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花兒父女的划動下緩緩地在一條河道窄窄,兩邊是茂密蘆葦蕩的河叉裡行進著。時而有幾隻被驚起的鳥兒在頭頂飛過,時而有魚兒躍出水面,花兒時而用手臂擦了擦臉上豆大的汗珠,時而用手撥開迎面攔著船兒行進的倒伏蘆葦。霧氣繚繞的一座山峰漸漸地在遠處顯露出來,山的方向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叫,小船衝出了蘆葦蕩朝山腳下一片挺拔的楊樹林劃去。
白老頭拿起一條一頭打著圓圈的繩子,在空中甩了幾下,猛地向岸邊得一根一米多高的粗木樁擲去,繩子的圓圈正好套在木樁上,老頭拿著繩子的手一緊,小船飛地向岸邊駛去。
花兒回頭朝老頭做了鬼臉,說:「就你能。」
老頭哈哈笑道:「靠岸水淺,我怕把我的寶貝女兒累壞了。」
花兒看了一眼躺在船上閉著眼睛,渾身血跡的齊曉月,說:「爹,你去給他救治,我收拾魚。」
老頭雙手抱起齊曉月上了岸,快步朝一條大黃狗跑來的方向走去。花兒將一尾尾活蹦亂跳的魚兒從船艙裡撿起,放在一個柳條編的魚簍裡。
老頭抱著齊曉月走進了楊樹林,來到一處茅草房前,喊:「花他媽。」
茅草房的屋門吱嘎一聲開了,從屋裡走出一位銀老太太。老太太看著老頭和齊曉月,問:「你抱著的是誰呀?」
老頭說:「一個被黑魚幫打傷的路人。」
老太太上前瞧了瞧已經被老頭放在一旁坐在地上的齊曉月,麻木地說:「你帶回來的,你找我幹什麼?」說完,老太太一扭身回屋去了。
老頭無奈地搖了搖頭,蹲下身給齊曉月查看傷口,他端了一盆水放了些鹽,然後回西屋拿出幾個黃色小圓竹筒。老頭給齊曉月清洗傷口後,從竹筒裡倒出幾樣粉末上在傷口上,齊曉月咬著牙挺著沒吭聲,豆大的汗珠佈滿額頭。老頭剛給齊曉月包紮完傷口,花兒背著魚簍進院了。花兒將魚簍放在一個高木凳上,從魚簍裡拿出幾尾魚扔在地上,圍著花兒前躥後跳的大黃狗用爪子在地上玩耍著垂死掙扎的魚兒,然後一口一口地吃起魚來。花兒問老頭:「爹怎麼不把他扶屋裡去呢?」
老頭朝屋裡努努嘴,沒說話。
花兒著急地問:「他的眼睛可怎麼辦呢?」
老頭坐在一個木頭上,抽起煙來,不緊不慢地說:「找你媽吧。」
花兒蹲下身問齊曉月:「你眼睛還疼嗎?」
齊曉月點了點頭,沒說話。
花兒站起身邊說:「我找媽去。」說完便往屋裡走去。
花兒走進屋,白老太太正站在一個大水缸前用手中一雙木筷子夾著的一條長長的大蜈蚣餵水缸裡一隻小盆大小,渾身紫紅的蟾蜍。只見蟾蜍的舌頭像一只箭似地射向蜈蚣,瞬間蜈蚣就消失了。老太太用筷子又在身旁的一個罈子裡夾出一條毒蠍子,水缸裡的蟾蜍又飛快的吃了下去。花兒拽了一下老太太的胳膊,撒嬌地說:「媽屋外那個人的眼睛被黑魚幫的人用石灰粉迷傷了。你快給他救治救治吧。」
老太太扭頭看著花兒,笑著說:「那個人是你爹帶回來的,讓他治,咱們不管。來,媽教你喂癩蛤蟆。」
花兒說:「媽,爹已經給他包紮完了,爹說不會治眼睛。」
老太太口氣蠻橫地說:「他帶回來的人我不管。」說完,老太太又喂起蟾蜍來。
花兒生氣的說:「媽,那人是我救回來的,你不幫忙拉到。」說完,花兒就往屋外走。
老太太一把拽住花兒,笑著說:「乖女兒早說呀,媽看看去。」
老太太和花兒來到齊曉月近前,老太太看了看齊曉月的眼睛,然後從頭上拔下長長的銀簪子,把銀簪子橫放在齊曉月的右眼皮上,左手的兩個手指在齊曉月的上眼皮上一動,齊曉月的眼皮就被翻過來了。老太太把銀簪子在自己的嘴裡抿了抿,接著用銀簪子在齊曉月的右眼睛裡輕輕地撥弄著,最後老太太對著眼睛緩慢地吹了幾口氣。老太太讓花兒拿杯清水來,老太太喝了口清水後,嘴對著齊曉月的右眼,一股細細的水柱柔柔地從老太太嘴裡噴出,清洗著齊曉月的眼睛。齊曉月開始覺得鑽心地疼,但他咬著牙挺住了;後來,他覺得眼睛涼涼的,癢癢的。老太太又如法對齊曉月的左眼睛清洗了一下。老頭抽著煙坐在一旁看著,每當老太太要轉過頭時,老頭立刻扭過臉去,仰起頭吧嗒吧嗒大口大口地抽著煙。老太太對齊曉月說:「你閉上眼睛千萬別睜開。」吩咐完後,老太太快步進屋。不一會,老太太一手拿著一個紅布包著蓋的白色小瓷瓶,另一隻手拿著一條黑布走出屋。老太太打開瓶蓋,把銀簪子從瓷瓶裡帶些黃色藥膏敷在齊曉月的兩眼上,接著,老太太用那條黑布將齊曉月的眼睛纏繞包裹起來。一切完成後,老太太對齊曉月說:「小伙子,你記住是我的寶貝女兒花兒救的你。」
