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包不賠長長喘了一大口氣,一場爭鬥終於平息了,好歹場面不大,二位大俠都身懷絕世武功,三招兩式下已見勝負,並沒破壞店內多少家什,只不過打碎了一隻茶壺而已,心裡七上八下的膽子總算放平了.但他從不做賠本的買賣,這便趕緊估摸了一下茶壺的價錢,從西門仇付得銀子裡扣減了幾個銅板,一隻小算盤滴瀝扒拉算得分毫不差,那時搖搖頭歎息一聲又少賺了幾個銅板,還好,少賺還是賺得,心裡頭並不太難過。
這頭算完了帳,急忙小跑過來伺候西門仇這位財神爺。西門仇身邊老者督促他盡快騰出房間,他不敢有絲毫怠慢,這就張羅小二們趕上樓去辦事。這剩下的事就好辦多了,客棧內眾宿客都親眼目睹了一場精彩的高手對決,無不讚歎那竹笠客神乎其技,大大的世外高手,對其又敬又怕,哪裡還有人敢不行個方便,不多時,上等房間全都騰了出來。一切料理妥當,包不賠面帶喜色挽著袖口從樓上飛快地跑下來,喜滋滋地請西門仇幾位上樓查看房間。
正在此時,客棧裡又來了數位客人,門開處一群人魚貫而入,領頭的是五位各色華服衣裝的青壯男子,手裡都自提著刀劍,大步流星跨進來。走在最前面的一位錦衣公子手握一柄鋼刀甚是雄壯,走上前來就大聲嚷叫道:「店家,快快準備上好房間,我等前來住店!」
包不賠見又有貴客臨門,心裡甭提多高興了,這邊讓小二領著西門仇幾人上樓去,轉身就跑過來招呼這幾位客人。
見當五位領頭的年紀不大,便笑嘻嘻道:「歡迎諸位公子哥大駕光臨小店,敢問共有幾位客官?小店還有一些不錯的房間,包您住得舒服滿意!」
走自最前面的那位錦衣公子傲聲道:「十四個。要你店裡最好的房間,另外準備兩桌好酒好菜!」
包不賠一愣,臉上笑容登時僵住,無奈道:「最……最……最好的房間,沒……」吞吐半天,好歹後面的話沒說出來。
小眼珠一轉,便又滑頭滑腦地笑道:「小店每個房間都是上好的,即舒適又實惠,這附近再也找不到這麼舒適的房間了,公子請隨我看看這邊幾間可是滿意?」
錦衣公子聽他話裡轉彎子,明白他的心思,不耐煩地道:「可知我等是何身份?住你小店便是抬舉了你,還和本公子講甚麼條件。本公子要住就要住最好的房間,快快去準備,我等吃喝完畢還要早點歇息,不要耽誤本公子功夫!」
包不賠見這五人個個衣裝華麗,白白淨淨,一身富家之氣,料想不是一般人家。今日的來客是一個比一個有身價,也顧不上請問他們大名了,連忙無奈地陪笑道:「大爺,……來的都是大爺,都是小人的爺爺。不敢,不敢怠慢各位爺呀。不過小店今日客多,上等房間已經沒有了,實在不好意思了……」
話未說完,錦衣公子很是年輕氣盛,聽不下去了,喝道:「那好辦,給我等騰出來幾間即可,付你的銀子只多不少!」
包不賠苦笑道:「公子爺,這不是銀子多少的問題,來的可都是爺呀,是爺都要住上等房間,小人誰都不敢得罪呀。您……您多包涵……」
錦衣公子有些失望,卻又不甘心就此罷休,放眼環視了一下屋裡吃酒的眾酒客,但見人頭攢動,木桌上熱氣騰騰,滿屋子酒肉味道,在此落腳的客商著實不少,便就大聲喊道:「在座的各位可有住上等房間的?給在下讓些出來,在下多付些銀子感謝了!」
聲音響亮,立時人群安靜下來,都好奇地扭頭看著錦衣公子一群人,許多人心中在想:這年頭出門在外混有得住就不錯了,住個店動不動就要住最好的最舒適的,現在的年輕人就知道享受,實是紈褲子弟的作風。
