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其實我是被餓醒的。不,準確的說是被食物的香味給勾引醒的。
在瞭解自己身處四面環水之地後,我的自救逃跑的計劃便算是徹底失敗了。
對於一個不識水性的人而言,沒有什麼地方能比身處四面環水的船上,更像絕境。
就算我能夠大神威,把一船人都給打倒擒住,可對於生於北方,擅長騎馬卻不會划船不識水性的我而言,實在想不出來怎麼才能夠在沒有船夫,抬望四望水天茫茫的情況,把船順利劃回不知何處的岸上。
既然無事可做,我也只有自我安慰,先養精蓄銳,以尋時機再作打算。說白了,也就是呆或睡覺以打時間。
直到那股食物的香氣,陣陣往我鼻子裡鑽。
因為身處被遮得嚴嚴實實的船艙裡,我壓根不知道時間流逝的情況,但我那已餓得生疼肚子,卻明白無誤的提示了自己至少在此餓了一天的事實。
此時此刻,那飄香的食物於我而言是多大的誘惑。
下意識的嚥了口水,卻越覺得餓了。心裡憤然:這人也太過份了,不給我吃喝的也就算了,反正作為階下囚,不曾對我用刑已是萬幸,這餓上一兩天,反倒算那些人善良的舉動。
可是,這食物的香氣,刺激我本已脆弱的胃,這種精神上對我的折磨,遠比皮肉受苦來得難受。
目光順著食物的香氣尋去,便看到那本不大的矮几上,放著一碗白飯,一條清蒸魚,一碟泡菜。味道怎麼樣我是不得而知,可那股香氣,已誘使我的肚子大聲抗議起來。
耳邊傳來輕輕嗤笑聲。被食物吸引住全部心神地我。這才現身邊還有旁人存在地事實。
對於習武之人而言。這是很丟臉地行徑。但。相較已餓得頭暈眼花地現狀。我默然幾秒。選擇匆視身為習武地自尊。此刻都我為魚肉了。還是不要太過苛求自己地好。
一眼掃過去。魁梧地身材。左頰地醒目地招牌性刀疤。除了莫魁還能有誰?
更多地注意力仍是放在矮几地食物上。視線在莫魁與食物之間來回幾次。
一個自己都覺荒唐地念頭浮上腦海。再次嚥了嚥口水。以免氾濫地口水破壞自己良好地形象:「那個。……不會是……給我準備地?」
這算什麼。優待人質?這人為什麼這般好心?
雖然理智讓我不敢置信,但,這個念頭卻不可抑制的縈繞心間。
先前的交鋒,因為我的全線失敗而告終,當時的怒意與其說因為失敗,還不是說因為自己的心思被人完全看透的狼狽。
當時不曾多想,事後冷靜下來,心裡便不可抑制的浮現另一個念頭:若是當時聶魁什麼也不說,袖手旁觀,看著我自以為得計的,先把自己手上燒烤到五六分熟後,卻不得不干望著那滔滔河水欲哭無淚,從希望成功到希望破滅的巨大心理落差與狼狽模樣。
或者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把我扔水裡去,直到淹淹一息得只留一口氣才把我弄上來,卻一睦冷眼旁觀如同看何不好?
何苦巴巴把此事點破。破壞了貓戲鼠的樂趣。
如此一想,聶魁當時的話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是提醒更為合適。
但我們本處於敵對位置,他怎麼會這般好心?