齊曉月覺得雙眼涼哇哇的,不再火燒火燎地疼了。他聽老太太這麼說,忙起身深深地對老太太鞠了一躬,說:「謝謝你們全家。」
花兒笑著說:「別謝我,是我爹媽救的你。」
齊曉月感激地說:「救命之恩,我不會忘記的,我以後一定報答。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花兒說:「哈哈,這是逍遙島。這島的名字還是我爹起的呢。」
老太太咳嗽了一聲,花兒笑呵呵地趕緊說:「是我媽起的。」
老頭用煙袋敲了敲木樁,花兒忙改口說:「逍遙島是我爹媽一起起得名字。」
老頭、老太太一起說:「你這個小乖丫頭。」
齊曉月眼睛雖然看不到這一家三口人的表情,但他覺得挺有意思的。於是,他笑著說:「不管誰起得名字,逍遙島是我恩人住的地方,以後我會來這裡謝你們的。現在我和黑魚幫結了仇,我應馬上離開這裡,不然會連累你們。」
花兒說:「沒事。我家屋後的山上有個山洞,你在那裡住沒人能找到你。」
老頭說:「小伙子還沒吃什麼東西,一定餓了。一會吃完飯我送你去山洞,等你傷好了再走吧。」
老太太在一旁白了老頭一眼,譏諷地說:「就你想得周到。」說完,老太太領著花兒做飯去了。
老太太和花兒邊做飯邊說笑著。老太太問花兒:「乖女兒前幾天給咱們送糧的老張頭又給你提親,你看不看呢?你若是看,下次我讓老張頭把那個小伙子帶來。」
「媽,你說什麼呢?」花兒低著頭洗著盆裡的魚。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看外邊那個小伙子長的英俊,說話懂禮儀。你看中沒有呀?」老太太問。
「媽」花兒站起身用濕漉漉的拳頭輕輕地打著老太太的肩頭,說:「你怎麼這樣說呀,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呵呵呵,我說你為啥那麼著急救他,原來你看中他了。」老太太一邊笑著說,一邊將洗好的魚放在鍋裡。
花兒將盆裡的水倒掉,說:「我和爹爹在江裡打魚時,見他渾身是血躺在岸上怪可憐的才救了他。」
老太太追問道:「你知道他家是哪裡的?多大了嗎?」
花兒看了老太太一眼,說:「媽,我怎麼好意思問呢?」
「乖女兒,我覺得你對他有好感,不然你不會說出屋後的山洞來。」老太太洗了洗手說。
花兒一邊往灶膛裡添柴火一邊同情地說:「媽,他現在眼睛什麼也看不見,身上又有傷,能上哪裡去呀?萬一被黑魚幫的人抓住,他死定了。」花兒的臉被灶膛裡的火光映襯的紅紅的。
「乖女兒心腸好,一定有好報的。吃完飯,我盤問盤問他,說不上他就是我乖女兒的意中人呢。」老太太自言自語地說。
齊曉月和花兒一家三口吃了一頓熱氣騰騰的水煮魚。老頭熱情地為齊曉月夾著魚,花兒邊吃著飯邊看著齊曉月吃飯的神情,每當齊曉月用筷子將飯送到偏離嘴一點的地方,花兒就偷偷地笑。齊曉月由於眼睛的原因應付地吃了點飯就不吃了。
吃完飯,老頭拿些鋪蓋準備領齊曉月到山洞去,老太太攔住說:「你急什麼?」
老頭只好放下手裡的鋪蓋在一旁抽煙。
老太太開始盤問起齊曉月來。齊曉月如實地把自己尋找父親的想法和自己受傷的的經過說了一遍。花兒在一旁嗚嗚地哭了起來。老太太見花兒哭了,忙給老頭使個眼色,說:「你還傻呆著幹嘛,還不送客人去山洞。」
老頭拿起鋪蓋扶著齊曉月朝山洞走去。
老太太遞給花兒一條手絹,哄著說:「乖女兒怎麼又哭了?」
花兒擦了擦淚水說:「我是被齊曉月的勇氣和真誠的心感動的哭了。他為了找尋父親什麼都放棄了,還吃了這麼多的苦。可我……」說到這,花兒又哭了起來。
老太太見勸說不起作用,眼睛了閃著淚花,她咬著牙,一轉身出屋朝山洞飛奔而來。