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聽之下,方才得知原是有人要包下客棧所有上等房間開罪了這只吃人老虎,心道這人可麻煩了,非被這只惡老虎吃掉不可。齊眼望去,見包不賠在和身邊一位身著白衣面相富貴的公子說話,料想就是此人了,此人年紀輕輕出口就要包下客棧所有上等房間,想必是位富有的公子哥。
白衣公子亦舊氣定神閒,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本欲起身離開,聽聞此挑釁之語反而不急了,伸手端了茶杯慢慢呷了口茶,卻正眼都不瞧他。
身邊老者立起身來,頗為有禮地拱手道:「我家主人路經貴地,不知萬大幫主在此,冒昧打擾了,失禮之處,還請萬大幫主多多海涵!」老者聽聞這個萬幫主的來頭不小,見他來勢洶洶,便立起身來先自施禮,不想無端地得罪這個洛陽城的頭號人物。
萬新天逆聲望去,見是一瘦弱老者說話,言態對自己頗是恭敬,便不去理會他,卻見旁邊還有一位白衣的公子,面相不俗,神態清閒高傲,正在悠閒地喝著茶,正眼都不曾瞧自己,料定這人就是老者的主人,心下頓覺不快。
旁邊那名歪嘴漢子見主子臉色不高興,又開口罵道:「那個穿白衣服的鳥人,在這洛陽地頭上見了我家萬大幫主還不快快叩頭行禮。不知天高地厚的犢子,竟敢無視我家幫主,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讓小爺給你點教訓!」
歪嘴漢子擼了擼衣袖,便欲衝下樓來行事。萬新天揮手一擺示意他不要心急,眼皮一拉,瞇起眼睛仔細打量那位白衣公子,見他神色安詳,高昂頭顱,一派傲然自得的姿態,身邊坐得三個惡漢也都面貌奇異不同常人,心裡一時也摸不著對方來頭,不敢貿然犯事。
這就壓住火氣緩聲探量道:「這位公子氣度高貴,敢問高姓大名?何方貴人?」
白衣公子放下手中茶杯,不曾立起身子,也不正臉看他,悠然道:「在下西門仇,甘肅蘭州人士,一介凡夫而已!」
萬新天繼續問道:「還沒請教家門名號,祖上怎麼稱呼?」
白衣公子西門仇平靜地道:「小本生意人家,家門清寒不值一提!」
萬新天見他語氣平和,無尊高之氣,雖未報自家名號,寥寥幾句裡卻透不出甚麼了不得的家世,心下少了些顧慮,再細看他衣裝穿戴並不華貴,料想其也沒甚麼顯赫背景,這才放開架勢不客氣道:「在洛陽城的地頭上還從未有人敢背對我的面說話,也從未有人敢和我搶房間,你的膽子可真不小呀!」
西門仇側面淡淡道:「萬幫主是大大的人物,在下無意和你搶甚麼房間,何必自討無趣呢?萬幫主要住便住,在下當然禮讓在先,犯不著為了幾間客房傷了和氣,在下知難而退,這就告辭另尋住處了!」話已說完,慢慢立起身來就欲離開,不想再與之搭理。
歪嘴漢子搶先道:「這就想溜?沒那麼便宜的事,你們幾個先跪倒地上給我們大名鼎鼎的洛虎幫萬大幫主叩幾個響頭再說,我家幫主一時高興了興許會放過你們,不然的話有你們好受的!」
西門仇一臉地鄙視這個狗仗人勢的無賴,裝作沒聽見他的吠叫聲,口裡不言語,等著萬新天回話。這時卻惱了身邊一位頭系灰巾的漢子,此人青布大袍,身材魁壯,黑炭般的臉膛,一雙銅鈴眼虎虎有威,眼珠子凸出半個,凶光惡狠狠地從裡面射出來,眼看連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一看之下便是個粗暴脾氣。