怎麼也想不明白的我,只得把這個念頭,強行壓下。
直到此刻,看著前面的飯菜,那種古怪的念頭,卻再次壓制不住的浮上心頭。
不知為何,莫魁此刻的臉色並不好,臉上隱隱有有一抹慘白的跡象,卻微微揚了揚下巴,以一種挑釁的姿態的望著我:「就是給你的,你敢吃嗎?」
「有什麼不敢?你費盡心恩綁了我來,不會只為了在這兒把我毒死,棄屍就算完吧?」
挑眉,回瞪,我不甘示弱的回應道。
習慣性伸手時,才想起自己雙手被綁得像棕子般,無法動彈。
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雙手被綁成這樣,就算放了山珍海味在我面前,我也只能望之興歎,無可奈何。
「是不能,不過,有些毒不會要人命,卻可以要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撇嘴,「是啊,可我人已落入你們手中,要生要死惜聽尊便,你犯得著浪費食物?」
堅難的別過眼,不去看那誘人的食物,盡量給自己催眠,告訴自己不餓不餓,並不太餓。可那無孔不入的食物香味,和早已空空的肚子,早已背叛了我的理智,拚命叫囂著想吃東西。
「嗡」的一聲清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回眸,便看那莫魁自隨身短鞘是撥出一把匕。
幽幽燈光下,鋒利的刀刃,輕輕晃動,便幻起一抹明滅的流光。絕對是柄利器。
匕緩緩靠近了我的臉,刀鋒未至,已是寒氣逼人。
「這匕怎麼樣?」
望著聶魁匆然沉下來的面容,和那已抵至我喉嚨要害處的冷涼,先前篤定自己在失去利用價值前,應不會有性命之憂的我,心裡不由開始虛。
「很鋒利……的樣子。」再次嚥了嚥口水,這一次,不是因為餓,而是為害怕。
我本就不是傳說中那些個能夠笑看生死的英雄豪傑,只是到船上以來的種種情景,並沒有讓我感到危險存在,所以,心裡雖是緊張,卻並不害怕。
直到此刻,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離我是如此之近,身體竟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起來。
「原來你還知道害怕?」
沉如水的面容,配上略帶譏諷的語氣,聶魁就那麼用匕穩穩的靠近我的脖子。
「廢話,是人都有害怕的時候,你要換了我這樣處境,也好不到哪去。」我想我是太過緊張了,當我現自己竟然把本該在腹中暗自腹誹的話,脫口而出去時,已是悔之晚矣。
緊閉了雙眼,不去看聶魁的反應,額頭已浸出細密的汗珠,本該是很熱的情形,可我卻感受渾身冰涼,沒有一絲溫度。
雖然閉上了眼,匕那冰冷的寒氣,仍透過衣衫,浸入我的身體,寒氣自喉頭一路向下移動,停在我左胸處。那是人心臟所在,只要一刀下去,便……
此刻,我幾乎能感受到心臟巨烈跳動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響起。不用看也知我臉色很差,呼吸都困難起來。
匕帶起的破空風聲一閃即逝,我雙手上匆然一輕,錯愕的睜眼,正看到那姆指粗的青繩,整齊的從雙手中間一分為二,掉落下去。
「吃飯吧,記住,別耍花樣!否則,我這匕……可不是吃素的!」
抬頭,便看到那仍散著寒氣的匕在聶魁指間靈活的轉動著。看著他操控自如的樣子,我絕對相信,我若真有異動,那柄匕會在第一時間,取我性命。
形式比人強,何況,此刻的我,能填飽肚子,已覺滿足,哪會有精力搞其它的。
活動一下因被被捆太久,而陣陣麻的雙手。至於仍是綁住的雙腳,我努力把那股不適應匆視掉,做人,不能太貪心的。
不知是因為先前被嚇著了,還是因手被捆得太久,血脈不通,試了幾次,才勉強拿起筷子,狠狠刨了幾口白飯,吃得太快,梗得我直翻白眼。
幾口下去,胃裡總算有了東西。雖離吃飽仍是太遠,可以比先前好受得多。
我這才有空抬頭,望著一臉戒備的聶魁,誠肯而認真的說道:「謝謝!」
無論這人此刻表現多麼兇惡,我也是滿心的感激,憑心而伭,若今日我與聶魁易地而處,我絕計不可能為了敵對之人做到如此地步。
先前種種浮上心頭,我猶豫片刻,抬頭,盯著聶魁,問道:「為什麼?」
我們不是敵人嗎?為什麼,這人種種行事,卻是處處維護?
一抹苦澀的意味泛上眸間,這一次的視線對決,卻是聶魁先行移開目光,敗下陣來:
「因為,我也是才知道,原來,自己,並沒有我曾想像的那麼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