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龍飛解開阿保的穴道,阿保搔頭撓耳,對朱龍飛又恨又怕,這人的妖法太厲害了,竟然能夠讓他像中邪一樣全身僵,動彈不得,這仇恐怕報不了,報不了就算了,會妖術神仙道士誰惹得起呀?
烏孫盯著阿保氣沖沖質問道:「你幹什麼活,去拉屎不是?怎麼這樣磨蹭,我還指望你來救命呢?等得你來救我,我的骨頭都只怕早朽了。」
阿保很不服氣,振振有詞道:「這能怪誰,誰叫你家窮得一把砍柴刀也不剩呀?我回家找刀,又忘記刀放在那裡,找了半天,才在豬欄裡掏摸出來。」
烏孫唉聲歎氣,又對朱龍飛拱手稱謝道:「虧得朱壯士及時出手,救我性命。不知朱壯士到此有貴幹,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願效犬馬之勞。」
朱龍飛道:「我想找一個名字喚作烏得寶的朋友,兩位可曉得他的下落?」
烏孫聞言後退幾步,把朱龍飛認了又認,確信自己沒有這麼一個遠房親戚,便滿面狐疑地問道:「這人我倒是認識,請問你找他有何貴幹?」
朱龍飛大喜,抱拳懇求道:「既然閣下認得烏得寶,煩請引見。」
烏孫含糊其詞道:「他老人家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一時之間,不便相見。」
朱龍飛歎息道:「憑地如此無緣,跑了這麼多路,一無所獲,看來富貴真是天注定,命裡無時難強求啊……」
阿保趁烏孫跟朱龍飛說話期間,獨自包攬下一桌子殘羹剩飯,飢不擇食,像飲鯨吞,勢如風殘雲,眨眼間便把桌面上的食物一掃而光。
烏孫氣呼呼地睜大眼睛瞪著阿保問道:「你吃飽沒有?你沒聽見我們在說話嗎!」他嗔怪阿保自私獨食,一點食物也沒有給他留下。
阿保拍拍肚子,意猶未盡地道:「若再來幾斤燒酒豬肉,或者差不多。」然後搔搔頭皮,莫名其妙地道:「噫,你們在說什麼?想財呀,那當然不由人作主,財神爺喜歡誰就讓誰財唄。」
朱龍飛觀顏察色,看見烏孫跟阿保爭吵,再看看烏孫的家境,心裡似乎明白該做什麼事了,當時拉著烏孫的手道:「你們還沒有吃飯吧!來,咱們上館子去撮一頓,兩位不必客氣,我來做東。」
阿保急不及待地表態道:「我是吃了一點,不過還沒飽。」
烏孫冷笑道:「便是宰一頭牛給你全端上,你也能吞下去呀。」
阿保拍拍腦袋,十分納悶地道:「不知是何緣故,總是很餓,我也恨極了,氣得幾乎像耗子一樣啃門板。什麼時候煮一頭豬,讓我啃個夠呀。」
朱龍飛等三人結伴來到沂水城,城裡酒店差不多都打烊了,只有泰山酒店依然燈籠高掛,客如雲來。烏孫引導朱龍飛直奔泰山酒店,店主何長春正站在門口迎來送往,看見烏孫這個瘟星撞上門來,心下很不高興,勃然作色道:「你來幹什麼,別妨礙我做生意,快滾!」
烏孫也對這個嫌貧愛富的表叔十分討厭,叉腰撒野道:「我來吃飯,不行呀!」
何長春昂揚頭,伸出巴掌,傲氣凌人地道:「行,錢哩?拿出銀子讓我瞧瞧。」
烏孫即使受不了這個骯髒氣,也沒法擺佈了,只好向朱龍飛拱手求救道:「朱哥,求你預借我一兩銀子,等我出口惡氣,待會還給你便罷。」
何長春望著朱龍飛不斷地搖手示意道:「這位小官,你千萬別被這賭棍哄騙了,不要借錢給他,千萬不要—你別指望他會還錢給你。」