見此人霍地從座椅上蹦起來,放聲道:「這廝狗仗人勢,休要猖狂,老子管你甚麼洛虎幫還是洛狗幫,嘴巴再歪歪老子就將『鐵蒺藜』塞進你這狗賊嘴巴裡!」
黑臉大漢說著話就從腰後解下一條鏈子鐵錘,那鏈錘用一根手指般粗細的鐵鏈頭尾拴就兩隻西瓜般大小的刺錘,上面佈滿數不清的棘刺,烏鐵鑄就,通體漆黑,一隻少說也有個三四十斤,果然是讓人望而生畏的『鐵蒺藜』。這鐵傢伙莫說塞進嘴裡,就是稍微觸及肌膚便會戳上幾個血洞,砸在身上那可就非死即癱,實在是凶狠無比的利器。
黑臉大漢一隻手拎了兩隻「鐵刺西瓜」晃了晃,便如握著兩隻雞蛋那麼輕快,「鐵蒺藜」左右抖動撞在一起「喳喳」作響。歪嘴漢子見了心裡「咯登」一下嚇得向後倒退一大步,差點踩在主子腳上,那只歪嘴巴更是說不上半句話了。
萬新天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甚麼厲害角色沒見過,眼見此人身寬骨大,力大無比,手裡揣著這麼個鐵傢伙,料非等閒之輩。心道:在洛陽地盤上誰人不曉得我萬新天的大名,即便有不知深淺的渾人得聽我的威名後,也會識些時務,誰人膽敢頂撞於我?唯有今日這幾人竟敢在我土地爺頭頂上動土,實在是不識好歹。轉念一想:看這白衣公子幾個惡漢手下雄赳赳的氣勢,又像是有些來頭,不然怎麼有膽子頂撞自己這只地頭虎。
心裡雖是著惱,卻不露聲色,依舊客氣著對黑臉大漢道:「閣下口氣不小,這等唬人架勢怕也是個人物了,有甚麼本領就請施展出來罷,讓大爺見識見識!」萬新天出口雖不慍怒,但氣勢壓人,言中之意就要和他亮亮身手。
黑臉大漢更不相讓,粗聲道:「老子好久沒練練手腳了,手癢得很,正想洩一下呢,有不知好歹的儘管放馬過來!」說著提了提手中「鐵蒺藜」,急欲踏步向前。
西門仇和老者見萬新天這等不饒人架勢,是存心故意找茬子了,眼見黑臉大漢要上去跟他亮亮招子,就也不再阻攔了。
萬新天眉毛一挑,向站在身邊的歪嘴漢子遞了個眼色。歪嘴漢子名叫刁三,是萬新天最得力的心腹狗腿,手腳上並沒甚麼能耐,卻是個詭計多端的市井無賴,見幫主揚眉示意,登時來了神氣兒,甩甩細胳膊抖擻抖擻大腿招呼了身邊的三個惡漢就衝下樓來。
刁三四人奔至黑臉大漢跟前正要耍狠,黑臉大漢手腕一抖,兩隻「鐵蒺藜」晃動起來作勢就欲投擲過去,刁三眼珠子直勾勾盯著那「鐵蒺藜」,心裡說不出得駭人,腳後跟立時打起轉來,扭頭又往後跑了幾步,覺得距離足夠安全了,這才停下來,那時雙手插在腰上耀武揚威地尖聲道:「黑臉的,有能耐把鐵疙瘩放下,和爺爺幾個比試比試拳腳,晃個鐵疙瘩嚇唬人算哪門子本領?」
黑臉大漢哈哈大笑道:「量你幾個鼠輩加起來也配不上老子這兩隻鐵疙瘩。老子便不使錘,只須三拳就讓你們趴在地上變王八!」說著手下一鬆將那鏈子刺錘扔在地上,揚起大拳頭。
刁三四人眼見他手中沒了鐵傢伙登時兩眼放光來了精神,自持人多蜂擁而上。洛虎幫雖是洛陽第一大幫派,門徒眾多,勢力遮天蔽日,但所收門徒多是地痞無賴,萬新天雖也有心請來名教頭給眾門徒傳受一些拳腳功夫,以提高他們技藝揚威門楣,但群徒本就根蒂不正,資質低劣,俱是些好吃懶做不思進取之徒,一群歪瓜劣棗裡還能培養出甚麼好果子?今日這四個跟班的可不是甚麼好手,不過幾個無賴而已。四人人多逞強,就像瘋狗撲食般張牙舞爪吠叫著撲了上來。
