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教主對朱龍飛不肯歸順摩尼教的事頗為傷神。他不會再在麗水鎮耽擱太久,再過幾日,他便回江南主持教務。他很希望朱龍飛投誠摩尼教,跟他一塊下江南,共圖大業。無奈朱龍飛態度曖昧,不置可否,讓碧空教主無計可施。
碧空教主集合幾個心腹長老煮茶議事,磋商如何拿下朱龍飛這只閒雲野鶴。
「他若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我們便把他綁了,迫他入伙。可惜他是個武林高手,那便拿他沒法子了;或者他有個老娘,又是孝子的話,我們可倣傚曹操要挾徐庶入伙的故事,設法讓這小子上道。但這小子偏偏是孤兒,又是獨當一面極有主見的商業行,難呀,難呀,好比老鼠拉龜,無從入手。」碧月感慨地說。
「如何拿下這猴子?這猴子是個人才,只是性子太野了,野性難馴,誰也管不了他!若收服這人為摩尼教效勞,咱們將如虎添翼。」碧空教主惋惜長歎。
碧丹掀須冷笑道:「如果一個人不愛金錢,不愛美人,確實拿他沒轍了,你看這小子是這樣的人嗎?」
碧空教主聳肩攤手道:「我已試探過他,百毒不侵,不能拿金錢美女引誘他上道。」
「哦!」碧丹不以為然地道,「看你怎樣做,這小子肯定愛錢,不然他做生意幹嘛?只是他認為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而已。他也肯定愛美人,只不過情有獨種而巳。他既然不喜歡直中取,咱們便跟他曲中求!」
碧空教主聳然動容,對碧丹刮目相看,驚奇地道:「這麼說,你想到好點子了?」
「拿下這小子只需這樣………」碧丹對碧空教主附耳說出一番悄悄話,如此如此,這樣這樣………只見碧空教主不住點頭,喜笑顏開。
碧丹說完這些悄悄話後,良心好像有些不安,苦笑道:「此計雖妙,保證那小子墮入彀中,無法自拔。不過可能委屈碧桃花這丫頭了,唉………」
「為了摩尼教的未來,顧不得這丫頭了。」碧空教主躊躇滿志地說,「那小子若肯加入摩尼教,他們兩個還會在一起的。朱龍飛呀朱龍飛,你還想本教主怎樣,我對你仁至義盡,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亮出山也不過如此而已,你既然不識抬舉,別怪我用狠招了,不入我門下,我寧可整死你!」
………——
朱龍飛回到雲水閣,對劉小惠俯道歉,說道:「劉姑娘,對不起,很遺憾,令尊的事……」
「別說了──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說!」劉小惠聰明伶俐,早已預感到乃父的凶多吉少,不禁熱淚盈腔,痛哭失聲。
朱龍飛自覺羞愧,無地自容,面對無助的劉小惠,他也不知說些什麼話才能安慰這個孤立無援的小女孩。此時此刻,所有語言都是多餘,都是蒼白無力。
劉小惠哭了一會,突然跪倒朱龍飛面前。
「這是──」朱龍飛嚇得手足無措,連聲催促道,「姑娘快快請起,只要我能幫忙的事,儘管說,我會盡力而為。」
劉小惠其實是想報仇,想拜朱龍飛為師,學武功報復這碧空教主。但她想到朱龍飛跟碧桃花關係曖昧的時候,自覺進退兩難,欲言又止。
朱龍飛當然沒有想到這個弱女子外柔內剛,懷抱與摩尼教碧空教主為敵的念頭,他只是抱著憐香惜玉的善意,憐憫地道:「姑娘,你有什麼要求,但說無妨,只要我做得到,我盡量滿足你!」
劉小惠癡癡地凝視朱龍飛,心裡說:「我想嫁給你,利用你的能力掣肘碧空教主,你也會答應我嗎?」但她想到朱龍飛好像很在乎他與碧桃花的感情時,未免顧影自憐,無奈、自卑、羞慚、恐懼和不確信,終於迫使她妥協,面對現實,沒有把這句完全失去理智的衝動的話和盤托出。未了,她只能含淚說出這樣一句話,「帶我走,只要逃出摩尼教,擺脫教主對我們命運的控制,到那兒都行。」
朱龍飛沒料到劉小惠的要求竟然如此簡單,不禁鬆了口氣,如釋重負。劉小惠的要求其實也是劉易安的願望,朱龍飛心裡本來也有這個打算,現在劉小惠主要求他做這件事,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劉小惠接受朱龍飛委託找到碧桃花,陪笑道:「姊姊,你誤會朱公子了,他叫我來勸勸你!」
碧桃花防賊似的警惕地盯著劉小惠,看見這個比自己漂亮美人兒,心裡很不是滋味,吃醋也好,妒忌也好,百般感受湧上心頭,如著魔似的勃勃生氣:「好哇,床都上了,還來羞辱我,你是來勸我做大還是做小?」
劉小惠也乜斜著雙眼對碧桃花冷笑:「我敬重朱公子為人,為他受點委屈也沒什麼,你看不起朱公子可以離開他,你沒有資格這樣羞辱他,你根本不瞭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面對仇人之女並情敵,劉小惠那點微末道行,幾乎堅持不了一盞工夫,便露出本相原形,把自己的喜惡言行宣洩無遺。
「你倒瞭解他!」碧桃花氣紅了臉,幾乎忍不住衝上來,把劉小惠摁在地上,抓破她那張讓她看著冒火的俏臉。
劉小惠搖頭歎氣,看來二女共事一夫的設想根本不可能實現,眼前這個女人太霸道了,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子,必須絕了這個女人跟她爭競男人的念頭,劉小惠決定撒謊了,那怕對不起朱龍飛,也只能這樣做,於是她笑吟吟道:「如果他要我不要你呢,你會不會去死!」這句話夠狠了,揶揄加嘲弄,足以擊倒任何一個無腦天仙。
碧桃花也被激怒了,抽出劍來,挽了個劍花,嚇唬劉小惠說:「小妖精,別欺人太甚,我先剁掉你。」
劉小惠嚇得癱倒在地,她沒有能力跟這碧桃花叫板,人家有個教主父親,有萬貫傢俬,還有一身通天入地的本領,人生不平等原來上天早巳注定,跟一個不同起跑線上的人競爭,這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呀!劉小惠終於相信命運,她只能哭泣,抱怨命運不公。
碧桃花也不是笨蛋,在拔劍一剎,轉念一想,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她預感到自己的想法可能錯了,問題在那裡?她也不知道。她最終克制住憤怒,對劉小惠叱喝道:「如果事情像你所說那樣,那你來幹什麼?說吧!」
劉小惠一言不,含著眼淚捲起右手衣袖,只見她臂上一點殷紅的守宮砂鮮艷奪目。
碧桃花驚喜若狂,捂上嘴巴,羞愧、悔悟、敬佩和自責,眼淚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感動得一塌糊塗。
正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冤冤相報幾時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