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捕頭打頭,前腳抬起剛跨入牢門尚未落地,背後便被人重重一推,這毫無防備,又兼盤重心不穩之下,竟是立身不穩,狠狠向牢內摔去。與此同時,腰間一輕,那柄隨身的朴刀已被人順勢取下。
「撲通」兩聲,挾著含糊不清的怒罵,是與自己內來的兩人,想來也是著了同樣的暗算。自地上起身的凌雲,只能眼睜睜看著領路的衙役迅關門落鎖。
終於自來人那股莫名氣度的壓力中中醒過味來的的凌雲,大聲怒吼道:「你們想幹什麼?」
那位淡墨輕衫的男子緩緩跺步過來,先前的儒雅氣息一斂,敢而代之是凌利的冷意:
「膽子不小,假造公文,假冒官差,哼!」
假造,假冒?這樣的字眼幾乎把凌捕頭給弄暈了頭。自己明明是真的,怎麼變成假冒的了?
那位師爺惜話如金,沒再多說。但其它衙役卻是七嘴八舌在一旁落井下石。
「拿著假冒文書還想劫牢救人,真當我們青陽縣的差人是吃素的嗎?」
「可不是,就算想救人,也遲了一步。這些賊人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吧!」
「就是,昨兒個,真正的青州衙役早把人犯帶走了。說是就怕走漏了消息,被人劫囚!」
「可不是,知府衙門的人倒真是神機妙算,這不,這伙賊人不就自投落網了。」
「嘖嘖……你們沒看到。這些人在衙門外。那譜可擺得不小?……」
「走了走了……都擠在這做什麼?這牢裡地味很好聞嗎?」
不知是誰說了這樣一句。那一群捕頭如烏獸散去。
只留下在這些幸災樂禍地議論裡。拼出了所謂事實地凌捕頭呆立當場。
半晌之後。牢裡才出震天怒吼:「來人。來人啊……我才是真地青州捕頭。你們。……你們被騙……」
回應他地。卻是壁頭蓋臉地一盆冷水。外加牢頭憤怒地什麼:「嚎什麼嚎。還讓不讓人睡覺。再吵。再吵信不信老子往你嘴裡塞糞去」
……
虎落平陽被犬欺。成為了那位欲哭無淚的青州捕頭此時際遇的最佳註解。
與那位此刻連口都不敢開的位憋屈青州凌捕快相比,成功拿到那紙真正公文的慕雲飛,此刻的心情很好,腳下也輕快了幾分。
只是這樣的好心情,在看到前面那個毫無為人父母官自覺,就那麼向著自己急急奔來的來人時,終化為烏有。
「莫縣令,注意你的儀態和氣度。一縣之令,應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你看你像……」
「少來,泰山要真崩在我面前,我一定跑得比兔子還快。才不要留在那兒被活埋。……好了,好好,廢話少說,事實辦成了?」滿不在乎的把滿篇說教頂回去,縣令大人睜得大大的眼裡,亮晶晶的盛滿興奮。
然而等不及回話,慕雲飛只覺手中一輕,那紙公文已落到縣令大人手中。
草草瞄了一眼,一朵笑顏自嘴角綻放,縣令大人竟似孩子般跳了起來,樂道:「呵呵,成功了,哇!真成功了。我就說行吧,哈哈,慕雲飛,你瞧,我的法子管用吧……」
那模樣,倒似個像大人討糖吃的孩子般,單純。
看著那樣的笑顏,慕雲飛覺得自己心跳竟不自覺加快了幾分,心神有些恍惚。
這樣的感覺,以前是絕不會有的,可自從那次為她上藥後,自己似乎才憶起眼前人雖是男裝,但卻實實在在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
而如今的莫妍,比起以前繃著臉強裝成熟,顯得活潑許多。
原來,當初自己那個約法三章,竟是生生把這樣的一個有生氣的少女,生生給約束成泥塑木凋一般的存在。還自以為得計。
強逼著一個古靈精怪的少女拋開她自己最拿手的長處,偏要去按部就班中規中矩,現在想來,倒是自己失誤了。
幸好,這樣的錯誤,已經改過。否則,此刻的自己,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青州衙役把人犯帶走,而束手無策,哪有如今的輕鬆心態。
這樣想著,思緒不由的回到那一日……
再次一無所獲的自牢裡出來,已是月上中天,皎潔的月色勾起滿天流霜,初夏的夜中,已感覺不到涼意,只是,自己心裡,卻沉重得心寒。
想想那份來自知府衙門的公文,饒是平日自認機智的自己,亦是無計可施。
犯人死不招供,而最擔心的,來自上面的壓力,也已到來,在帝都那些年,早已深刻瞭解什麼叫官高一級壓死人,而為了幾個人犯,與上頭硬頂,絕對是不划算的主意。
可這若只是平常的案子,自己早就放心,可是……
其實自己也心知,照現在的情況,那人,很少有倖免於難的可能,可是,因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讓自己僥性的抱了一絲希望罷了。
雖說他們之間,已是陌路,可知道那人可能遇害,卻放過兇手,於自己而已,仍是難以接受的事實。
只是,到了此刻,再多不甘,再多的不願,若是李越在此,或許事有可為,可是此刻,……也只能……放手,
因為沮喪,走出牢門的自己,滿懷心事,步伐沉重,根本沒有看路,只憑藉著以往的直覺慣性走回房間口。
吱呀一聲,剛推開門,便聽得一個帶著濃濃倦意的聲音在門內抱怨著:「你總算回來了,我都快等睡著了?」
尋聲望去,藉著搖曳的燈光,一個縮成一團的身影正靠在桌邊的椅子上,屈膝,雙手環抱,原本枕在膝上的腦袋,正緩緩抬起,睡眼惺忪。似乎在這等了太久,顯得睡眼朦朧。與臂平齊的手臂上,深藍的衣袖因為褶皺而掩不住手臂,露出一段蜜色肌膚。
正是自己這幾日來,除了必要接觸,其它時候自己皆刻意躲著的女子。
此刻看著那半露的肌膚,慕雲飛不自覺又想起那日入手時絲般滑膩的觸感……狠狠一咬舌尖,收斂被分散的思緒,心裡沒由來一陣虛。
仔細打量了四周的擺設,終是確認自己並沒有走錯房間,然而那顆高懸的心,卻沒有放下,反繃得更緊,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這夜半三更的跑到陌生男人屋裡,這事……實在太荒唐了。
因此,脫口而出的質問便帶上壓抑不住的怒意:「你在這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