這竹笠客嘴中叼有酒杯,眾豪俱都猜到了剛才的一幕場景,竹笠客竟是用嘴巴接住了柳莊主橫擲而來的酒杯,確是功底不俗,不由都是暗自吃驚。大宴之上,竹笠客以笠遮面,豈不是對主人不敬?眾豪逾覺此客怪異難解,於是一齊放眼打量這位竹笠客。
就在此時,竹笠客口中一噴,那只叼在嘴裡的銀酒杯應聲墜地,杯中酒水灑了一地。酒杯落地便就恨恨道:「這杯酒祭我死去的三個孩子!」
竹笠客嗓音沙啞,聲音卻是極高亢響亮,話語裡飽含激憤仇恨之情,讓在場的每個人聽入耳中俱感陣陣寒意襲人,這一聲也讓所有人預料到即將生可怕的事情。
果不其然,竹笠客隨即反掌為爪將手裡的兩個嬰兒緊緊抓起,舉過頭頂,那時又怒喝一聲:「血債血還!」言罷,毫不猶豫地摔向地下。
竹笠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話一脫口,手中嬰兒就已摔落,令柳太先和在場眾豪目瞪口呆,猝不及防,柳太先忽地立起身來,雙手十指暴張,狂叫一聲:「莫害我孩……」一句話沒吐出來,竹笠客手中嬰兒已經落地,只見那二個可愛嬰兒被竹笠客舉過頭頂時還「咯咯」作笑,墜地瞬間「啪啪」二聲悶響,已是血濺當場,沒了聲息。
這一幕慘象實在來得太過突然,誰也不曾料到竹笠客會如此滅絕人性。柳太先目光呆滯,萬沒料到鐵風堂會當著武林群豪的面使出如此歹毒的手段,在他心裡師兄鐵風堂一貫行仁講義,心地慈悲寬容,雖與自己有仇,可想他絕不會慘無人道報復自己的孩子,此時血案陡生,簡直難以置信眼前這竹笠客就是眾口皆碑的豪俠仁客鐵風堂,但當竹笠客口中字字所言血祭三個死去的孩子,讓他腦海迅閃出當年山莊大火滅門一幕,心下就再無疑慮,確信就是鐵風堂現身。
嬰兒慘被摔死,讓在場眾豪見了無不觸目驚心。柳夫人見雙子轉眼間被活生生摔死,其狀慘不忍睹,她本心腸柔軟婦人,承受不住沉重打擊,登時尖叫一聲,兩眼一黑,仰面栽倒地上昏死過去。柳太先見身邊夫人驚嚇致昏,霎那間只覺至親妻兒都離己而去,仿若浩大天地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苟存世間,頓感腦海空空,天地昏眩,身子把持不住連連搖晃,幾欲一頭栽地。但他生性強悍,調整情緒極快,回過神時當即穩住身子,隨即目齜盡裂,面孔變得窮兇惡極,五指鋼叉般暴張直伸,張口就向鐵風堂狂喝歷嘯,由於心內過度激憤,嘴巴竟爾一時吐不出話來,深吸一口氣,牙縫裡方才惡狠狠擠出幾個字:「你……鐵風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