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桿打狼,兩頭害怕。吳同心與張景雲同樣心生怯意,不敢再向朱龍飛叫陣。恐怖的想法促使張景雲幹出這樣無恥的事情,他一把搶過身邊那個婦女懷中的嬰兒,高揚頭頂,向朱龍飛施壓,他知道這些自命俠義的人,一付婦人的心腸,最害怕看到這樣的場面。朱龍飛果然中招,驚慌失措地睜大雙眼向他招手示意道:「放下孩子—」
張景雲樂不可支,一字一頓地清晰表達自己的意思:「古…法…煉…金…術!」
只見朱龍飛右手不停地顫抖,無可奈何地從懷中掏出一本線裝的古籍書本。
王妙手吳同心與張景雲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都目放異光,呆若木雞。其中張景雲最為得意:「人真是苦蟲,你不給他兩下子,他怎肯善罷甘休便拿出來?這古法煉金術他情管早準備好收在懷中,我若迫的不太上緊,他一定不肯交出來。」
只見朱龍飛咬緊牙關,把書投到幾十丈外河溝之中。兩岸火把亮如白晝,卻見那書在水漩渦中轉了幾圈,隨即沒入深水裡。
王妙手等人都不假思索,接二連三,蹦跳入水,亂摸亂搠,勢如瘋虎。其他天都幫神力幫好漢們也照樣畫葫蘆,如鴨子一般蜂擁下水撲騰。
朱龍飛呼籲楊五嶽等把眾人接應上船,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於時上岸的船夫水手都聞訊趕回船上增援,人多心齊力量大,很快便把船撐出穎水溝,穎水溝臨近淮河中游,河面寬闊,不過半柱香工夫就擺脫岸上的追兵。
俄而天色大亮,旭日東昇。船隻行至淮水中流,檢點傷亡,朱氏群英人人掛綵,婦孺傷亡人數約莫也有幾十個,俱是傷在王妙手吳同心等人的掌心下,這些人辣手摧花,草菅人命,殺人簡直象捏螞蟻一樣,根本不當回事。楊五嶽這邊也折損十幾個手下,船上毀壞的家什更是不計其數。這是一筆賠本生意,至少楊五嶽這麼想,朱氏群英也心知肚明,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朱龍飛搬了張籐椅擺在船頭,身子仰臥在籐椅中,把腳擱在船欄上,旁人看來,他好像在欣賞淮河岸上的風景。其實他此時心情沮喪,料也無心細覓岸上的風景,倒是盯著天上變幻的白雲愣。
孫阿牛扶杖歪歪扭扭地挪移到朱龍飛身後,他知道朱龍飛受傷,正在休養,不喜歡旁人打擾他,但他仍然忍不住激動,道:「仗賴朱行幫忙,我孫阿牛才有機會逃出強梁的地盤。否則,像我的身體境況,就是走一輩子也休想爬到江南。」
朱龍飛也沒回頭,歎了口氣道:「多謝孫爺昨晚箭相助,沒有你那一箭,我此刻恐怕早已葬身魚腹,喂王八去了。」
孫阿牛笑道:「僥倖,我也是碰巧撞見這門怪事,糊里糊塗,大家彼此彼此,不知誰多謝誰哩。」
朱龍飛忽然說道:「世事無常,白雲蒼狗。說不定有朝一日,你會對今日作出的選擇後悔莫及。」朱龍飛這話如其說是對孫阿牛提醒,其實也是對自己的行為懷疑反思。
孫阿牛卻也爽快,合不攏嘴道:「我才不後悔,後悔是王八蛋。」
卻見楊玉立手裡提著一個竹藍子,笑意盈盈地走到朱龍飛身旁,搖手說道:「你們王八長王八短,敢情有先見之明,我哥早幾日抓到幾隻王八養在船倉裡,看你們受傷需要補養,我就把這幾隻王八燉了山參。朱大哥,請,趁熱吃哦!」
朱龍飛食指大動,仍作謙讓客套之狀,假意推辭道:「我已經流鼻血了,這樣大補,只怕睡不著覺,到時又無仙女作陪,不是自討苦吃麼!」
楊玉立臉色一紅,佯嗔道:「不吃是王八蛋。」
朱龍飛苦笑道:「那我不客氣了。」吃過王八湯,轉換話題,又道:「楊家妹子,你借我的書泡湯了,怎麼辦?」
楊玉立生氣地道:「那是揚州天一書局唐玄宗版《論語》呀,每本價值一百兩銀子,快給我賠償損失。」突然一拍腦袋,伸手指點朱龍飛大笑道:「莫非昨晚群邪紛紛投水打撈那件物事,敢情就是這本《論語》?」
朱龍飛點頭感慨地道:「真是讀書人啊!如此惜書愛書,我輩望塵莫及,但願他們從水中撈起《論語》,認真研讀,學會做人。」
楊玉立被朱龍飛逗弄得笑彎腰。
東家愁歎西家唱,有人歡喜有人愁。在這個人命賤如豬狗的季世,所有歡愉都是假象,都是苦中作樂,轉瞬則逝。來日時艱,人生漫漫長路,許多人都需要面對多不勝數的生離死別,痛苦的體驗遠比快樂多。正是:萬方多難傷客心,一片餓殍枕紅塵。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預告:第六回·文姬悲憤淚·勾欄悼傷歌·朱龍飛得到淮南藩鎮當權派徐溫義子徐知誥的賞識,並委託他到徐州尋訪十年前失散的妹妹李雲月。朱龍飛幾經周折,打聽到李雲月的下落,事情結果卻是讓人難以接受。李雲月與袁祖望的櫻桃之誓令人傷感,什麼是櫻挑之誓?袁祖望為什麼不守信諾?你看完第六回就會明白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