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肥胖的身影佔在離我至少二十步遠,差不多快倚門而立,面上一片警惕之色,眼角的餘光頻頻向著門口掃瞄。似乎隨時準備著一旦情況不對,便立刻溜之大吉。
而跟在他身邊的那四個身材魁梧的僕人,則站在他的身邊四角,正好把他護在正中。
終是看到這樣自內心的敬畏,那所剩下無已的虛榮心稍被滿足,稍帶著,那位李掌櫃肥胖的身影在我眼前也沒以前那麼刺眼,
微笑,露齒,我盡量以最親和的語氣道:「李掌櫃,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坐吧!」
「大人客氣,小人不敢,這站著挺好,真的,我就愛站著。這人太胖了,站著挺好,減肥!」
可惜我這裡難得的好心,李掌櫃不領情不說,反下意識的又向門口靠近了幾步。額頭上隱隱有汗光閃現。一雙本就偏小的眼睛四處左顧盼,難掩失望之色:「那個,今兒慕師爺不在?」
看來上一次我進入狂暴狀態給這位掌櫃留下了很深刻的陰影,雖然事後證明他不過因利益薰心,受到池魚之災,比較倒霉而已。
而相對的,那個讓他脫離被我掐死狀態的慕雲飛,則成了比較安全的存在。
嘴角隱有抽搐的跡象,我連忙從桌旁盞茶,借低頭喝茶的動作緩解偷笑的情緒。
笑夠了,放下手中杯,輕咳一聲,我好奇的笑道:「李掌櫃不是對門房說來見我的?還是,他們傳錯了話?」
「是是是,小人是來見大人的!」討好的笑容,李掌櫃擠出一臉卑微之色,放低了音量,低低的嘀咕了一句:「當然,慕師爺在就更好些。」
這話我先是一愣。便反應過來。估計他所說更好。應是更安全些吧。
可憐他那肥胖地身材。在這春暖乍寒地季節。本已單薄地衣衫。已能看到汗跡地存在。
算了。反正他與兄長那事沒有關係。我也就沒有難為人地興趣。何況讓人家這般畏懼來著。
我也不再繞彎子。開門見門地直奔主題去:「不知李掌櫃求見。所為何事?」
「這個。嗯!大人。剛才有人到我家鋪子當幾件物件。小人特地拿來給大人過目!」
說到正題。李掌櫃緊張地神色略有好轉。以眼角示意其中一個下人。遞上一包以青布包裹地物件。
包裹的物件並不多,也就三件,一隻掐金絲血珊瑚五色珍珠鳳頭簪。且不說那整枝簪以少見的紅珊瑚為底襯,也不論那鳳頭打造之精緻。就光是鳳口吊下的那顆珍珠,便有龍眼般大小,且色澤圓潤均勻光澤。
一對通體皆碧,幾乎看不到雜質的的翡翠玉鐲。這樣的鐲子,等閒就是見到一隻,也是難得,此刻竟然成雙成對。兩隻一般無二,更屬精品。
若說這李掌櫃拿來其它東西,我或許也認不得,可這飾,仍是女兒家的最愛,雖說我從沒有那福氣用過什麼好東西,可那份眼力勁還是有的。
這三樣東西,絕對比我以往見過的最好的金銀店裡的鎮店之寶好上不止一星半點。
可這樣巴巴的著送上三樣東西,算個怎麼一回事?
畢竟,這些東西再好,也只是女兒家才能用的。他這樣送來算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我在哪兒露出破綻,被看出女兒身了?
可若真是如此,他又何必如此恭謙,只要他不拘到哪叫破此事,死無葬身之地的人該是我才是。
打量著那位李掌櫃一臉賠著小意的笑臉,我不得不把剛升起的那點心虛丟開了去。
看來應是自己心中有鬼,才會會錯了意。
那麼這算什麼,就算這位李掌櫃有心賄賂於我,可在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眾目睽睽之下來行賄,瞧那位李掌櫃那副膽小的模樣,我倒沒看到來他有這般大膽子。
再退一萬步說,就算是行賄,這般重禮,所求絕對非小。可經過上次的衙門驚魂之後,這位李掌櫃便對外宣稱受驚過度,一直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我也沒聽說他有什麼太過出格的事犯我手中啊?
越想越覺迷糊,我終於放棄自己亂猜,面色一沉,食指點點那青色包裹,問道:「李掌櫃,你這是做什麼?」
「大人,您……您看仔細了,這幾件,可不是一般的物件……」
隨著我的面色沉下去,那位李掌櫃額頭的汗珠冒的更歡了。那話,說的更是結結巴巴。
「本縣看得很清楚,這些物件的確萬里無一,千金難賣,可你送到本縣案頭算什麼?嗯?……你可知賄賂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大人冤枉啊!小人哪敢啊?」李掌櫃面色苦得可以擰出汁來,或是真個急了,竟連與我保持距離以保安全的顧忌也拋開了,整個人像個圓球,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我跟面,拿起那只珊瑚五色珍珠鳳頭簪,指著簪子靠裡側一處暗記道:「大人誤會了,你看這兒。……」
經他這樣一指,我才看見那簪子裡側,似乎有一處凹凸不平處,細細辨認,內庭敕造的暗記,隱約可見。
內庭?敕造?這樣的字眼滑過腦海,我不由倒吸了口冷氣。急急拿起那對翡翠玉鐲,以手指一寸寸撫過,慢慢察看,果然在玉鐲內壁不顯眼的地方,也現同樣的印記。
大內出口,敕造之物,難怪精緻非凡。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大內敕造的物件,大都只會出現在宮中,縱偶兒有此高官蒙聖恩垂青,偶爾得賞賜一兩件,那也是被珍而藏之,輕易不得見。更別提還流落到這小小縣城,還,送入當鋪?
那位來去匆匆的李管事的話,不由自主的浮現腦海。再與眼前的物件兩兩印證下,我心裡很覺不可思議:
這該叫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不會這麼巧吧?
看著同樣驚疑不定的李掌櫃,我微瞇了眼,沉聲道:「送當的人呢?——你不會再次財迷心竅,見財起意,把人給弄丟了吧?」
「哪能啊?上一次小人就是一時被豬油蒙了心,見財起貪意,也是受了教訓,若不是大人大度不曾計較,小人那個窩髒之罪早已逃不掉,這一次,小人的帳房一見這些物件,便知滋事體大,一面借口這些物件貴重,小號一時怕酬出這麼多銀子,並拿了其中兩件為賃,說要到其它地方調尺頭為由,把那夥人穩住,一面派人給小的報信,小人一見,這不,就直奔您這來了!」
「嗯!這次你倒辦得很好!本縣立刻集齊衙內差役……」聽得李掌櫃如此行事,我倒不由對他高看了幾分,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經過上次的教育,這人倒也聰明了許多,否則。若這一次再如上次般照單全收,光是這窩藏御賜之物的罪名,便是論罪當誅的。
「大人,大人,且慢啊!手下留情。」
我這裡話還沒完,那位李掌櫃便已急的跳腳,趕緊的攔住我的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