黑臉大漢見這四人姿式惡劣,手腳全無章法,根本就是一群無賴打法,心中厭惡,不想過耗體力與之纏鬥,右臂輕舉看準一人脖頸,待其來至跟前,那時五指叉開倏地抓將過去,手法疾快防不勝防,一人恍惚間已被大手抓住脖頸,黑臉大漢緊接著單手往回一勾,已然將其扯至身邊。
餘下刁三三人只覺電光雷閃間身邊少了一個同伴,俱都驚愕萬分,急忙止住腿腳瞪眼看去,只見黑臉大漢右手扣住那個同伴脖子,手臂慢慢抬起,如同手裡抓著一隻鴨子般將其毫不費力地提將起來。手掌中那人被鎖住喉嚨「丫丫」地竟吐不出半個字來,刁三三人傻呆呆地歪鼻斜眼仰腦袋看去,眼見同伴當空懸垂,兩腳踏空,上吊一般姿態,手腳在空中抓來抓去,一臉痛苦之色難以名狀。
三人這般看得有些傻眼了,黑臉大漢突地一聲大吼:「去吧!」猛地將手中那人橫著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三人正面身子,只聽得「撲通撲通」幾聲響,刁三幾人被結結實實地撞倒在地,果然都四腳朝天活像翻白肚皮王八一樣,半天爬不起來。
黑臉大漢一招命中,哈哈大笑起來,快意道:「如再囂張,老子一巴掌把你們幾個王八羔子扇到黃河裡餵魚去!」
眾人見這黑臉大漢一抓之下便將那人提了起來,臂力著實過人,心中都暗自讚歎。刁三四人被重重摔倒在地,**都摔成兩半了,痛得「哇哇」直叫,半天才爬起來,那裡還敢再惹眼前這個黑臉大漢半根毫毛,連滾帶爬地退了回去。
萬新天見四人狼狽不堪之態,心中強按怒火,緩步走下樓梯,開口道:「你這黑臉的倒有些蠻力,我這幾個手下三腳貓把式不堪一擊,讓我來領教領教閣下的高招!」
黑臉大漢應聲道:「怕你作甚,要打便打,老子奉陪到底!」說罷列開架式便欲先制人。
西門仇和老者見一場爭鬥即將開場,既然勢不可阻,倒不如落個旁觀清閒,也不想抽身而退,便就坐在桌邊,一邊悠然地品著茶一邊靜侯好戲開場。
他面帶笑容地對老者說道:「我賭『鐵蒺藜』贏,這樣咱們就不必出去另尋落腳之處了!」
老者彎身而坐,道:「這『洛陽一虎』早有耳聞,拳腳功夫甚是了得,都說他拳上的功夫和他的為人一樣霸道,洛陽城裡無人能敵他鐵拳。鐵同雖是千里挑一的好手,長處卻在奇門兵刃上,論拳腳功夫可就難說了!」
原來這黑臉大漢名喚鐵同,難怪身骨鐵打一般結實。西門仇略帶憂慮地點下頭,不加議論了。
這時身邊座位上立起一人,這人亦是身穿青布大褂家僕打扮,和黑臉大漢一般穿戴,只不過頭上戴有一頂若大的竹編斗笠,竹笠邊沿下卷遮住了他大半個臉膛,平著視去也就只能看到鼻子以下部位,鼻下鬍鬚稀疏,黑白相雜,臉膛乾瘦,皮膚褶皺,看起來年紀已是不小。
這頭戴竹笠之人立起身子,仍然低著頭,聲音異常嘶啞地向西門仇請示道:「讓在下和他過過招!」
西門仇抬頭見是竹笠客,頓時臉露悅色,脫口道:「有鐵前輩出馬我便放心了,那『洛陽一虎』必不是對手!」
竹笠客聞聲躬下腰來,低聲道:「此處人員眾多,不可直喚我姓名,叫我李莫聲就是!」
西門仇稍楞,方知一時失口,會意笑了笑,轉口道:「李師傅蓋世英雄,本公子放心得很,便和這萬大幫主討教討教吧!」
西門仇對竹笠客言態甚是尊敬,尊稱之前輩,看來這竹笠客並不是自己的手下家僕。竹笠客如此穿戴,竹笠遮臉,顯是不便對外顯露身份。他原也是鐵姓,不知和黑臉大漢鐵同又是甚麼關係。此時鐵同攥緊拳頭作勢便欲衝上前去,三拳兩腳就要將這洛陽惡霸亂打一通,正自橫眉豎眼,蓄勢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