朱龍飛對這何長春的忠告一笑置之,當場打開包袱,揀出一錠五十兩重的大銀子交給烏孫。這五十兩重的大銀子沂水城根本沒人見過,烏孫、阿保更是聞所未聞。何長春自打從泰山酒店開張營業以來,收到最大一樁銀子是五兩重碎銀,成錠五十兩重的銀子他也是回見識,這個不曉利害的小官竟然把一錠大銀子塞到一個賭棍手中,這不是瘋子嗎?何長春如看見瘋子一樣望著朱龍飛直搖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
烏孫只希冀朱龍飛借他一兩銀子敷衍一下窘局,沒料到朱龍飛居然如此大手筆,一下子就答應借給他銀子,而且是五十兩重的大銀子,毫不猶豫交給他,如此信任一個才剛剛認識沒多久的人,這世上居然還有這號慷慨大方的好漢!他作夢也沒有料到竟會有這種好事落在他身上。烏孫一剎那好似給雷電擊中一樣,愣半天才回過神來,把手上的銀子甩來甩去,在何長春面前耍弄了好一會兒方才住手,揚眉吐氣地道:「你不是嫌爺沒錢吃飯嗎?如今怎樣,快流水去給老爺準備好酒好菜。滾在一邊去,別妨礙大爺吃飯。」
何長春看見烏孫有朱龍飛這號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官撐腰,也沒了脾氣,諾諾稱是,低聲下氣邀請烏孫、阿保等人進店就坐,吩咐廚房小心侍候。
烏孫挑中泰山酒店二樓的蓬萊閣雅室作為他們今晚拼酒吃飯的地方。三人甫才進入雅室,烏孫便心虛氣喘關上房門,請朱龍飛居中坐下,他突然下跪,望著朱龍飛納頭便拜。朱龍飛不料他有此一舉,連忙扶起烏孫,笑話道:「你幹什麼,你以為我是皇帝微服私訪麼?況我又沒一官半職,受不起你這份大禮呀!」
烏孫雙眼充血,神情激憤地道:「我拜天拜地拜祖宗拜英雄,王侯將相算老幾,殺頭老子也不會正視他們一眼。」
朱龍飛被烏孫尊奉為英雄,受寵若驚,臉有愧色,拱手謙讓道:「不敢當,不敢當,休在我面前提這英雄二字,我膽子小著哩,你拿我做狗熊我也不惱。」
烏孫道:「恁朱哥這份仗義疏財的氣概,這種人只能在天上找,地上那裡能遇上?若朱哥還不是英雄,誰是英雄?」朱龍飛這才明白是錢作怪,若五十兩的投資能買個英雄的虛名,這筆錢花得也值了,他也不禁默然無言,揮手一笑置之。
烏孫心存不捨地把銀子交還給朱龍飛道:「我原本向兄告求一兩銀子掙掙面子,氣氣何長春那個認錢不認人的吝嗇鬼,不料仁兄如此慷慨大方,襄助朋友,也算給我臉上增光彩了。這錢麼,咱們有言在先,是借用一下,現在我已經用完了,請你收回去吧!」
朱龍飛原本是把這錠銀子送給烏孫的,聽了烏孫這句以退為進的話,更不好意思收回銀子了,就把銀子一推,正色地道:「我見卿府上破落,家徒四壁,正需銀子使用,因此襄助些須,你就收下吧。」
烏孫點點頭,也不客氣,隨即把銀子揣入懷中。
阿保眼紅心癢,坐立不安,抓耳撓腮,東張西望,畢竟忍耐不住,也向朱龍飛告貸道:「我家也很窮呀,有上頓沒下頓,你不能厚此薄彼,只幫烏哥,不幫我呀!」
朱龍飛「哦」地答應一聲,解開包袱,隨手拿出一錠銀子給阿保。阿保接過銀子掂了一掂,覺銀子只有十兩,臉上有些錯愕,瞪了烏孫一眼,心有不甘地把銀子塞入腰包,也沒對朱龍飛說聲多謝,好像朱龍飛欠他一樣。朱龍飛裝聾作啞,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