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多鐘,在警局臨時開了個小會,宋晴便帶著李恪寫的《蘭亭集序》,親自去江東大學找徐淵博去了。
宋晴怎也想不到朱俊的朋友,竟是這位風靡一時的名人。
徐淵博現任江東大學人文學院副院長、名譽教授,對於文學、藝術、心理學、歷史學、美學等方面都極有研究,造詣精深,並出版了多本學術著作。此人在學術界,與廈門大學的易中天齊名,人稱「一徐一易,國學兩星」,名聲遠揚,早已家喻戶曉。
另外,徐淵博還是江東大學歷史、文學專業的博士生導師,今年還刻意提名、破例帶了薛佳嫻這個研究生。
宋晴對徐淵博並不陌生,和薛佳嫻在一起的時候,就常能聽到薛佳嫻對徐淵博的欽佩之詞,只是卻從未與徐淵博見過面。
雖說是為了公事,這一次去見徐淵博,卻多少懷有些敬畏。跟著宋晴來做筆錄的助手,見到徐淵博本人,跟見了明星似的,倒顯得有些激動。
「教授,您看這幅字……」宋晴昨天就已經和徐淵博電話聯繫過了,否則貿貿然的拜訪,要想見到他,還真有點困難。
徐淵博對著這幅《蘭亭集序》,已經沉吟了半天,時而嘖嘖稱奇,時而皺眉搖頭,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態。宋晴見徐淵博看著字畫出神,忍不住小聲的提醒。
「宋隊長,你肯定這字是李恪寫的?」徐淵博剛過六十,眼睛炯炯,頭烏黑,看上去紅光滿面,很有精神。他口中的這個李恪,自然是指今年江東省的高考探花。
宋晴點了點頭,道:「我雖然沒有親眼看到李恪寫這幅字,不過我相信字跡圖譜的分析不會出錯,《蘭亭集序》和《唐宮仕女圖》絕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當然,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李恪賣的那副《唐宮仕女圖》,並非他的原創,而是他從別的什麼途徑得到手的。」
徐淵博的手,從卷軸上輕輕的擦過,接著頭顱湊近那幅字,鼻子幾乎碰著書卷,稍微用力的吸了兩口書香氣,慢吞吞的凝神思慮的半天,才站直身子,不緊不慢的道:「虞世南師承王羲之七世孫智永和尚,得『二王』以及智永真傳,他的書法,筆勢圓融遒勁,外柔而內剛,有如裙帶飄揚,而束身矩步,凜然不可侵犯。在貞觀一朝,雖然書畫名家輩出,卻唯有虞世南的《蘭亭集序》酷肖王羲之真跡。虞世南書法造詣高深,他的《蘭亭集序》,絕對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可仿照的。」
頓了一頓,又不可思議的道:「奇怪的是,眼前這幅字,無論從字跡還是筆風來看,都具有以上的特點,倒真像是虞世南的臨本了。宋隊長要說這是李世民三子、吳王李恪的傳本,那我倒可以接受,因為吳王李恪曾跟虞世南學習書法,跟閻立本學畫,在這方面也有不凡的造詣。但如果說,這是一個大一的學生的作品,那就真的是匪夷所思了。」
「這麼說,博物館的工作人員,被這副《蘭亭集序》迷惑,以假亂真而後知後覺,也是情有可原了?」宋晴對徐淵博前面的一番話,可是聽得一知半解,但她這次來,只要有徐淵博的這個結論,那就足夠了。
徐淵博搖了搖頭,道:「事實恐怕並非如此,一副流傳千百年的墨寶和剛作成不久的字畫,從墨香和墨跡的光澤來看,都有明顯的區別,外人或許不會注意這個問題,但內行人一看就明。如果文物博物館的工作人員,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看不出來,那麼他們就沒有資格在那裡工作了。」
宋晴心裡一個「咯登」,徐淵博雖沒有明言,但言外之意卻已經很清楚,就是博物館裡可能有人監守自盜。
等助手做好筆錄,鑒定完畢,徐淵博忽然道:「宋隊長,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你懷疑李恪會是這起失竊案的同謀,或者幫兇呢?會不會太武斷了點?」
宋晴正要說話,徐淵博續道:「就算這《蘭亭集序》真是李恪寫的,那也有可能別人買了去,再拿去犯罪也說不定。你想,那副《唐宮仕女圖》,現在不也是被你爸爸買去了嗎?」
「這……」宋晴有些窘然,她倒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直以來,她心裡都對李恪有些偏見。尤其是三個多月前,在老陳鋪子,見李恪頤指氣使的吃霸王餐,跟個古惑仔似的,還極不配合的、心虛的逃跑,心裡面總覺得他最可疑,所以想也不想就把他列入了黑名單。
經由徐淵博這麼一說,宋晴恍然大悟,道:「多謝徐教授提醒,我知道該怎麼辦了。」先不管李恪的《蘭亭集序》到底是怎麼來的,若事實真如徐淵博所言,那麼只要李恪對買這幅字的人還有印象,那這個案子,便等於又多了條重要的線索,離偵破之期指日可待了。
宋晴告別徐淵博,讓助手先帶筆錄回警局,她自己則性急匆匆的去找李恪,打算開門見山的問個明白。
此時的李恪,卻正被學校保衛處的保安,攔在校廣播台的大廳外面,處境有些尷尬。
中午十二點半,到下午一點十五分,是紅子妍主持的廣播節目,這個時候到廣播室應該可以找到她。這一點,是李恪從「千里共嬋娟」的博客裡瞭解到的。
李恪不知道的是,校廣播台是半開放型的機構,隸屬於校黨委組織部,乃是江東大學對外形象的一個窗口,校園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比較敏感的一個地方,並不是憑誰都可以任意出入的。就算是江東大學的學生,來往也需要登記,說明事由。
在保安的眼裡,李恪不但是個「陌生人」,而且胡言亂語,就像是故意來找茬的,問他來這裡幹什麼,他竟然說是來找老婆的,問他老婆是誰,還煞有介事的說是紅子妍。
保安直接無語,想笑都笑不出聲來,他一再端詳了這個男孩子,長得倒是俊秀,只是衣褲穿著,顯得破舊不堪(被王富割破的褲腳口子越來越大了),言辭閃爍(李恪初次去見紅子妍,難免有些心虛),心中暗歎:「年紀這麼輕,就患上了失心瘋,真是可憐的孩子啊。」
那保安倒也沒有惡語相加、喝退李恪,卻只是堅守原則,不讓他進去,最後還提議李恪在大廳裡等候,等紅子妍節目主持完了,自然就能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