立時一張木桌邊立起一人,這人穿著也甚華麗,是個武林人士,當先拱手行禮道:「原來是快刀唐門的唐老弟呀,愚兄先一步到客棧,這廂有禮了。唐老弟來得可不是時候呀,此處小店上好房間已經被人全數定下了,可惜愚兄住得是一般房間,不然定當相讓唐老弟!」這人說著話時向那被喚作唐姓的公子使了個眼色,扭頭朝正要上樓去的西門仇幾人努了努嘴,示意他正是這幾個人定了房間,口中並不作聲,顯然是不便指名道姓說出來。
唐姓公子名喚唐震,是河北名家快刀唐門掌門人唐無競的三子,唐門快刀三公子之一,人生得孔武有力,強壯彪悍,在武林中頗有聲威。
唐震與此起身搭話之人甚是熟識,見是河南陳門的大公子陳自遠,隨拱手回禮。與唐震同來的四位華服公子依次是唐震的胞兄唐儀,安徽天華派的三兄弟:老二楚飛宇,老三楚飛耀,老四楚飛揚。這楚氏四兄弟武林中有一雅號:四小天王。四兄弟都長得身高馬大,身高俱在七尺之上,比尋常人高出一頭有餘,威武雄壯,不同凡俗,因此武林中人送其四小天王美譽。今日來了三位小天王,並在一起往這小店裡一站,煞是威風凜凜。
唐震領意,轉向西門仇幾人喊道:「上樓去得兄台可是住的上等房間,給我們讓出兩間來,本公子不會虧待你們!」
西門仇和老者等四人正踏在樓梯上,聽到這聲大喊,便就回頭張望,見是幾個衣裝華麗的公子哥站在櫃檯邊,身材都魁梧高大,其中有三個鐵塔一般的公子立在那兒頗是威風,俱都氣勢咄人地盯著自己,當一人手握鋼刀就那麼吆喝著,聲音極為響亮。
西門仇聽了那錦衣公子一聲吆喝,苦笑一聲,對老者道:「今日怎地了?走到哪裡總有人跟在後面,每每不得安寧,即便想歇個腳都有人不放過咱們,這可如何是好?」
老者笑道:「可能咱們這顆樹太也粗大了些,有道是樹大招風,難怪招惹外人注意,誰都想來蹭兩腳!」
西門仇不得已轉身走下樓梯,邊走邊道:「非常時期老丈時常叮囑我凡事與人行個方便,於己也是方便,不想愈是與人行方便,愈是自己不得方便,真道是好人難當呀!」
老者也走下樓梯,道:「好人總是有好報的,主人莫急在一時,對人和氣一些總是好的!」
西門仇面有難色地道:「看這些公子哥年紀尚輕,神態盛氣凌人,處世可謂不深,處處做好人反受其制,不如殺殺他們的威風,讓他們長點見識!」
兩人一問一答,不再去看那唐震生硬的面孔了。
唐震年輕氣盛,見二人無視自己,大是無禮,便厲聲道:「本公子和你倆說話呢,你倆在嘀咕啥?有話快說,本公子可沒有耐心聽你們嘰嘰喳喳!」
西門仇仰道:「這位公子說的話在下耳中聽得清清楚楚,就此明明白白轉告各位,房間在下已經悉數定下了,不會讓於任何人!」
唐震一瞪眼,不高興道:「這麼說閣下不給我面子了?我也清楚地告訴你,只要是我唐震想得到的東西,就會想辦法得到它。閣下既然不給,那就亮招吧!」說著揚起手中一柄鋼刀,就想來硬的。
身邊的楚氏三兄弟與他頗有交情,也都抖擻膀子上前來助威,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店內眾酒客閒來無事,裡面多有好熱鬧者,見好戲一台接一台,都是齊聲歡呼,拭目以待。
這可急壞了旁邊的包不賠,見又要起爭鬥,一顆心又懸了起來,手忙腳亂地上前滿臉賠笑道:「小爺息息火氣,這遠道而來的都是小店的貴客,有甚麼事不能商量著來呢,為這件小事傷了和氣不值得。小的做得是小本生意,不頂得小爺爺們三拳兩腳的比劃,砸了小的店面是小事,傷了幾位爺的感情可是大事呀。還望小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呀!」這便一邊陪著笑臉,一邊不住地給眼前的這幾位公子哥鞠躬行禮。
唐震鼻裡「哧」了一聲,道:「你這小小的店裡怎能擺弄開拳腳,有本領的和本公子到院子裡過過招!」這一聲挑釁卻是向著西門仇四人說道。
不待西門仇回話,旁邊黑臉大漢鐵同就已踏上前來,不相忍讓道:「讓老子領教你小子的功夫,讓你這輕狂小子見識見識你鐵爺爺的本領,老子讓你三招,如果打不過老子就趁早滾蛋!」
鐵同昂挺胸,一臉的漠視之態,見其年少輕狂,根本就不把眼前這個公子哥放在眼裡,出言大不遜。
這可惱了唐震,哪裡聽過這麼目中無人的粗話,登時滿臉漲紅,右手一沉就去抽那腰間鋼刀,當場就要給這黑臉大漢一刀。鋼刀「刷」的一聲抽出三分,寒芒耀眼,竟是一把鑲金背的鋼刀,快刀唐門的金背鋼刀那可是名震江湖的利器,武林中無人不曉。
便在此刻,身邊閃出一人,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一時鋼刀沒有拔出來。來人是唐震的胞兄唐儀,先前一直站在其身後不曾聲張,所以也沒引起眾人的過多注意,此番挺身而出,才讓大家把他上上下下打量清楚,但見他二十三四歲年紀,身材修葺,面孔清秀,皮膚光潔細白,原是個白白淨淨的俊俏公子,一副俊美臉龐很是招惹女孩子喜歡,尤比白衣公子西門仇還要俊上三分,正值風華正茂好年華,前程可謂一片錦繡。
這唐儀翩翩公子,年紀尚輕卻是頗為穩重,見胞弟意欲動手,便搶先一步攔住了他,一隻手壓住他手背,一邊開口規勸道:「小弟,不可莽撞!」
唐震性子要強卻是很聽這位胞兄的話,便就止住怒火不再作。
唐儀近前一步,拱手施禮道:「諸位大俠,舍弟年少氣盛不諳世事,多有得罪,還請見諒,這廂先行賠禮了!」言態甚是誠懇,一句話說得是謙謙有禮。
西門仇見他面相俊雅,頗與自己有些相似,一見之下便生好感,心裡火氣已自退了大半,溫聲回道:「這位少俠頗識大體,大家都是情理中人,自不必去計較這點不快之事,少俠無須理虧,在下還禮了!」
唐儀面色舒展,微笑道:「同是武林中人,見面既是朋友,我等年紀尚小,初涉江湖見識淺薄,以後還望幾位大俠多加關照!」
西門仇客氣道:「好說好說!」
兩人客氣一套,這唐儀知書達理,言語大氣沉穩,與其年紀頗有些差距,讓眾人一見之下俱都印象深刻,對他不由另眼相看。
唐儀初次相識西門仇,話不多說,客套完畢,這就再次拱拱手,道:「我這舍弟一向居家生活講究,出門在外不知人情世故,如此聲張實在有失禮數,諸位大俠莫怪。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諸位大俠既然捷足先登,我等小輩萬萬不能強求,這就告辭另尋他處,打擾了!」
唐儀說完抱拳行個禮,轉身就招呼身邊眾人離開,唐震和楚氏三兄弟都是瞭解他的為人,對他言聽計從,心有不滿卻都強自抑住,那時都一齊狠狠瞪了黑臉大漢鐵同幾眼。唐震口裡哼一聲:「走著瞧!」而後跟著唐儀走出客棧。
包不賠又是長吐一口氣,一口氣憋了好久,這下吐出來頓感無比舒暢。雙手合什朝著屋頂拜了拜,嘴裡喃喃自語道:「菩薩保佑,平安無事,平安無事!」
說罷,一癲一癲地來到西門仇與老者身邊,嘻笑著招呼二人上樓去。二人見他蹦蹦噠噠一會喪氣一會欣喜,胖乎乎的姿態說不出的好笑,不由相視開懷一笑,便就跟著他上樓去了。
眾酒客眼見好戲收場,其中好事之人俱頗感失望,便都忙著自己的熱鬧事去了,客棧裡又恢復了先前的喧嘩氣氛,猜拳吆喝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